唉聲嘆氣中,馬車緩緩向前,不知不覺到了東宮左近。
“什麼人,居然敢擋太子車駕!”
呼喝中,鏘啷抽刀聲響起。
“趙元奴拜見東宮殿下。”
趙元奴?
趙桓掀開窗簾,看了過去。
只見一架頗爲華麗的馬車,正擋在路中間。
雖然兩側可以繞行,但是,太子車駕是絕對不會幹這種沒臉面的事情的,除非擋路的是皇帝皇后皇妃。
於是,親衛們抽刀相向。
好在,趙元奴已經挑開了窗簾,正往外張望。
確實漂亮,猶如熟透的蜜桃般,讓人有咬一口的想法。
趙桓也有漪念,只是剋制了不露異樣。
畢竟是皇帝的女人,其他人摸得,太子碰不得。
“拜見太子殿下,形勢不便行禮,殿下恕罪。”趙元奴隔着車窗道。
“無妨。”趙桓問道:“未知趙大家攔路,所爲何事。”
“一來感激殿下贈詩,使我重結官家歡心。
二來,昨晚聽得些機密,有中官言今日有人慾彈劾殿下,因此遣人來報,不想爲門房阻攔,信未送到。
本來遣人於門外等候,不想東宮門戶衆多,居然失之交臂,實在無奈,請殿下明察。”
歉意十足,盡顯恭謹。
並未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趙佶懷裡,便得意忘形。
大約被冷落了許久,她也認識到,若是沒有長久而穩定的詞曲來源,再次失寵在所難免。
所謂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次被冷落,怕是難以復起。
因此,趙元奴親自來說明原委,以顯示對東宮的討好和巴結。
對趙桓來說,趙元奴如此知情識趣,當然不會責怪。
至於今天未曾有人彈劾,大約是因爲話題一直在重啓戰爭上,沒有言官說話的餘地。
算是陰差陽錯吧。
趙桓道:“門風不謹,讓趙大家費心了,待吾回宮,定然整治。”
“不敢。”趙元奴眼瞼微垂,問道:“若是再有情況,當如何通報。”
趙桓沉吟片刻,道:“自去東直門,定然有人接洽。”
“小女子明瞭,這便告辭了。”
“趙大家且慢,正好有事相煩。”趙桓叫道。
“未知殿下有何吩咐,但說無妨。”趙元奴重新挑起了窗簾。
“本王新近做了個小買賣,明日開張,欲請大家蒞臨,放歌三曲以招攬人氣,未知尊意如何?”
“若是以前冷落時,自然無妨,只是方得官家歡心便如此張揚,並不妥當。
且,小女子不如李師師多矣,怕是記得小女子的不多。”趙元奴吞吞吐吐道。
顯然,她也覺得拒絕太子不好,只是這事確實爲難。
初得歡心,她怕趙佶以爲恃寵而驕,因此患得患失。
“新詞一首,如何?”趙桓直接開出了條件。
趙元奴猶豫了一下,道:“即如此,多謝殿下擡愛了,具體時間請殿下示下。”
“晚間時分,自有人送去新曲,並告知時間,罷了,稍等片刻。”
趙桓放下窗簾,提起了毛筆。
略作思考後,一首詞新鮮出爐,到了趙元奴手裡。
“山亭水榭秋方半,鳳幃寂寞無人伴。愁悶一番新,雙蛾只舊顰。
起來臨繡戶,時有疏螢度。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
品味半晌,趙元奴嘆道:“好一曲菩薩蠻,道盡了女兒家心思。”
沒有憂愁,只有歡喜。
如此好詞,正好道出了昨夜心境,用來撒嬌再好不過了。
歡喜無限的她並不知道,這只是趙桓精挑細選出來的。
宋朝四大才女,李清照、朱淑真、吳淑姬、張玉娘。
目下,李清照與趙明誠卿卿我我蜜裡調油,自然不好借用的。
後面三位尚未出生,其詞曲借用無妨。
也免得國家改變,三人不再出現,浪費了這些好詞曲。
自我安慰中,馬車繼續前行,已經能夠看到東宮門牆,片刻便能進府。
因爲趙元奴過來,被拐帶劉子羽不成帶來的鬱悶,已經消散了許多。
“雲清兄,何故擋道?”
“太子殿下可在車中?”
“正在車中,待我通報。”
“不用,吾自下車。”說話中,趙桓已經下了車。
“小民周雲清,拜見太子殿下。”
說着,周雲清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
“志平何故如此拘禮。”趙桓連忙去扶。
扶不動。
略尷尬。
周雲清自小學武,深得周侗真傳,這跪下去猶如生了根,趙桓幾無縛雞之力,如何扶得動?
周雲清道:“小民欲投東宮,請殿下收納。”
呦,這麼幹脆的麼?
趙桓喜的嘴角都合不攏了,道:“志平來投,吾不勝歡喜,且請起來說話。”
“謹遵殿下諭。”周雲清起身,叉手伺立趙桓側方。
盡顯恭謹。
如此恪守禮節,又有真本事的人,趙桓如何不愛?
況且,兒子來了,老子還會遠麼?
果然,只聽周雲清道:“昨日研讀了殿下的《戰爭概括》,吾父子受益匪淺。
吾父十分認同殿下對天下大勢的判斷,因此來投。
只是家父有職在身,欲投東宮,須得先請批條,故此晚間纔得到來。”
“陳朕鵬,速喚愚任去兵部走一遭,直接請周教師來東宮。
另外,着人收拾上好房間一棟,作爲教師居所。”
安排了一番,趙桓拉着周雲清,往內走去。
“志平此字,可有什麼來歷?”趙桓借寒暄來平息興奮。
周雲清道:“家父年輕時,只要平西滅遼,因此給小人字志平。
只是天下承平日久,人人貪圖安逸,軍備不足發動滅國之戰,因此志向難伸。”
因爲遼國西夏的存在,朝廷中的主戰派一直存在,且多是武人。
其中,固然有家國情懷在起作用,個人的前途也不容忽視。
對武人來說,只有打仗,打大仗,才能施展本事,實現個人抱負。
說白了,對武人來說,只有打仗才能升官發財。
至於勝敗,其實不那麼重要。
勝了當然加官進爵,敗了死了許多上官,官位不也空出來了麼。
“因爲對朝堂深感失望,家父方拒絕了殿下的邀請。
夜讀殿下兵書,可見殿下掃蕩天下的雄心,因此,家父爲拒絕殿下大爲懊惱。”周雲清補充道。
“令尊能夠回心轉意,吾甚是歡喜。”趙桓進了門,道:“志平先陪吾用些飯食,再去校場不遲。”
“多謝殿下。”周雲清謝道。
趙桓出門前吃了些粥,到現在粒米未進,早就飢火難耐了。
也是沒辦法,上朝是爲免失儀,必須控制飲食。
本來散朝後趙佶要管頓飯的,結果因爲太子攪擾,不知道是不耐煩還是忘記了,趙佶直接讓衆臣退了。
從劉韐家走的時候,劉韐倒是邀請留飯了,結果趙桓自己不好意思,直接告辭。
入了屋內,早有備下的飯菜送來。
如平常一般,四菜一湯。
一條紅燒鯉魚,一盤炒青菜,一盤涼拌茭白,一盤東坡肉,還有一鍋雞湯。
趙桓略帶歉意地說道:“未知雲清到來,倒是怠慢了。”
“無妨,相對平日已經足夠豐盛。”頓了頓,周雲清又道:“只是不想殿下飲食如此簡單。”
“東宮雖大,卻無進項,銀錢實在不濟,吾之餐食能果腹便可,省一些正好練兵用。”
“若國朝上下皆如殿下,區區金遼夏,何足掛齒!”周雲清嘆道。
“不提也罷!”趙桓提起了筷子,給周雲清夾了些菜。
本來應該分案而坐各取其食,方顯得鄭重,然而不夠親近,趙桓便邀請周雲清一桌吃了。
正好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果然,周雲清眼眶微紅,明顯感動的不輕。
吃完飯,趙桓來不及休息,就領着周雲清往校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