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的前一段路可以開車上去。齊宇在鎮裡租了一輛麪包車, 讓土生指路,打算開到不能開的地方再徒步上山。
車繞着盤山公路一路往前,越往山裡就越無人煙, 山巒起伏、樹木茂密、前後看不到半個人影。
大約接近中午時分, 兩人已經越過了兩座山, 現在已經是夏季, 但陰涼的山風呼呼吹來, 人的身上還是不自覺起了雞皮疙瘩。齊宇停下車,從包裹裡掏出壓縮餅乾和礦泉水,兩人吃了以後又休息了一會兒, 繼續上路。
又開了近一個小時左右,原本四下無人的山林裡, 突然傳來汽車發動機突突突地聲音。齊宇看了土生一眼, 土生也表示很迷茫。山裡有駐紮部隊齊宇知道, 但一直都只僅限於知道而已,他們的具體位置卻是個謎, 難道他不小心撞見了政府軍隊?
正疑惑之際,路的彎道處出現一隊黑色越野車車隊,玻璃貼膜也是純黑色,全都沒有車牌,領頭的一輛車在離齊宇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四個人, 其中三個男人穿着防彈背心, 手裡端着微衝, 神情很警備。還有一個是女人, 身上穿着的是一種沙漠迷彩服, 不是國內的作戰服,身上光掛着的槍就有四把。
齊宇把車停下, 拉開車門走下來,其中一個男人立即警戒地端起槍指着他,齊宇立即舉起手。三個人見齊宇這樣,互相用一種聽不懂的語言交流了幾句,不是雲南地方上的方言。那個女人看了三個男人一眼,這才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話問齊宇,“你們幹什麼的?”
齊宇回答,“來旅遊的。”
女人轉頭又給那三個男人翻譯。三人又說了幾句什麼,那個用槍指着齊宇的男人快步走到車邊,眼睛還是警戒地看着齊宇,手拉開車門,看到車裡坐着的土方,大聲呵斥,那女人忙喊道,“出來!”
那男人一隻手拎着土生連拖帶拽地把人從車裡扯出來丟到齊宇身邊,鑽進車裡左右翻騰。
齊宇手心裡頓時冒出冷汗,他包裡有一支□□,後車位藏着一支□□,一個普通的遊客是不可能帶着這種在國內明令禁止的武器的。
果不其然,男人大叫一聲,把從車裡搜出來的武器扔到地上,立即所有人都全神戒備起來,紛紛端起槍指着齊宇和土生,女人看着武器,面色立即沉下來指着它們問齊宇,“旅遊爲什麼要帶這些?”
齊宇解釋,“我怕遇到土匪,這些是用來防身的。”
女人原話給那些男人翻譯了,但男人們顯然不相信,一個個用槍逼着齊宇和土生坐進越野車裡,後面另一輛越野車上又躥下來四個男人,他們的打扮是山林高度僞裝的作戰服,其中一個手裡拿着的是狙擊□□。他們一下車原地站了一會兒後分別往兩邊跑去,佔據最高點,四處觀望着什麼。
大概半小時後,可能是他們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車隊掉頭開始往山裡走,齊宇透過後視鏡,看到他租來的麪包車也被押了過來。
這些到底是什麼人,齊宇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次一定是遇到大麻煩了。還不知道要被他們帶到哪裡去。
車隊一路沉默地行進着,深入山林,漸漸地只聽到躲在深處的鳥獸淒厲地叫喚,讓人不寒而慄。
到太陽快要西沉時,終於停了下來,齊宇被他們從車上推下來,眼前是一排單吊式木質吊腳樓,吊腳樓外圍大約每五百米就有一個哨崗,上面站着配槍的站崗者。齊宇還要再打量四周,被身後跟着的男人一巴掌推在後背上,催促他快走。
齊宇前腳剛踏上吊腳樓的樓梯,突然聽到不遠處哄的一聲巨響,接着就是被炸起的飛石走屑飛散的聲音,其中一枚小石子居然迎面飛過來,落在齊宇腳下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齊宇沿着石子飛來的路線看去,沒等看到什麼,又被人趕着上樓,不讓他亂看。他和土生手腳被綁着,關進房間裡。木質吊腳樓隔音效果不好,齊宇能聽到外面有人小聲談話聲,但無奈他們說的不是普通話,齊宇什麼都聽不懂。齊宇問土生聽不聽得懂他們說的,土生搖搖頭表示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宇頭靠在牆上險些睡過去,有兩個人過來開門,把齊宇和土生帶了出去。
他們走下關齊宇的這座吊腳樓,換上另一座,齊宇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嘛。拐了幾個彎,就聽到房間裡傳來非常爽朗的笑聲,這笑聲停下來,立即有個粗獷的聲音操着齊宇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地說着什麼,還沒說完,那爽朗的笑聲就以更振聾發聵的響度傳出來。
那笑聲非常熟悉,齊宇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正當他回憶時,門已經開了,他和土生被人一掌推進去。
齊宇踏進房間,首先看到的是正對着自己的一個滿臉橫肉、腰圓膀粗的中年漢子,他一手正拿着雞腿,啃得滿嘴是油,他身邊站着的一排人的裝扮與下午在山裡遇到那羣人裝扮一模一樣。齊宇扭頭,看到那個背對着自己笑得很大聲的男人,身體猛地僵直,愣住了。
身後的土生見他發呆,輕輕用手肘蹭了他一下,齊宇回過神來,這時候男人正好扭過頭來,齊宇下意識地低下頭,臉扭向一邊。
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效果,因爲那個男人在看過來的一瞬間,笑聲同時戛然而止,房間頓時安靜地連空氣都靜止了。齊宇每走一步路,就聽到腳步踩在木板上咯吱咯吱的聲音。
這時,那個肥肉漢子看了看齊宇搖搖頭,視線落在土生身上,又看了看對面他的客人,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說了一溜聽不懂的話。
他身邊一個矮個子小青年指着土生爲客人翻譯道,“這是您的人吧?您做事不厚道,我們真心誠意做生意,您卻讓人潛伏在山下。”
客人在看到齊宇後瞬間變色的臉又在一瞬間恢復過來,對着肥肉漢子笑道,“您說笑了,那可不是我的人。”
客人雖然是面帶笑容,但他身後站着的那羣小弟全都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天底下沒人比他們更瞭解他們的老大,這個傢伙喜怒無常,他上一刻對你笑得好比一朵正在盛開的太陽花,下一刻卻能如地獄惡魔將一枚爆炸彈射進你的體內,看着你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只能說,他笑得越燦爛,你的處境可能就越危險,當然,如果他不高興,那後果只會更慘。
肥肉漢子大笑着講了幾句,他身邊站着的持槍男人大步流星踏過來,用一把狙擊□□頂在土生頭頂,手指微動。齊宇一看這陣仗,緊張地寒毛都豎起來了,他和土生現在正可謂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土生被殺的話,下一個就輪到他,他情急之下,猛地用手抓住槍桿。他一動,身邊看守他的男人立即持槍抵住他的後腦勺,想都不想就要開槍。
在這同一時間,只見那個客人突然站起來,接着只聽噗地一聲,激烈的火光閃過,砰地一聲巨響,被炸爛的木棍和帶着火星的木屑紛紛落下,整個房間地動山搖,最後是一聲震耳欲聾哄地爆炸聲。所有在屋子裡的人都傻了,而肥肉漢子手上的雞腿裡還嵌着一根橫插進去的木條。
等一切安靜下來,這個房間的屋頂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看得到外面湛湛清空悠悠白雲。大家一致扭頭看着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客人。
客人一臉笑意,肩上扛着的是他親自帶過來的肩扛式無後坐力炮,他滿不在意地扛着武器走到肥肉漢子面前,笑嘻嘻地說,“這東西重啊,一個人扛着它跑容易累死人,沒有今天賣給你的那一批火箭筒方便,但威力大得多!你摸摸……”
客人把武器湊到肥肉漢子面前,肥肉漢子嚇得立馬扔了雞腿,一面大叫着往後面躲,一面揮手讓他的手下過來保護他。可那些亡命徒們看看客人手上的無後坐力炮,又看看他帶來的那些人手裡的所持有的武器,爲了保命一個都不肯動彈。
早就料到這盤散沙是這個德行,客人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走到齊宇面前。
齊宇淡淡地看着這個人走來,五年沒見了,一道深深的刀疤從他的額頭開始穿過他的鼻樑直達右耳,但他精神爍爍,皮膚粗糙黝黑,在太陽下曝曬纔會造成這個效果,他體格高大,棱角分明,身材精瘦,腳上蹬着嵌入鋼板的軍靴,用力蹬蹬蹬踩在地板上,像要把這幢吊腳樓踩塌。他左手中指一枚款式簡單的白金戒指依舊光鮮如初,與武器反射的冷豔光芒相映成輝。他一口白牙閃閃發亮,特別醒目。
齊宇低下頭看了看五年來一直戴在自己右手中指那枚款式一模一樣的戒指,擡起頭對他道,“好久不見,徐世傑。”
齊宇此話一出,跟在徐世傑身邊的那些手下們俱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們老大的名字多少年沒人敢喊出來了!!上次是合作對象不小心叫了一聲,結果整個山窩窩被老大火力全開地徹底掃蕩了。他們幸災樂禍地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這下要倒大黴了!
徐世傑把肩上扛着的武器往後一丟,眼神兇惡地盯着守在齊宇身邊的那個男人,男人很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徐世傑一手把齊宇往自己身邊一拉,按着他的肩膀對那個翻譯小青年說,“告訴你老大,讓他看清嘍,這個,纔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