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宇讓司機師傅往考場開,又問他借了手機,打了個電話給他媽說他沒事現在正往考場趕,讓她帶着他的身份證和准考證在考場外接應。
趕到考場時,他媽見他鼻青臉腫一身的傷,立即擔心不已,拉着他讓他先去醫院檢查。齊宇接過准考證,又看了眼時間,遲到了十分鐘,推開他媽,匆匆往教室趕。
他是那種越遇事越冷靜的主兒,坐進考場裡的時候腦子清明一片,第一場考試甚至是超常發揮了。
第一場考出來時,他媽說什麼都要拉着他去看醫生,醫生給他裡裡外外彩片心電圖甚至連肛腸都檢查了一遍,齊宇對他媽表示很無語,最後查出來就是嘴巴里傷口比較多,肚子上青了一塊,有輕微腦震盪。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的時候,齊宇早早打發了他媽,習慣性等在考場門口等劉浩,想着慶祝解放要去海吃胡喝一頓。等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人羣裡發現了他的身影,齊宇大聲喊,“劉浩!劉浩!”
喊了好幾聲劉浩都沒反應,目不斜視地直接忽略了他往前走。齊宇悄悄跟上去,慢慢靠近他,然後猛地一個箭步衝到劉浩背上,想嚇他一跳,還伴隨着尖叫,“解放啦!”
劉浩嚇得身體僵直了,緩慢轉過身來,看到齊宇的那一剎眼睛猛地瞪大,張大着嘴巴半晌閉不上,好像見了鬼似的表情。
齊宇見他看自己的樣子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樣子,心猛地往下一沉。但臉上絲毫沒表現出來,一巴掌拍着劉浩的肩膀,笑侃,“怎麼?見到本大帥哥,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劉浩一瞬間反應過來,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不自在地一把攬上齊宇的肩頭,“終於考完了!”
兩人一起吃了頓飯,劉浩跟朋友們約好了要去狂歡,齊宇說家裡還有點事要先回去,於是兩人分道揚鑣。
坐上出租車,齊宇問司機藉手機給他的一個朋友打電話,他跟劉浩都是共同的朋友,劉浩說是約了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
齊宇接通電話先是寒暄了一番,然後開玩笑的語氣說,“你們聚會都不約我,不夠意思啊!”
電話那頭立即慘叫,很委屈地說,“哪裡是我們不叫,約痞子不就等於約了你嗎,是痞子說你有事來不了啊!”
齊宇嘴角扯出一個笑容,繼續客氣地胡侃了天南地北一番才掛掉電話,電話一掛上,他的臉色就青得比青面獠牙鬼還要恐怖,車裡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眼之前還笑靨如花的少年一瞬間變成好似要吃人的魔鬼,覺得四周寒氣森森。
回到家齊媽已經做了一大桌子菜,連平常忙得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的齊春平這時候也坐在桌前,就等着他了。
桌上除了給他新買的手機,還有一瓶齊春平珍藏了很久的茅臺,齊宇很是受寵若驚。
一家人飯吃得其樂融融,一直被嚴令禁酒的齊宇在齊春平的鼓勵下喝了一小杯白酒。
飯快要吃完時,齊宇拉住要收拾碗筷的齊媽,問道,“媽,我出事的事你跟劉浩說過嗎?”
齊媽一邊端着碗筷往廚房走一邊說,“浩浩脾氣那麼急哪能告訴他,說了不是影響他考試麼,除了我和你爸,誰都不知道,對了,小宇,前天你爸調了監控錄像,看到不少可疑分子,待會兒你跟着去辨認一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麼。”
“嗯。”
第二天上午,齊宇給劉浩打電話,確定他在家,直接就讓小李送他過去了。
劉浩家豪華的不像樣子,一幢前後都是大花園的別墅,好像一幢花海里的城堡似的,前面那個花園中央有個噴泉,幾條巨龍圍着一顆珠子吐水,磅礴大氣。
劉浩家的保姆來開的門,齊宇剛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奢華的大廳裡被砸得亂七八糟,一地的玻璃渣子和水漬,一片狼藉,保姆這時已經跪在地上開始清理着。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男一女,女人很漂亮,除掉眉眼間一點陰鬱,夠得上國色天香,但看神情很尷尬。齊宇看到那兩人時愣了一下,然後走到男人面前,喊了一聲,“劉叔。”
家裡正不太平,劉息力很尷尬,對齊宇笑笑,指着樓上的房間說,“浩浩在房裡,你去找他吧。”
齊宇點點頭,上樓時餘光瞥了眼坐在劉叔身邊女人一眼,覺得女人有點兒眼熟,又想不起來哪裡見過。
他熟門熟路找到劉浩房間,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砸東西和咆哮聲,“滾!讓那個賤人滾!滾蛋!”
齊宇敲了敲門,立即有什麼東西砰地一聲砸到門上,門跟着顫了顫,劉浩的怒吼聲傳出來,“滾!”
齊宇又敲了兩下,淡淡地說,“劉浩,是我,齊宇。”
話剛說完,門一陣風似的被打開,劉浩雙眼通紅地站在門後,盯着齊宇說,“你來了?”
齊宇沒看他,直接往房間裡走,地上已經沒一處乾淨的下腳的地兒了,搬得動的搬不動的都被拿來砸了。
齊宇踢了一腳劉浩初中收集的足球,往牀上一坐,說,“樓下女人是誰?”
“誰認識,賤人!”
“不認識你發這麼大火?”齊宇冷笑,看見地板上一個破碎的相框裡有張照片,彎腰撿起來看,剛瞥了一眼就被劉浩一把奪去,撕了個粉碎。
雖然沒看齊全,但只一眼齊宇就確定了,樓下那女人是劉浩親媽。
親媽在劉浩很小的時候拋棄了他們父子倆跟一個很有錢的富二代跑了,現在估計花完了那男人的錢,又跑回來找劉浩他爸了。劉浩很少提起他媽,一旦提到總把他那個虛榮的媽的所作所爲大肆宣傳一番,再用賤人兩個字做總結。
“我找你有事,”齊宇站起來,走到陽臺前,背靠着落地窗戶,捧着手臂,冷眼看着劉浩,單刀直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劉浩呆滯了片刻,好像忽然才意識到齊宇說的是什麼事,一下子跳起來,衝到齊宇面前,話說得都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我……我……我……”
齊宇一腳踹到劉浩肚子上,把人踹得遠了點兒,冷冷地說,“好好說話!”
劉浩卻再也不說了,抱着頭直接原地蹲下,開始嚎啕大哭。
齊宇看着哭得慘烈的劉浩,走過去,抱住他的頭把人按自己懷裡,輕輕拍着他的肩膀,什麼話也不說。
劉浩一邊哭一邊大罵賤人,哭到後來嗓子都啞了,眼淚也流不出來了,才停下來。
齊宇見他不哭了,揪起他的頭髮遠離自己的肩頭,看着他的臉問,“哭完了?”
劉浩一把推開齊宇,坐到牀上,垂着頭,沉默了一會兒啞着嗓子說,“是,是我告訴肖功晨的,讓人截住你。我不想你考上京大,因爲慼慼也要過去,我不能讓你們在一起,我嫉妒,流氓,我受不了她跟我最好的兄弟攪和到一起,我也不想這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矛盾很痛苦!”
他說的委屈極了,顯得他有多無奈,那表情跟要背叛全世界一樣,跟當初肖功晨打他的時候流露出來的感情一模一樣。
聽他說完,齊宇揚起一個諷刺的笑容,站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臉,看進他的眼睛裡,問,“所以,你現在爲了一個女人陰你從小一起長大最好的兄弟?”
他的眼神越來越犀利,越來越寒冷,好似一把利刃,看到的地方都要直接被劈成兩半。劉浩忽然慌了,一把抱住齊宇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腹部,乞求地呢喃,“流氓,我錯了,你原諒我,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你要原諒我!”
齊宇揪住劉浩的頭皮把他的頭往後拉,遠離自己,輕輕在他臉上拍了拍,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纔沒把自己頭撞上去,打算來個同歸於盡。
齊宇推開劉浩,轉身往門口走,劉浩突然撲上來,扣着他的腰叫道,“我爸不要我了,要跟賤人複合,你也不要我了?!你也要離開我?!”
齊宇被他這顛倒是非黑白的幼稚話氣得腦門發疼,他扭過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開劉浩的手,他眼角眉梢都帶着寒意說,“痞子,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不一定能保證我爸查不到你頭上。”
原本還堅持的劉浩聽到齊宇他爸的名號,手臂鬆了一點,又怔愣了很久,終於像個電力耗盡的玩具,慢慢放下手臂鬆開齊宇。
齊宇大踏步離開房間,看到地板上劉浩的手機上還掛着他之前在京市買的手機掛件,他靜靜地一腳踩上去,用力碾了兩下,直到感覺腳底下的東西變得細碎才頭也不回地出門。
劉息力看齊宇出來了,立即站起身,在商場原本是精英分子的中年人這會兒竟然顯得有些侷促,看着齊宇說,“小宇不多玩會兒?浩浩他……”
“劉叔不用擔心他,讓他自己呆着就成。”齊宇笑笑。
“那就好。”劉息力把齊宇送到門口,原本還想讓他再留下來多玩會兒,後來看看家裡一團糟,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齊宇離開劉浩家,出門就鑽進了一個遊樂場。
上午遊樂場人很多,齊宇排隊進了摩天輪。倒不是說這會兒他有興趣玩這個東西,而是他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地方,能稍微給他一方不被打擾的天地,讓他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一坐進摩天輪,開動的剎那,齊宇就貼着玻璃揪着衣領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眉頭皺成一個結,呼吸隨着摩天輪的緩緩上升而越來越劇烈。
喘了好一會兒,呼吸終於平靜下來。
齊宇狠狠往自己腦門上拍了一巴掌。之前劉浩表現的在意和那些疑似吃醋的表現不過都是他想象的而已,他真是腦子進水了纔會認爲劉浩那種直的不能再直的人會對他有想法。
他很瞭解劉浩,同時也知道劉浩瞭解自己,他們從小在一起,劉浩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那點心思,既然他從來沒有捅破的意思,齊宇也明白,那是劉浩真的一點點想法都沒有,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按照劉浩跟他這種交情,劉浩能勉強也會勉強自己和他在一起了。
就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才怕捅破了兩人之間這層紙就沒法再見面了,維持的好兄弟關係也別想還能自欺欺人下去。
從這點上,齊宇是很佩服劉浩的,佩服他比自己看的清楚,佩服他在這件事上從不犯糊塗。
他能容忍劉浩很多毛病,不論劉浩在他面前表現得多幼稚多暴戾,他都能忍受,他能像長輩慣着他必要時揍他,如果真有需要,他甚至可以爲他去死,齊宇覺得自己能爲劉浩做一切事情。但必須有個前提,就是不論劉浩是以兄弟還是愛人的身份,都是要站在他這一邊的。這是他唯一能支撐自己扛到最後的東西。
爲了外人向自己出手,齊宇其實也不是不能原諒劉浩,劉浩做什麼他都能原諒,他只是不能過自己這關,人再怎麼犯賤,總要有個度。他不想最後成爲劉浩嘴裡他親媽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