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被他媽喊了回去, 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齊宇。他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照劉浩那個脾氣,醒過來對自己不聞不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齊宇從牀上坐起來, 他的右腿和左臂都打着石膏, 行動不便, 只能把牀頭靠着的輪椅拉過來, 動作緩慢姿勢艱難地坐上去。
他看左右無人, 悄悄打開房門,打算自己去找劉浩,他從他媽那裡聽說劉浩在這家醫院住院部的最上層, 齊宇心想,劉浩這貨到哪裡都一定要待在最上面, 真是他那性格幹得出來的。
電梯叮得一聲, 到了最上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齊宇正要轉輪椅出去, 一擡頭,就看到一個病房門口站着好幾個穿警服的男人。
他心中一緊,他媽說過,最上面現在只住着劉浩,這些警察不可能是來保護劉浩的, 他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既然不是保護, 那就是監視。
這些警察第一時間發現了齊宇, 齊宇朝他們笑一笑, 正欲劃拉着輪椅出電梯,這時候, 他旁邊那部電梯也叮得一聲到了這層,只見齊媽面色焦急地從電梯裡匆匆走出來,身後跟着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他走路虎虎生風,腰桿直挺,肩上軍銜是兩槓兩星。
齊宇認得這男人,是他爸手裡最得意的中校桂軍,軍事素質強硬著稱,戰術思想超前,一直呆在安居市省軍區部隊裡,爲什麼現在突然出現在新城?
中校不由分說,兩大步超過齊媽,直接把齊宇推回電梯,迅速按下到達一層的按鈕。齊媽同時跟進去。
齊宇不自在地擡頭看了眼中校,問他媽道,“媽,怎麼回事?”
齊媽視線不自然地落在電梯角落裡,“你爸給你找了一個軍醫,可以給你耳朵做補行手術,現在就回去。”
“現在?”齊宇震驚,“讓我去看一眼劉浩都不行?”
“不行!”沉穩有力的聲音。這話是中校說的,面無表情,是執行命令時候的決然。
“……”齊宇沒再說話,但是心裡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不再是他小打小鬧能解決得了的。同時,也更加擔心起劉浩,但一時又想不出他能出什麼事。徐世傑已經知道龍哥不是被他所害,真正的原因是他們龍騰團的內部糾紛,讓他們自己處理。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情況……
齊宇正沉思間,電梯已經到了一樓,中校把他推出大門,一輛吉普停在門口,中校把齊宇抱進車裡,一溜煙開了出去。車一直往前開,好一會兒,聽到前方傳來巨大的嗡嗡嗡像碩大鼓風機的聲音。
中校把頭探出車外看了看說,“到了。”
齊宇拉下車門,頓時一股風猛地迎面掃進來,他眯着眼睛,看到不遠處的草地上停着一架塗着迷彩的小型直升機。
齊宇登時愣了。就算再怎麼急着回去給耳朵做手術,也不至於抓緊這一時一刻,居然讓直升機來接自己。
中校把他搬到機艙裡,給他身上綁上安全鎖。齊宇看着中校一系列嫺熟的動作,突然有了一個恐怖的念頭,就是劉浩出了大事,大到他爸都沒辦法處理,現在迫不及待讓自己遠離劉浩,不被他拖下水。
齊宇頓時心慌起來,他媽這時候也已經跟了上來,齊宇拉着他媽手臂問,“爸來過新城?來看過劉浩?”
齊媽不知道齊宇腦子裡想到什麼,想了想覺得這些告訴他也沒什麼,於是點了點頭說,“來過,看了眼浩浩就走了。”
好像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被人澆了個透心涼。齊宇向來瞭解他爸,絕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新城,連他在醫院都不來看一眼,別說劉浩了。他爸要出面的時候,一定是有事!齊宇看着他媽,心想就算現在問,他媽一定什麼都不會說,而且這事既然他爸都不好處理,一定棘手到極點。
回到安居市軍分區,齊宇在軍醫院裡安頓下來,趁着齊媽跟那個要給他做手術的醫生說話的功夫,他迅速去翻包裹找手機,現在要想搞清楚劉浩發生了什麼事,除了找徐世傑幫忙,他想不到還有誰。
他迅速撥通徐世傑的電話,那邊一接電話就帶埋怨實際是關心的語氣說,“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那邊還不知道他現在已經不在新城而是已經回到安居市,齊宇小聲說,“世傑,你幫我查查最近劉浩的情況,越快越好。”
“……”
那邊很長時間沒有回覆,齊宇不禁急了,“喂喂?世傑?”
“嗯,好,”很長時間後,徐世傑說,“我這就派人去查,你不要太擔心他,好好休息。”
不知道怎麼回事,齊宇覺得今晚上的徐世傑跟以前不一樣,但不知道究竟哪裡不一樣,他想也許是自己被劉浩搞得神經太敏銳了,不由得笑起來,握着話筒,閉上眼睛輕輕吻了一下,發自肺腑地說,“謝謝你,世傑。”
掛斷電話,那邊的徐世傑當場把手機砸了,七疤淡淡瞥了眼地上的手機碎片,打個電話叫人來清理,問他道,“小少,白薛已經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各大媒體都報道了劉浩的惡行,他現在比過街老鼠還不如,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要留着他的命?”
徐世傑眼睛兇光一閃,“誰說要留他的命?他家裡不是還有點閒錢嗎?現在給他們留個希望,讓他家以爲錢能買回來他的命。等到他家一分錢都掏不出來的那天……”
七疤忍不住問,“會怎麼樣?”
徐世傑不耐煩地揮手,仰頭靠到沙發上,“市四監獄不是有我們弟兄嗎……”
話只用說到這裡就行了,七疤立即瞭然地笑了笑,但很快笑容裡閃過一絲玩味,看向徐世傑的眼神由恭敬變成貓看毛團的那種眼神。
齊宇握着手機發呆,齊春平的聲音從背後突然響起來,“給誰打電話?”
齊宇驚得回頭道,“同學。”
齊春平手背在背後,走到齊宇身邊,仔細端詳着他的傷勢,眉頭緊緊皺成疙瘩說,“哪裡難受直接跟醫生說,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嗯。”齊宇點頭。
齊春平在房間裡四處觀察了一下,最後視線落在齊宇手機上,他拿起手機,又看了眼齊宇,默不出聲地把手機收起來。
“爸……”齊宇看手機被沒收,急忙喊道。
“安心養傷,手機先放我這保管,學校那邊也不用擔心,葉叔已經跟院長打過招呼。”齊春平面無表情地安排着齊宇的事情。
齊宇知道自己沒法跟他爸抗衡,就算如今他爸的所作所爲幾乎是把他關禁閉、斷絕與外界的聯繫,他還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事情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想象不出還有更糟的了,於是撞着膽子問,“爸,劉浩又犯什麼事兒了?”
“他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齊春平冷冷道,“先告訴我,你身上這些傷怎麼回事?我說的是除掉車禍造成的那些傷。”
“被五六個人圍毆……”齊宇想了想,怎麼阻止語言才能讓自己、劉浩以及徐世傑不是主觀引起的這起事故,但想來想去都不太可能,最後他跟劉浩一身傷的出了車禍,要說沒關係,除非騙鬼!
見齊宇支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齊春平自己開口,“我不管你爲什麼不在京市上學而出現在新城,也不管你、浩浩跟那羣不三不四的人有什麼矛盾,現在你記住,老老實實呆在醫院裡,哪裡都別想去,也別跟浩浩聯繫。至於你說的那個同學……”
“跟他沒有關係!”齊宇慌忙大聲說道,“那是高中兼大學同學,這次去新城是因爲他媽出了事,我陪他過來看看。”
齊宇的聲音太大,路過的護士探頭往房間裡看了眼,結果看到齊春平,立即嚇得低下頭快步走了。齊宇意識到自己失態,也愣了,怔怔看着他爸。
齊春平看着他的兒子,又皺起眉頭,“你先在這裡住着,你媽會一直陪着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齊宇看着他的身影,覺得太糟糕了,剛纔他過激的反應一定會讓他爸去調查徐世傑,他又在他爸面前表現得像個小丑,被牽着鼻子走。
不知道他爸會調查出多少,就算知道徐世傑家世不乾淨,只要互相不犯事,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無事就可以了。可是等他爸特地去調查的話,後面會發生什麼事就不好說了。
齊宇在軍醫院裡住了兩個禮拜後,這天陽光明媚,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軍醫說可以做耳朵修復手術,他被安排進手術室。
手術很成功,從手術室裡出來,一個年輕的護士給他吊水,看着齊宇原本帥氣這時候有些病秧的臉笑說,“小帥哥別擔心,我們李醫生的手藝一絕,等紗布拆了,保證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出來。”
齊宇對她友好地笑笑。
這時候,小護士口袋裡的手機來了信息,是一條新聞日報,她掏出來瞥了一眼,隨口說道,“連殺三人案終於有進展了。”
齊宇眼皮一跳,問,“什麼連殺三人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