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畫扇仙子寇白門
“城璧,這一次,真是抱歉!”邱少琴滿臉慚然的向連子寧抱拳道:“我和那孫挺不過也是一面之緣,大街上見了他問了起來,結果就一定要來看看。哎,爲兄實在是對不住你,好好的一檔子事兒,鬧到了這個份兒上,真是……”
“無妨。”連子寧笑着擺擺手:“我是真沒放在心上,清泉兄,你若是想過去就過去便是,我不會怪你的。”
邱少琴一張方臉漲的通紅,怒道:“城璧你把爲兄當成什麼人了,爲兄豈是那等阿諛逢迎的小人?”
連子寧趕緊道歉。
他又問寧斐爲何不去,寧斐只是淡淡的說了三個字:“不喜耳!”
戴清嵐微微頷首:“胸襟算是開闊。”
她忽然感覺這樣的方式很新奇,自己躲在這兒,看得見他但是他看不見自己,而自己就這麼靜靜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看着,看着,看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
四海樓的廚子還是很給力的,沒一會兒,小二就流水一般的把飯菜送了上來。
那小二也是個極爲勢利的,這等人眼尖,從剛纔的那一番對話,已經認出了眼前這位是刑部侍郎的公子,順天府的解元郎,當然要上杆子巴結。於是上完菜之後,衆人很詫異的發現,孫挺那一桌滿滿的上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美味佳餚,而連子寧這一桌,則是隻有三個菜——一個蘿蔔條,一個拌苦菜,一碟老黃豆。
連子寧頓時大怒,拍案而起:“小二,過來!”
那小二皮笑肉不笑道:“您老有何貴幹?”
連子寧指着桌子:“怎麼回事兒,就這麼仨菜?難道這就是你們四海樓最貴最好的菜?”
那小二立馬叫起了撞天屈:“哎喲,您老人家說的這是什麼話呀,剛纔解元郎說是上最好的菜,可沒說是給你這桌兒啊!”
臨近桌子上頓時響起了幾聲低低的嗤笑,一個聲音道:“哎,真是斯文喪盡,斯文喪盡啊!丟盡了我等讀書人的臉面。”
孫挺抱着胳膊只當是看戲。
“胡說!”連子寧一拍桌子:“你分明就是瞧不起解元郎,生怕解元郎沒錢付賬最後賴賬虧了你的買賣,所以才只肯上一桌!對不對,嗯?你膽敢瞧不起孫解元,我看你這是找打!”
說罷,衝着孫挺一拱手:“小弟說的是不是,啊,孫解元?”
孫挺躺着也中槍,不過他讓連子寧給一番擠兌,也沒話說了,總不能說自己真就是沒錢付賬吧,只好捏着鼻子認了,一揮手:“給這幾位也上一桌兒一樣的。”
連子寧坐下,寧斐低聲道:“連兄,你何苦如此?沒得讓那幫小人得意,咱們就算是出去吃攤子也不在這兒受他的閒氣。”
連子寧低低一笑:“子軒兄稍安勿躁,吃白食的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有的,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寧邱二人聞言,都是哭笑不得。
素衣女子離得近了一些,聽到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小青撲哧一笑,向戴清嵐道:“這傢伙真是個無賴。”
沒一會兒,飯菜上齊。
酒桌上的氣氛熱烈起來,那邊衆位秀才衆星拱月一般把孫挺圍在中間,這個吹捧一句,那個吹捧一句,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與之相比,連子寧這邊兒就冷清了許多,不過三人只是喝酒吃飯,偶爾說兩句話,倒也是淡然有趣。
小青看着氣哼哼的,鼓着個臉也不說話。
戴清嵐雖然脾氣軟,性子和,被小青或是於蘇蘇調笑的時候也很愛害羞,但是心理卻是很成熟的,她聞言淡淡道:“世間人阿諛奉承,大多如此,你看那些上咱們府上拜會爹爹的,在他們的下屬面前還不是趾高氣揚?在爹爹面前就低三下四。豈不是也跟現在一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已經熱烈到了極點,那邊孫挺高聲笑道:“諸位,諸位,都安靜一下。”
他雙手下壓,衆人頓時都安靜下來,連連子寧也停下來筷子,看他還要耍什麼花招兒。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孫挺拍拍手,指着獨自坐在窗邊的那位姑娘道:“這位姑娘可是有鼎鼎大名的,諸位,你們不妨猜一猜?”
衆位秀才有那兒能猜得出來?那孫挺更是得意,哈哈笑道:“說出來,這位姑娘的名頭,可是比師兄我還要大上許多呢!這位,就是名揚蘇杭的畫扇仙子‘寇白門’寇大家!”
寇白門?畫扇仙子?衆人齊齊的吸了一口冷氣,剛纔還以爲孫挺說的的那是誇大之言,包括連子寧在內,都頗有些不以爲然,但是現在卻是覺得,只怕孫解元那話把自己還說大了。
別說是區區一個順天府的解元郎了,就算是去年正德四十八年的新科狀元,只怕也及不上這位畫扇仙子名氣更大些。
這位畫扇仙子寇白門,十三歲出道,十五歲就在蘇杭聯合舉辦的花魁大賽上一舉奪魁,從此豔名久盛不衰,一直到現在。這位畫扇仙子長的固然是極美的,而且最難得的是色藝雙絕,琴畫雙絕。她的琴曲,在南直隸百金才能聽到一曲,而她的畫,更是被應天府尹,當代一等一的大名士,三元社的領袖應白棋譽爲天下女子第一!
此女尤其是工於小畫,扇畫,這也是她的雅號畫扇仙子的由來。
別人聽到這個名字還只是驚詫仰慕欣喜而已,而連子寧一聽,卻是心中霍然,差點兒就跳了起來,寇白門?他差點兒以爲自己聽錯了,怎麼會,寇白門不是崇禎年間的秦淮名妓麼,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身爲考古系的高材生,他知道自己記得絕對不差,寇白門,分明就是崇禎年間秦淮八豔之一,也是在史上留下了偌大聲名的奇女子。
不過轉眼一想也就釋然了,自己都能穿越到這個時空來,出現一個寇白門,又有什麼稀奇的?
連子寧微微一笑,便上下打量了寇白門幾眼,和衆人或是仰慕、或是慾望、或是鄙夷、或是熾熱的眼神兒不同,連子寧的眼中,純粹就只有欣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