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許鴻和狗子、王德一同去處理碼頭的事情之後,丁力感到一陣疲憊,不是那種因爲昨晚沒有休息而出現的疲憊,而是眼下並不知道該如何去着手應對這一切的疲憊。
唯一的親人柳笙高燒不醒,得力助手賽義加德重傷昏迷,南海幫在碼頭的生意更是遭到了曹氏和田氏兩家聯手打壓,這發生的一切,讓丁力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
站在前院的涼亭邊上,丁力眉頭緊鎖,所有的思想都圍繞着發生的這些事情,甚至沒能察覺到身後已經多了個人,直到耳中傳入話音之後,丁力才猛然醒轉。
“力哥,這麼點事情就被難住了?”
回過頭去,丁力這才發現竟然是前段時間在碼頭窩棚區救下的端州三雄之中的王翎,不過拄着柺杖站在涼亭下的王翎面色依舊蒼白,雖然身上的骨裂經過了大夫的處理,但傷筋動骨的傷勢卻遠不是三五日就能痊癒的。
“這有何難,去找張氏商會出面不就得了?”王翎咧了咧嘴,說話的語氣還有些微喘,斜射的陽光下,額頭還有一層淡淡的汗珠,看的出來他也是忍受着身體的疼痛,隨即王翎卻向一旁挪動幾步,將手中的木拐斜靠在涼亭圍欄上,艱難的朝着丁力鄭重的抱拳施禮,語氣誠懇的說道:“多謝力哥在碼頭的救命之恩!若是有什麼需要王翎效力,力哥儘管開口!”
“舉手之勞而已,不足言謝!救你不是爲了讓你回報什麼!算了,先回去好好養傷吧!”聞言丁力淡淡一笑,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轉身將靠在圍欄上的柺杖拿起遞給王翎,搖頭輕嘆一聲,苦笑着嘆道:“你剛纔說的沒錯,找張氏商會,這件事的確可以輕鬆的解決!但是你更要明白一點,人,如果沒有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去面對的!”
說罷,丁力將柺杖塞入對方手中,在對方臂膀上輕輕拍了幾下,苦笑着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涼亭。
回到那間由柳笙精心裝扮的房間,裡外依舊是滿滿的婢女與幾名大夫,所有人額頭都已經見了汗水,但牀榻上的柳笙卻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除了在昏迷中偶爾喊出幾聲‘力哥’之外,甚至連表情都始終保持着蹙眉焦急。
在牀邊凝視片刻,丁力發現自己看到柳笙那張虛弱的面孔,內心除了焦急關心和深深的愛憐之外,竟然還有一股極其陌生的感覺,那是一種無力感。
離開房間,丁力又去了賽義加德那邊,大夫依舊還在處理傷口,據說賽義加德渾身有十二處傷勢,在眼下雖然已經無一處足以致命,但大夫卻說每一處傷口在當時都是極有可能致命的。而眼下,賽義加德是否能夠脫離險境,唯有的只是靠他自己能否挺過這一關了。
如今的丁力,看似已經坐在了南海幫老大的位置,表面雖然風光無限,可眼下的困境也只有丁力自己能夠體會。自己身邊本就沒有幾個可用之人,王德王環兄弟以及狗子、小李子等人,完全是苦力出身,丁力一開始根本就沒想讓他們摻合進南海幫這些事情中。
賽義加德雖然是得力助手,但眼下躺在病牀上生死未卜,而且與賽義加德隨行那幾個番邦的年輕人,也同樣是賽義加德近些時候整合番邦勢力的幾個重要人物,這突然的變故,相當於將南海幫內賽義加德獨自率領的一股勢力完全擊散了,丁力並不相信自己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其重新整合。
剩下的一個許鴻和王翎,丁力雖然很看好前者,那也只是限於南海幫內的日常瑣事處理,而後者,雖然提出要爲丁力效力,但丁力卻也無法放手去用對方,一來丁力還沒有給對方報仇,二來王翎的身體沒有兩三個月也是無法恢復的,如今走路都得有柺杖幫忙,而且還極其費力,丁力可着實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地方用的着對方。
剩下的勢力就是扶胥鎮了,可丁力更清楚扶胥鎮眼下的形勢,光是整合收攏小南海一帶的殘餘勢力,就不是十天半個月能夠做到的,丁力也相信近期張明志還無法將精力投入到廣州港這邊,畢竟,扶胥港的生意要遠遠超過廣州港。
晃晃悠悠的出了丁府,雖然府門前的幾個下人看起來都眼熟,但丁力卻突然覺得身後的府宅極其陌生,看着頭頂精緻的楠木鎏金牌匾,早上回府時的那份自豪,驟然消散了幾分。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但丁力卻沒有任何食慾,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街頭,看着因天氣炎熱而只有寥寥行人的街道,丁力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突然之間,內心浮起一股異樣的感覺,能感覺到,但卻說不出。
“嗖!”
一聲銳利的破空呼嘯,將略顯死氣的街道登時劃破,幾乎與此同時,丁力下意識的側身躍到了一旁,炎熱的氣溫下,只感到手臂處一陣涼意劃過,隨即就是一股輕微的疼痛襲上心頭。
街道上的所有人都被這一聲驚動了,轉頭望過去的時候,除了一頭紮在一間皮革坊側牆那支散發着幽幽寒光的弩箭之外,衆人眼中已經看不到任何可以表明剛纔發生了偷襲事件的景象。
丁力的手臂僅僅是皮外傷,在剛纔躍開躲閃之後,丁力順勢躥入了一條小巷,順手一扯裂開的衣袖,眨眼之間便在傷口處纏了一圈,手指反扣在布條中一塞一抽,一鬆一緊,瞬間便將傷口包紮好了。
丁力不停的向着巷子深處退去,目光四下飛轉,空出的右手更是摸向了腰後。當街受到襲擊,讓丁力有些摸不着頭腦,先去雖然在樂器店與曹氏以及田氏發生了大沖突,但碼頭髮生那麼大的事情,丁力認爲對方並不會這麼快就對自己動手,而且還是光天化日之下。
片刻之後,丁力已經從巷口往後退去了十多步的距離,然而目光還是未從周圍察看到任何異樣,腳下的步子依舊在緩緩後退,而且還儘量的減輕步伐。
突然間,丁力眼前一亮,巷子口出現了一個黑衣人,頭上一頂斗笠,後背還有一把被包裹嚴實的武器,只是在對方手中,丁力清晰的看到一把短弩,而且還是一把製作精良的短弩。
猛然間丁力意識到了危險,雙腿微曲,腳下猛然發力,雙臂更是上伸去抓一側的牆頭。與此同時,丁力看到巷口那黑衣斗笠人也動了,動作並不快,但丁力卻能感到對方的動作很穩,特別是斗笠面罩下的神情,即便丁力根本無法看到,但也由此斷定出對方一定異常鎮定。
殺手!一定是殺手!丁力猛的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否則對方既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動用短弩,也不會有如此沉穩的心境。
攀上牆頭的一瞬間,丁力沒有絲毫停頓,幾乎整個身子順勢便翻了過去,離開牆頭的一瞬間,丁力似乎看到那斗笠面罩下是一雙充滿不屑和挑釁的目光,而且對方並沒有再次放箭,而是緩緩的將擡起的短弩放下,面罩下那張充滿挑釁的面孔上,嘴角微微的勾了起來,一抹淡淡的輕蔑笑意,隨着轉頭的同時,面罩被清風掠起,這一幕被重新單手攀在牆頭的丁力完全看在了眼中,登時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作爲一個單兵作戰力極強的特種兵出身的丁力,哪能忍下這股惡氣,此時竟然被一個專門偷襲的殺手所鄙視,丁力那條攀在牆頭的手臂登時一用力,整個人一躍而起,直接跨過牆頭重新翻回了巷子內。
原本準備離開的黑衣斗笠人餘光也瞥到了這一幕,但在反應過來之後,丁力已經開始甩動雙腿奮力前衝了,而且摸在後腰的手也已經舉過了頭頂,一把精光閃爍的短匕握在手心。
“呵?!”黑衣斗笠人明顯一愣,下意識就要擡起手中的短弩,眼中卻已經看到左右閃躲的丁力突然將手中短匕甩了出去,寒光乍現,斗笠人不得不迅速躲閃,同時也將準備擡起的短弩重新放下了。
二十餘步的距離,在丁力的急速衝刺下不過是眨眼功夫,幾乎是緊緊跟隨在飛射而出的短匕後面。斗笠人剛剛躲過驚險的一擊,準備回頭的時候猛的感到寒風陣陣,幾乎又是下意識的連連後退,就連整個彎曲的身子還沒有來得及重新站起。
只是,腳下的步子剛向後邁出一步,肩頭就被重重的一巴掌拍中了,隨着身體的驟然下沉,斗笠人又覺得往後撤的身體突然受到了阻滯,緊接着就感到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拉住,隨即騰空而起,翻滾着被甩入了巷子內。
斗笠人的反應也算迅速,幾乎是在騰空的同時,便已經沉氣聚力,腰身扭動儘量控制平衡,只是在他認爲幸運的安然落地時,面罩再次被一股寒風掠起,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看起來不大,卻讓人一眼就會感到很堅實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