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陽斜下,擁擠的節度府書房內外的諸多幕僚將領才零零散散的離去,直到書房內剩下李迢和楊儒以及張匡三人之後,一直守在書房外的節度府牙將大步跨入書房,衝着剛剛鬆口氣端着熱茶的李迢抱拳行禮,朗聲彙報:“報!李節度,羊角鎮南海軍有文書呈上!”
“嗯?”聞言,李迢愣了愣,一聽是南海軍的事情,也顧不上口乾舌燥,直接將手中熱茶放下,衝着面前的牙將招招手吩咐道:“拿來看看!”
“諾!”牙將點頭回應一聲,起身雙手捧着一份文書遞給了上前接應的楊儒,然後衝着李迢再度行禮,轉身離開了書房。
“這才一天的功夫,南海軍又有什麼事兒了?”這句話從李迢口中說出,不僅沒有絲毫的不滿,反而是充滿了關心,而拿着文書的楊儒自然明白李迢內心的急切,趕忙笑着呈給了李迢。
在兩位老友的注視下,李迢絲毫不介意,完全不像是一個節度使在處理軍務,更像是突然得到什麼喜訊一般,眉笑顏開的將文書拆開,目光轉動,轉瞬間便將紙上的數行請求瀏覽一遍,隨即更是仰頭哈哈大笑,同時朝着滿臉茫然的楊儒和張匡揮着手,將文書交給了兩人。
“剛禁了這小子的足,竟然就立刻提出擴軍的條件?”看完關於南海軍請求擴軍的文書之後,張匡當即哭笑不得的指着面前的文書看向還在大笑的李迢,隨即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只是這嘆息之中包涵着什麼,恐怕就連張匡自己都說不清。
“李兄,看來子義這孩子的魄力,不比李兄你當年差上分毫啊!”楊儒則是在看完之後,一臉微笑的看着李迢,雖然面色夾雜着些許無奈,但眼神之中卻滿是讚賞,甚至還有些許的欣慰。
“魄力什麼魄力!這分明就是在胡鬧!這個時候提出擴軍,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麼?”李迢衝着楊儒擺擺手示意對方別給自己戴高帽,開口之後面色卻是愈發嚴肅,說到最後,更是搖着頭嘆了口氣:“南海軍兵臨廣州城下的風波還未平定,這小子就敢提出擴軍,這不分明就是把自己的小尾巴往對手手裡塞麼?”
“話也不能這麼說!”話音剛落,張匡在一旁就笑着上前朝李迢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肯贊同他的觀點,隨後張匡笑着分析起來:“李兄,我想以丁力的頭腦,一定會考慮到這一點!不過之所以他還執意提出擴軍,我想這只是與他尚且年輕有一定的關係!”
“沒錯!我也認同張兄所說!”楊儒在一旁笑着點了點頭,接過張匡的話繼續分析:“年輕人做事難免熱血方剛,而且我也瞭解過丁力的一些事蹟!南海軍雖說兵臨廣州城下觸犯軍法,可南海軍卻沒有絲毫不軌之意,而丁力現在又這麼做,無疑是在向節度府證明,南海軍對節度府是絕對的忠誠!”
“試想一下,若是心中有鬼,還敢做出這樣的決定,那就不是有魄力,而是傻子了!”張匡似乎不滿楊儒搶了自己的話茬,趕忙又在最後搶回來總結了一句,隨後一臉若有深意的笑容望着同樣微笑不語卻不停微微點頭的李迢。
“哈哈哈!你們兩個,就這麼護着他吧!”聽到兩個老友如此誠心的誇讚丁力,李迢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擡手指着兩人笑道,隨後又搖搖頭嘆道:“你們兩個,當初瞞我也瞞的夠辛苦的!當初爲了不留痕跡的暗中提攜丁力和南海軍,竟然找出那麼多合情合理的理由!”
“準了!擴軍!”話音未落,李迢突然笑着低喝一聲,隨即從張匡手中奪過那份請求,大步走到自己的書桌前,伸手從筆架上抽出一支毛筆,在硯臺上蘸了幾下墨,手腕抖動便將一個‘準’字揮灑在了文書右下角,隨即從一旁抓起節度府的大印,不假思索的將紅印蓋了上去。
“來人!”李迢手指拈着文書一角提起,頭也不回的朝着守在門外的親衛喊了一聲,開口衝着墨跡未乾的‘準’字輕吹幾下,然後轉身衝着已經抱拳候在一側的牙將招手吩咐:“派人帶着這文書去南海軍回覆一下,還有,告訴南海軍那幫兔崽子,一定給老子好好練兵,不能丟了咱們節度府的臉!至於新兵的裝備問題,節度府會盡快辦妥,讓他們安心練兵!若是還有什麼問題或者需要,可隨時提交到節度府!”
“諾!”開口領命的牙將聽的是一頭霧水,在接過獲准擴軍的文書之後,還目光茫然向李迢瞥了一眼,雖然還是不明白李迢那番話的意思,但他卻是一字不落的給記了下來,隨即衝李迢拱了拱手,緩步退出了書房。
“李兄,丁力說南海軍的斥候隊在羊角鎮一帶發現了流竄的賊軍,要不要讓敬義帶着剿匪軍過去看看?以防不測?”生性謹慎的楊儒又想起了文書中請求擴軍的理由,不禁面色有些擔憂的向李迢提議:“畢竟南海軍人數不多,而且也不過是才經過一月有餘的訓練,若是真的有大股的賊軍流竄到羊角鎮一帶,恐怕南海軍也是獨臂難支啊!”
“以防不測?呵呵!不會,肯定不會!”李迢的笑容中充滿了自信,似乎他已經將一切都掌握在了手心之中,轉而看着還想開口勸說的楊儒解釋道:“你還沒聽敬義今天回來的彙報吧,整個南海軍軍營如今像是鐵桶一般,只有東西兩處營門,營牆高兩丈有餘,厚都超過三丈了,據說那營牆上都能佈置弓箭手了,就差再佈置一排排的垛口了!”
“嘶。。”聽聞這番解釋,就連張匡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南海軍不是在建軍營,而是在造小城鎮啊!同樣吸了口涼氣的楊儒也是暗暗咂舌,同時搖着頭低聲笑道:“看來真是我多慮了,如果真如敬義所說,恐怕就算是五倍兵力的賊軍,也沒法拿下做了充足準備的南海軍!”
“擴!擴吧!”對擴軍的事情,李迢則是充滿了期待,更是在兩位老友面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甚至是有些激動:“說不定,日後南海軍還真的能成爲我們與曹氏以及田氏對抗的一支重要力量!”
這個想法完全能得到張匡和楊儒的贊同,眼下節度府面臨的兩大難題,其中之一就是兵力,不僅要應對侵入嶺南東道的起義軍,還要時刻提防着巢穴之中的兩條野狼,而如果南海軍能夠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成爲節度府的利爪,勢必會在局勢上有所扭轉,畢竟,一支完全忠誠的軍隊,哪怕人數只有一千多,在關鍵時刻可能發揮出的影響力還是相當可怕的。
書房外,剛剛被許鴻死乞白賴求着單獨交談的祥叔重新返回了,一想到許鴻提出的要求,就連祥叔也感到頗爲頭疼。
兩張牀弩,若是在平時,祥叔恐怕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就直接答應了,然而眼下是非常時期,就連張匡做事都要萬分謹慎,祥叔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由於些許的疏忽捅出什麼簍子,現在節度府和張氏商會承受的壓力已經足夠大了,甚至是現在不管從哪方面再多加一些壓力,都有可能將節度府和張氏商會壓垮。
也正是這樣,沒有直接答應許鴻的祥叔纔不得不來到節度府,進入書房之後,祥叔先是衝着李迢等人拱手行禮,然後便轉身將書房門緊閉起來,隨後才快步走到李迢三人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子義,他差人來找我,想要兩張牀弩做研究!”
聞言,李迢和楊儒以及張匡三人相視一眼,微微愣神之後便仰頭笑了起來,特別是看到祥叔那一臉的謹慎後,三人的笑聲似乎愈發歡快起來。
“要就給他們,不過這事不用你管了!”李迢大咧咧的朝祥叔揮了揮手,轉頭對楊儒吩咐道:“不就是牀弩麼!從軍械庫調撥,調五張,哦不!十張,就調十張,足夠他們南海軍折騰了!”
“啊?十張,這麼多?”祥叔聞言就被嚇到了,沒想到李迢在這個關頭竟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但祥叔在看到楊儒和張匡並沒有開口勸說之後,也眨了眨眼,擡手撓了撓頭,不過看向李迢的目光中依舊滿是迷茫。
隨後張匡就拍了拍祥叔的肩膀,笑着將南海軍請求擴軍的事情以及剛纔三人的商討的過程大致給祥叔解釋了一遍,這下祥叔總算是明白了過來,怪不得李迢敢這麼肆無忌憚的調撥十張牀弩,擴軍之後的南海軍總人數就要突破兩千人了,十張牀弩對於這麼一支正規軍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太值得關注的事情了。
“李兄,笙兒那孩子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一切正務處理完之後,張匡很快就想到了一早離開張府被接入節度府的柳笙,看向李迢的笑眼之中滿含深意。
“能怎麼辦,先瞞着吧,眼下這麼多事情,實在不是抽身解釋笙兒身份的時候!”提起柳笙,李迢臉上頓時浮現出慈愛之色,佈滿皺紋的眼角也滿是疼愛,只是眼底深處還有濃濃的無奈,隨即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張匡和楊儒徵求意見:“我想過了,就說是在東邊戰事中死去的一個故友的親人,剩下的,以後有機會再做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