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怎麼好像在罵我呢。”顏行書笑着說,“我就知道你們屁股一翹又會屙什麼屎,但我醜話說在先,這硯臺求不求得來,我可不敢打包票哦。”
“這個嘛,非你不可。”李無言開始幫腔了,“你要是不出面,這鐵路只怕就要卡殼了。”
“我就曉得你們又會拿鐵路來說事。”顏行書無奈地笑道,“你們老是給我戴高帽子,不過也好,說明我至少還不是一個只會講卵話的廢物。”
幾個人都知道他含沙射影說的是蔣萬華,但都裝着不知道,只打起了哈哈。最後顏行書說:“明天再等迴音吧,要是我白跑一趟,你們也就不要再指望了,我可不想耽誤你們的正事。”
第二天,李無言和夏自溪又來到顏行書的墨齋,兩人眼前頓時一亮,但見桌子上擺着一個漂亮的硯臺盒子,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空的。顏行書說:“盒子我給你們帶來了,有沒有內容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李無言急忙打開來看,但見一方嶄新的硯臺臥在裡面,未沾一點墨跡,儼然一個處子,他就笑了起來。夏自溪說:“你老是怎麼說服人家的,說來聽聽?”顏行書說:“我早知道你們還有用得着我的時候,所以我老早就跟人家預定了,沒有多費一點兒口舌。”
“你可把我騙苦了。”李無言故意道,“上次你不是說這硯人家要獻給‘奧運’的嗎?”
“可不是嘛,”顏行書說,“我當時作了兩手準備,心想一旦你們用不着了,我們也好來個迎奧運啊。要是我不多個心眼兒,這硯還能上北京嗎?”
衆人哈哈大笑。於是,李無言和夏自溪又道了幾聲謝,就帶着硯臺出門了。第二天,李無言、夏自溪、苟東方三人便來到省城,沒有再叫易水寒一同前往。
下榻辦事處後,李無言再次約了林敬之教授,說飛機票已經拿到手了,明天上午十點半的飛機,到時候他們派車來接。
第二天,三人來到機場,飛機卻誤點了,原因是下起了暴雨,能見度極低,飛機不能按時起飛。衆人只好在候機室等,邊等邊扯些閒話。扯着扯着,就扯到了楚巴,扯到行署專員謝飛菸頭上去了。林敬之說:
“謝飛煙本來是楚巴最有能力、最有前途的政壇明星,只可惜他也陰溝裡翻船了……唉,世事真無常啊。”
“可不是嘛,”李無言說,“現在‘爭鐵’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要是人家說楚巴人辦事不牢靠,把幾百個億甩在那裡他們不放心,我們就再也沒有話可說了。”
“怪只怪這***太複雜了。”夏自溪也感慨道。
“說得有道理。”林敬之附和一聲,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曾作過一番分析,跟你們的看法差不多一致,比如說謝飛煙事件就說明這樣一個問題,就是楚巴的權力之爭導致了謝飛煙的最終毀滅。首先,你們看,要不是預謀好的,網上會出現一步一個陷阱的現象嗎?當然不會。而且動用的也不是一般的關係,無論從電話錄音到攝像鏡頭,還是從謝飛煙本人到他老婆魯小涵的經濟問題,一根腸子扯到了底,連屎都扯出來了。這說明了什麼?不正說明***的殘酷性嗎?而楚巴之所以落後老是不見發展,可以說與這場延續幾十年的***不無關係。”
“林老說的是。”夏自溪說,“有水平的人蔘與進***,最後的結果便是龍虎相鬥,兩敗俱傷。這次謝飛煙強姦女大學生事件就是一個明證。”
“其實,有朋黨之爭也算不得什麼。”林敬之說道,“看我們中國的歷史,無論哪朝哪代,黨派之爭都是持續不斷的,結黨營私更是司空見慣。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有宗派之爭也屬自然,可許多人卻對此十分忌諱,試圖刻意去迴避,甚至談虎色變,我以爲大可不必。爲什麼這麼說?像毛澤東這樣偉大的馬克思主義唯物論者,不是也公開承認‘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嗎?所以,楚巴的派別之爭也屬正常。而謝飛煙之所以有如此災禍,不怪他人,是他自己太不檢點,自掘墳墓、咎由自取。而且他還犯了幾個比較低級的常識性錯誤:一是不知道網絡的力量,公開粉墨登場;二是自以爲是,我行我素,天下老子第一。換句話說,就是自我膨脹。他太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了。據內部消息透露,早幾年就有人告他黑狀,他不引以爲戒,反以爲榮,這又能去怪誰呢?所以啊,我們最好還是多做實事,少插足黨爭。
“高深,高深!”李無言立馬附和。夏自溪和苟東方也說:“聽林老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佩服佩服!”
“獻醜!獻醜了!”林敬之笑了,隨即話鋒一轉,又道:“其實啊,命運是無常的,不由人的,正所謂富貴無頂,這是最起碼的道理。但是,這個道理雖然簡單,卻沒有多少人真正明白,不然歷史上又哪裡會出那麼多大貪官呢?據說孔子的子孫十分看重古訓,富而好禮。所以,清代的紀曉嵐在給孔廟的聖府門作聯時就很是動了一番腦筋。他在一聯中竟用了兩個錯別字,這是頗有講究的。他在上聯的‘富’字頭上少寫一點,表達的是孔府富貴無頭、富貴無頂,而下聯的‘章’字一筆破日而出,表達的是孔子乃萬世之師,文章通天。這小小的兩個別字,其意十分深刻,對後人無疑是一種警示。所以說,做人應該知足常樂纔是,不要什麼都去追求極致。常言道:滿則溢,盈則虧。要是謝飛煙早懂這個道理,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個下場了。”
“是啊,一失足成千古恨,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他那一頁在楚巴算是翻過去了。”李無言最後總結了一句。
此時天開雲散,飛機又可以起飛了。一行四人又匆匆上了飛機。兩個多小時後,飛機降落北京機場。苟東方和夏自溪因爲要取硯臺,李無言和林老便坐車先到了東方大酒店。他們已是這裡的熟客了。吃罷晚飯,林敬之便當着李無言的面給嚴家良副委員長打電話。嚴家良說:
“明天是星期六,雙休日,我不上班,既然老朋友來了,那就來家裡吃個便餐吧。”
“我有幾個朋友,只怕前來打擾不太方便吧?”林敬之試探性地問。
“難道老朋友敘敘舊也不可以?”嚴家良在那邊哈哈大笑。
林敬之也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半鐘,林敬之帶着李無言、夏自溪、苟東方打的來到了嚴家良家,他們帶着很多“爭鐵”的資料。一見他們,嚴家良就伸手來握,說道:
“是爲鐵路的事,我當出力,家鄉人嘛!”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啊。”林敬之笑了,“現在是各路神仙彙集北京,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大家也是沒有辦法啊。”他說了句大實話。
一行人這就來到了客廳。李無言見了掛在牆上的字,便一邊欣賞一邊讚賞道:“好字!無價之寶啊!”
“胡亂塗鴉而已。”嚴家良一臉的微笑,“要是你們看得起,我給各位都贈一幅字,如何?”
“好啊。”幾人立馬恭敬地說,“要是得了嚴老的墨寶,我等這可是三生有幸啊。”
林敬之便啊哈一聲,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們不是拿了一方石硯嘛,讓嚴老來開開墨吧。”
“對對。”李無言立馬附和,“自溪、東方,打開盒子,把‘迎奧運’拿出來,讓嚴老開開墨寶。”
嚴家良說:“有人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我看啊,如今我們也在近墨,可千萬不能變黑了啊。”他一語雙關,說得意味深長。
“是啊是啊,經嚴老這麼一解釋,我們覺得這話又有一番新意了。”李無言忙說。
“其實墨並非真黑,黑的只是那些良心。”嚴家良開始借題發揮了,“就說這石硯吧,它要是不心黑,這硯臺就純粹只是一個擺設了。”
“看來這研墨之道,也大有深意啊。我們不妨也見識見識,看看這方硯臺心到底黑不黑。”林敬之提議道。
“那是,那是。”衆人連忙附和。接着硯臺就擺上了桌面,讓嚴老端詳。嚴家良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才說:“是方好硯啊!看來,我也得用最好的墨,不然,就門不當戶不對不相匹配了哦。”
夏自溪就走上前來,說:“我來研墨吧!我給顏行書老主席當了這幾年弟子,其他的本事沒學得,這磨墨的功夫還是學得了的。”
“只管用心去磨,這心是絕對磨不黑的,要是磨黑了啊,也就不是什麼好硯了。”嚴家良又自我詼諧了一句。
於是,衆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等到把徽墨拿來了,夏自溪便開始研墨。嚴家良也便講起了磨墨的要訣,隨後又說起了徽墨的歷史沿革。
衆人聽後,都說不愧是大家,高深,高深。嚴家良不置可否。於是他攤開宣紙,壓上鎮紙,手握狼毫,凝神靜氣,一揮而就。李無言一邊點頭,一邊輕輕地念了起來:“鐵硯聚精神。”林敬之道:“好字。”嚴家良笑笑,又才落了款,蓋上印章。
最後,每個人都討得一幅墨寶。放下筆來,嚴家良才笑笑:“現在,你們可以把報告拿來了。”
李無言就把“爭鐵”的艱難過程簡要地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還望嚴老籤個字。”
嚴家良拿了報告,仔細地看了之後,說:“行,這是給老區人民做的一件大好事,我豈能袖手旁觀?”於是拿起筆來,在報告上一揮而就:請錢部長酌情辦理。
幾人得了簽字,也就起身告辭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嚴家良又忽然打來了電話,說你們把報告再拿來,字我要重新籤。李無言又急忙叫苟東方將報告重新打印了一份,立刻趕了過去。嚴家良說:“這話不牢靠,語氣太軟了。”筆一揮,又在那份報告上籤下了幾個字:請錢部長務必辦理。
李無言看罷,內心一喜,便千恩萬謝地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