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的長安一掃前幾天的陰雨,天空出現了久違的太陽,讓人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趁着天氣好,不少人呼朋喚友前去城中幾家大酒樓飲酒作樂,然而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酒樓老闆賠笑告訴他們,掌勺的大廚都被駙馬都尉張煥請走辦兒子的滿月宴去了。
張煥喜得貴子已經整整一個月了,今天就是辦滿月宴的日子。因爲請的人太多,估計還有很多不請自來之人,張煥不得不從外面的酒樓請大廚前來救急。幸好今日天公作美,宴席可以擺在幾處院中,否則的話張煥只怕還要另找地方。
妙玉所生的孩子,被房玄齡取名爲張信,就連表字也一併取了,叫做守誠,寓意這個孩子將來做個誠實守信之人。很樸實的名字,倒是很符合房玄齡誠信低調的性格。
李世民給高陽所生孩子取的名字還罷了,表字不出張煥所料,實在是……不怎麼樣!名字和一位三國名人相同,叫做張昭,表字卻叫做鹿鳴,取自‘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張煥暗自竊笑,兕子、稚奴、鹿鳴……看來李世民和小動物是鉚上勁了。
十幾天前,張煥就已經開始上朝了。出乎滿朝文武的預料,對於立了大功的張煥,李世民竟然將他調離了左武衛,改封爲秘書少監。這秘書少監雖然是從四品的官員,比起張煥此前的寧遠將軍似乎是升官了,實質上卻是天差地別。秘書少監掌管宮廷圖書,絕對是個無權無勢的閒職,寧遠將軍雖然官階低了一點,卻是手握重兵的將軍,二者絕對不可相提並論。
對於李世民如此反常的作法,大臣們猜測紛紛,不少人還爲此事上表爲張煥鳴不平。不過李世民一概不理會,張煥自己也處之泰然,這件事過了幾天也就暫時平息了下來。
李世民讓張煥去做秘書少監,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他能有更多時間,以便着手即將開始的經濟戰。當初聽了張煥的想法之後,李世民親自書寫了一份經濟計劃書,後來又經過張煥修改之後開始正式施行。經過這段時間的暗中謀劃,很多事情都已經準備就緒。
活字印刷術早已經被閻立德研究出來,而且還使用泥土燒製活字,成本更是大幅度降低。各地造紙作坊也在官府出面之下,強行進行了合併,利用生產規模的擴大而降低成本。強行合併造紙作坊當時還引起了一番震動,不少大臣上書反對。不過當紙張質量提高,而價格卻降低近半之後,反對聲忽然間就銷聲匿跡了。對寒門學子免費發放書籍這件事,已經萬事俱備。不出意外的話,來年春天各地寒門學子經過登記覈實,就可以領取到免費的書籍了。
有了活字印刷術和更廉價的紙張,再加上李世民下令各地驛站必須有足夠數量的信鴿,如今朝廷的政令很快就可以利用邸報傳達於天下。上次造紙作坊的合併,邸報就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將一些別有用心者的謠言擊得粉碎。
瓷器行業也基本整合完成,生產青瓷的越窯、生產白瓷的邢窯,以及長安、洛陽倆地盛產唐三彩的瓷窯,年初就已經全部收歸國有。而且因爲嚴禁民間買賣,以及購買數量的限制,這三種知名瓷器比起去年,價格已經翻了五倍多。
在各種手法齊出之下,甚至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各地的名貴茶葉經營權,完全被皇宮內府的人暗中壟斷。今年初新茶上市的時候,在不少世家門閥的資金注入之下,幾種名貴茶葉的價格翻了十倍有餘。不過茶葉行業並沒引起過多騷動,這是因爲張煥對茶葉定下的就是精品高端路線,普通茶葉的價格變化並不大,並沒有引起民間的過多注意。
年初的時候,盛澤、杭州、湖州、蘇州、蜀郡等地的桑園和絲綢作坊,都已經被人用巨資購買兼併,並且囤積大量蠶繭。這些人都來自漕幫商會,而且規模越來越大,已經從最初的千餘人擴大到如今的三千多人。如今即使是蠶繭產量最大的湖州,本來就價值不菲的絲綢價格也翻了五倍左右,成了貨真價實的奢侈品。各地的桑園、絲綢作坊的爭奪戰也愈演愈烈,處處可見世家門閥的身影,去年一畝桑園僅僅價值百貫,現在少了一千貫,根本沒人出手。
瓷器和絲綢價格的大波動,不但在民間引起了騷動,朝廷上也起了不小的震動。很多大臣紛紛上書,請求李世民下旨徹查幕後黑手,恢復瓷器和絲綢的正常價格。李世民慨然答應,高調派出幾起欽差去大唐各地‘仔細調查’,遺憾的是每次調查耗費無數時日,其結果卻次次都不一樣。
李世民似乎很憤怒的處罰了派出去的幾名欽差,不過這件事到現在爲止還在調查中,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朝中不乏聰明人,對於這種反常的事情難免會起興趣,然而一接觸到真相邊緣,都紛紛三緘其口。這件事世家門閥和各地富商也有參與,甚至有不少大臣也暗自參與其中,大家各自心中有鬼,巴不得皇上就此不追究,耗費大量時日的調查,似乎就要無疾而終了。
在苗影的督催之下,陳蝶蘭率領漕幫揚州造船廠的工匠們已經造出了四艘大海船,每艘都足以乘坐五百餘人,而且還在繼續建造大船。張煥出征西域的時候,苗影派了一艘滿載貨物的大船前去倭國,歷盡艱難之後終於順利到達。不但帶回來了數百倍的利潤,而且按照張煥的吩咐,將原來簡陋的東海航線圖完善了許多。
這艘船的迴歸,帶給了苗影極大的信心,隨後她又分別派出了兩艘大船,跟隨長安的奴隸販子前往南洋羣島。此舉主要是爲了繪製詳盡的南洋航海圖,同時尋找合適的大塊種植區域,以便將來把南洋當做大唐的棉花基地。
不過由於路途太過遙遠,直到前幾天苗影啓程來京城,那兩艘船仍舊是杳無音訊。苗影這次來京,一來是思念張煥,二來也是爲了見見外公,順帶着參加張信和張昭的滿月宴。
此時在妙玉的房間裡,苗影正坐在搖籃邊上,雙手托腮看着裡面熟睡的張信,許久都一動不動。妙玉坐在牀上心不在焉的刺繡,不時擡頭看看苗影,眼中滿是憐惜和遺憾之色。第一個和張煥有婚約的是苗影,卻因爲要守孝不得不等待三年,妙玉完全理解她的苦澀心情。
妙玉嘆口氣,過去扶住苗影的肩頭柔聲道:“影兒妹妹,這次多待一陣子再回去吧。”
“我也想啊!”苗影苦笑一聲,“可是相公說了,馬上就要着手改造漕幫,我不回去的話很多事不好辦的。”
妙玉嘆道:“相公也真是的,竟然將這些事情交給你!”
“姐姐,我沒事的!”苗影笑着搖搖頭,“相公說得對,漕幫不改造的話,遲早被官府所滅!爲了漕幫的兄弟,我必須全力配合他。”
“就是委屈妹妹了!”妙玉伸出手,輕輕撫摸苗影的秀髮。
“你們說什麼呢?”這時房門一響,張煥微笑着走了進來。
妙玉白他一眼道:“你將影兒妹子一個人扔在揚州,還讓她做那麼多事!真是個沒良心的!”
“這個……”張煥撓撓頭,一臉歉意的看着苗影。
苗影拉住妙玉笑道:“呵呵,姐姐不用爲我擔心,漕幫的事情忙完之後,我會時常來長安居住的。”
“總之,姐姐覺得很虧欠於你。”
“好了好了,外面的客人都等不及了,將信兒抱出去吧。”張煥見氣氛有些不對,趕緊上前準備抱起張信。
“我來抱信兒!”苗影搶先一步,抱起張信向外走去。
妙玉和張煥對視一眼,各自嘆了口氣跟着走了出去。
今日前來的客人足足有上千人之多,朝中大臣幾乎全都來了,即使有大臣自己不來,也會派出家人前來祝賀,整座府邸幾乎人滿爲患。身份尊貴的都已經被請到內院,一見到張信和張昭被人抱出來,衆人都圍了上來觀看,紛紛出言祝福。
來客中最高興的莫過於李靖夫婦了,夫婦二人年過半百卻膝下無子,自從張信張昭出生之後,平日不出門的李靖都時常過來看望兩個小傢伙。
苗影抱着張信,紅拂抱着張昭四處走了一圈之後,熱熱鬧鬧的舉辦完滿月儀式,宴席才正式開始。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每到一桌都有人向張煥道賀敬酒。雖然有房遺愛和柴令武幫着擋酒,張煥還是喝了不少,幾次跑去房間大吐之後喝下醒酒湯,才勉強支撐下來。
宴席進行了不久,李世民和李治一同前來,又引起一陣紛亂。李世民一入座,就宣佈封張信爲正六品的承議郎,張昭更是因爲母親身份尊貴,被封爲開國縣男。衆人都萬分羨慕,這承議郎倒還罷了,只是個虛職,開國縣男可是實打實的世襲爵位!很多人拼搏一生,都換不來這個爵位,單論爵位的話,張煥現在還比不上自己一個月大的兒子。看來李世民對自己這個外孫不但很喜愛,還抱着相當大的期望。
吵吵鬧鬧的宴席一直進行到天黑才結束,人都散去之後,已經是亥時初了。
張煥回到房間,和嬌妻幼子玩鬧一番,正準備去沐浴更衣,侍女過來奉上一張名帖。張煥看了一眼名帖,吩咐侍女將人帶去書房,又將幾個小傢伙逐個親了一遍,這才起身向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