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少女一身翠衣,如雲的黑髮隨意用一根玉簪挽着,有幾縷垂在了臉上,將肌膚襯托的晶瑩如白玉。腮邊的兩個淺淺小酒窩,讓精緻的小臉看上去更加完美。
張煥雖然也見過不少美女,可還是被這少女的美貌驚豔了,瞬間竟然有些失神。
見到少女進來,錢翼趕緊起身:“妙玉小姐怎麼來了?”
這少女也不理會他,走到張煥身前急道:“那少年到底是不是小牧童啊?”
“是啊,快說啊……”其他幾個姑娘有的跟着詢問,有的已經上前來抓着張煥的手臂搖動了。
張煥無奈,只好又講了一節。衆人還是不依,要接着再講。張煥沒想到這個故事這麼受歡迎,不過想當初,多少少女爲白娘子瘋狂,也就釋然了。不過這樣講下去,何時纔是個頭啊?
幾名女子七嘴八舌,糾纏着張煥繼續講。那喚作妙玉的女子不再說話,只是看着張煥,臉上一片期盼之色。被這樣一個絕色女子看着,張煥雖然性子淡然,也有些尷尬起來。
“都在這幹嘛呢?來客人了,還不給老孃出去!”
張煥還在想法脫身,卻有人來解圍了。隨着這聲怒斥,進來一個全身紅衣的女子。這女子看上去年約三旬,身材火爆,臉上似笑非笑,進來後就看着張煥。除了妙玉,其他幾名女子嘻嘻哈哈鬧了幾句,爭先跑了出去。
張煥微微一禮:“在下張煥,見過這位姐姐。”
紅衣女子掩嘴一笑:“這位小公子倒是嘴甜啊,人家都叫我大娘的。我叫杜枝娘,是翠玉樓管事的。剛纔聽你那個故事蠻好聽的,有個想法和你說說。”
張煥笑道:“杜姐姐人這麼美,點子必然是好的,還請賜教,我洗耳恭聽。”
杜枝娘笑得花枝招展:“張公子真是客氣。蘭兒,你先去外面玩去。”錢蘭兒答應一聲,走了出去將門關上。
杜枝娘接着道:“那我就直說了。張公子你也知道,仙女廟的廟會即將開始,江都各家青樓都會參與。妙玉也爭氣,前倆年都奪了花魁。”說到這裡,杜枝娘看了一眼妙玉,臉上很是滿意,“不過今年春滿園從外面請了個紅牌姑娘,我也看見過,論相貌不輸於妙玉,鹿死誰手還很難說。我正好聽見公子那個故事,覺得很好聽,剛好廟會上有很多戲班子,就準備搭建一個精緻的戲班子參與。”
妙玉聽見杜枝娘說自己可能會輸,嘟嘟嘴一臉不開心。
張煥聽杜枝娘說了一大堆,已經反應過來,“杜姐姐的意思是,將我那個故事編個戲本,讓妙玉小姐扮演白娘子,多吸引人氣?”
“吸引人氣?這個詞很貼切,我就是這個意思。”
“這是不難,不過我有個更好的想法。”張煥沉吟了一下,擡頭說道。
杜枝娘微微一喜:“哦?什麼想法?”
張煥整理了下思路,將後世的舞臺劇大略的說了出來。當然,對有些詞彙,儘量使用別人能聽懂的。妙玉和杜枝娘都是歌舞老手,就連錢翼也時常爲戲班子配樂,也算是行家。三人聽了張煥的思路,稍微一思考,就知道這個法子可行。
“張公子果然高才!”杜枝娘看來是真心喜歡這個法子,妙玉睜着一雙妙目,也連連點頭。
錢翼插了一句:“張公子是縣學的學子,自然有大才了。”
杜枝娘微微一驚,再打量下張煥的穿着,心裡有了數:“這事也不會讓張公子白做,我先付五十貫給你,事成之後再給五十貫。”
“那就多謝杜姐姐了,我一定全力去做!”張煥點了點頭,沒想到杜枝娘出手如此大方。
妙玉皺皺眉頭:“大娘,詩詞的事情怎麼辦?”
杜枝娘摸摸額頭:“這個我會想辦法。”
張煥不解:“什麼詩詞?”
妙玉道:“每年花魁比賽的重頭戲,都要演唱詩詞的。演唱的詩詞好,奪得花魁的可能性就大很多呢。”
張煥釋然:“詩詞是小事,交給我就是。”
妙玉撇撇嘴,不信張煥這話。一首好的詩詞,那是可遇不可得的。他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再有才能也不可能出口成章吧?
杜枝娘其實也不信,不過仍舊笑道:“張公子還有曹子建之才?”
張煥微微一笑:“請拿筆墨來。”
杜枝娘笑道:“去我房間吧,備的有上好筆墨。”
雖然張煥是錢翼帶來的,不過他可沒資格進入杜枝孃的屋子。張煥跟着杜枝娘和妙玉上了三樓,走進了最東邊的屋子。這屋子佈置的富麗堂皇,大都是大紅色的裝飾,屋裡還薰了香。杜枝娘將他引到書桌前,親手磨起墨來。
張煥看了一下紙張,有些驚喜道:“這紙張光而不滑,潔白純淨而且紋理稠密,看來是上好的宣紙啊!”
杜枝娘有些驚訝:“張公子真是見多識廣。”心裡對張煥的評價高了不少。
張煥見墨已經磨好,笑道:“請杜姐姐命題吧。”
杜枝娘也不客氣,看了看窗外杏花道:“就以杏花爲題吧。”
張煥略微一思索,提筆就書‘團雪上晴梢,紅明映碧寥。店香風起夜,村白雨休朝。靜落猶和蒂,繁開正蔽條。澹然閒賞久,無以破妖嬈。’
“澹然閒賞久,無以破妖嬈……這個破字用得真好。”妙玉喃喃低語。
杜枝娘臉色一喜:“沒想到張公子果真大才,妙玉也會作詩,不過比起張公子,那是差了很多啊。妙玉,沒事多和張公子請教。”
妙玉嘟嘟嘴:“這首詩是不錯,不過這手字還不如我……”
“妙玉,不要無禮!”杜枝娘嘴上在斥責,眼角也帶着笑意,顯然認同妙玉所言。
張煥微微一笑,卻絲毫不在意。剛纔這首詩,仍舊用的正楷字。那手瘦金體書法,張煥已經想好了,要在曹憲的文會上再顯露出來。到時候爭取一鳴驚人,得到曹憲的賞識,順利的拿到那個‘生徒’名額。
杜枝娘起先對張煥還有一絲輕視之意,言語中也頗多調笑。如今卻是收起了那心思,認真的和張煥討論那個舞臺劇的事情。秒鶯也不時插言幾句,說說自己的看法,心裡卻對張煥那些新奇的想法好奇不已。
“張公子想必也餓了吧,姐姐去拿些點心茶水來。”杜枝娘看看細節討論的差不多了,笑着說道。
張煥也確實渴了。“麻煩姐姐了,不過我不習慣喝茶,白水就行。”杜枝娘點點頭,出去掩上了門。
杜枝娘出去後,房中倆人一時都沒話說。張煥性子淡薄,雖然驚豔於妙玉的絕世姿容,不過因爲是初次見面,實在無話可說。而妙玉雖然在青樓,卻是正經的黃花處子,就算接待客人,也只是表演下歌舞罷了,爲人處事還是單純得很。
“小女子也做了幾首詩詞,不知張公子可否指教一二?”還是妙玉率先開口。
張煥微微一笑:“指教不敢,姑娘請說。”
妙玉指了指筆墨,示意要寫出來。張煥點點頭,讓出了座位。
妙玉提筆先寫了‘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可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不得不說,那手正楷比張煥確實好很多。“去年去仙女廟,見到幾處桃花燦爛,就胡亂寫了一首。”妙玉雖然嘴上謙虛,眼中卻有些得意。
張煥略一思考:“姑娘這首詩確實不錯,不過以我之見,把‘可恨’二字,改爲‘長恨’好像更好一些。”
妙玉暗自吟哦‘長恨春歸無覓處’,確實比‘可恨’更有意境。“公子這一改,真的好了很多。不過我會努力,總要做一首超過你。”妙玉嘟嘟嘴,那一絲得意早就沒了。
張煥微微一笑,這姑娘還真是好勝。
妙玉又寫了幾首詩詞,雖然詞彙華麗,不過都略微空洞一些。張煥一一點評,直說的妙玉心服口服。杜枝娘進來後,看見的就是張煥含笑解說,妙玉連連點頭,看上去很是融洽。杜枝娘展顏一笑,忽而似乎想起什麼,眼中有一絲憂色。
張煥吃了些點心,看看天色,要是晚了恐怕出不了城了。就和杜枝娘約好,三天之後把改編好的戲本子帶來,再商討具體事宜。杜枝娘也守信用,將說好的五十貫錢給了張煥,張煥道了謝,告辭而去。
張煥出了妙玉樓,先去街上給秒鶯買了倆件衣裳,一雙鞋子。想了想又買了倆牀新褥子,這才向家裡走去。杜枝娘將他送出門含笑作別,上樓之後想了想,吩咐給錢翼送去十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