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臭鱖魚
趙原苦着張臉黏着瑞雪:“瑞雪,你去同你爹爹說說,這次就免了吧。”
瑞雪被他纏的無法,好笑地道:“若不是你硬拉着爹爹打賭又怎麼會輸?”
“我哪裡知道會這樣。瑞雪你就幫幫忙,若是被我爹知道了,我就慘了。王師傅會做的菜那麼多,何必追着我要那個東西?”
張媽冷眼旁觀了那麼久,忍不住道:“我看你不是怕你爹,而是怕媳婦知道你跟人打賭!輸了錢。”
趙原立馬紅了臉,哽着脖子強辯道:“纔不是,纔不是。”
廚房的人都知道他是怕老婆的主兒,見他嘴上死硬,哄地笑開了。
張媽笑道:“四兒你怎麼來了?”
但見趙原立馬蹲下身子,雙手護住耳朵,閉着眼道:“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同旁人賭錢,也不該答應王師傅把家傳的醃菜手藝教給他,我真的錯了。我二回不敢了。”
廚房的人見了他這樣子,又哄地笑了起來。
“我等會還要去廚房做事,穿那麼好做什麼?蹭髒了怎麼辦?”
見瑞雪沒理他,他又指着瑞雪擺在太陽地的竹簸問道:“那裡面是什麼?今晚要做的東西麼?”
趙希厚伸出兩根手指捏開紗布一角,瞧了裡面的東西。鱖魚,魚鱗未脫,卻散發出一種臭味。他受不了的再次跳開。
趙希厚指着瑞雪身上的水田衣道:“又不是沒有衣裳穿,怎麼穿棉布的?爺爺不是纔給你做了幾身新衣裳麼?”
“是魚。”
黑子滿足地笑了,一口便嚥下個燒麥,伸出大拇指,含糊地道:“王家妹子,你手藝真好,頂好吃!”
趙希厚道:“你若不冒犯,板子早打到我身上了,不過你卻不怕我父親,真是難得。”
瑞雪面上微微紅了,低了頭小聲道:“那是小時候不懂事,冒犯了二老爺。”
瑞雪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只是伸手將紗布蓋嚴實。
“真的?我最喜歡吃鱖魚了。”趙希厚說着掀開蒙着竹簸的紗布,只聞的一陣臭味傳了出來。他立馬捂住鼻子,立馬離老遠的,厭惡地道,“這麼臭,快丟了!”
瑞雪正色地道:“到底有沒有?”
趙希厚道:“老實?若是趙原晚一點,手都要伸到你臉上了!我還沒見過這麼老實的人!”
趙希厚撇了撇嘴道:“她是她的,你是你的,到時候你再送她幾個便是了。”
趙希厚得意地笑了笑:“人家都說我文章好,我卻說我這能吃菜的嘴好。你說,王叔做了那麼好的菜,沒有我這個會吃的人欣賞,那又有什麼用呢?所謂千里馬易尋,而伯樂難求,就是這個道理。”
瑞雪聽他說餓,將剩下的翡翠燒麥都塞給了他:“你先墊點,到晚飯時再吃好了。”
黑子張大了嘴,傻乎乎地追隨着瑞雪的身影,都忘記往嘴裡填東西。
瑞需忍不住笑了,啐道:“你跟原叔一樣,就知道欺負老實人!”
趙希厚替瑞雪扇了扇,把握十足地道:“在你面前說說而已,你也不忍心見我被爺爺敲不是麼?要不,當年爹要打我的時候,你也不會撲着不叫打的。”
“當然能吃。本來說昨天做的,結果爹身子不好就沒做。今日再不做,味道就不好了。爹上我跟湯臣試試手。”
“我沒瞧見三少爺。”
瑞雪淺淺一笑,只是拿了竹簸放在太陽地裡,坐到一邊磨刀。
“趙原你又被媳婦罵了?”戲謔的嗓音打外面傳進來,轉眼就瞧見身着深青色圓領長衫的趙希厚慢踱進來。
趙原瞧他那傻樣,隨手在他後腦門上拍着:“你看什麼呢?”
瑞雪見他伸過手,忙側了頭躲了過去。
趙希厚道:“不是,我在滁州府給你買的小玩意。還有別總是一個賞字接一個賞的。”
趙希厚嚷道:“誰說的,我什麼時候吃過這麼臭的東西?”
趙希厚道:“那怎麼一樣。快回去換了。”
“傻小子?”
趙希厚覺得她臉紅的好看,越發的想去逗她,小聲地道:“那那個傻小子湊在你跟前做什麼?”
趙希厚厭惡地瞧了她手中的簸蘿:“快丟了。臭烘烘的。”
趙希厚苦着臉道:“我要是知道它是臭的,怎麼都不吃。”說着他伸手摩擦着下巴,感嘆的道,“王叔還真是有本事,這麼臭的東西,他居然也能燒出香的來。”
瑞雪笑着謝了她。
瑞雪將紗布蒙好,皺着眉望着趙希厚:“這是醃鱖魚,就是這個味,不臭的。”
瑞雪見他一副急於撇清的樣子,含笑道:“三少爺才說自己最喜歡吃鱖魚的,又要反悔麼?”
趙希厚釘在門口,笑着道:“如果有人問你呢?”
“我知道了,你臨回來的時候從我這拿就是了。”
瑞雪將紗布重新蓋上,笑道:“什麼時候去南京院試?怎麼不看書還跑來?”
“那些好衣裳穿了又不能做事,再說什麼衣裳不都是穿?”
趙希厚目光落在瑞雪的衣裳上:“回頭把這衣裳換了。”
黑子只顧着護着吃得,雙膝立即跪倒在地,他見那籠燒麥沒掉在地上,這才收起了不快,不解地道:“俺幫王家妹子擦擦!”
趙希厚拿扇柄抵了抵腦門,隨意地道:“五月吧!左不過兩文一詩,又不是什麼大事。這個給你。”
“就是那個蠻牛一樣的黑小子。傻嘿嘿地,就那樣!”趙希厚比劃着學着黑子吃東西的樣子。
瑞雪同趙希厚學過字,知道這話的意思,頓時紅了臉:“三少爺說什麼呢!”
“擦什麼!以後吃東西別張着大嘴說話。”
黑子方纔贏了二百多文錢,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道:“俺還真是餓了。”
趙原沒好氣地給了他一腳:“好看吧?!漂亮吧?!”
廚房的人見是他來了,紛紛站起身,湊到跟前:“三少爺給您道喜了。”
四射的渣子濺到瑞雪的臉上衣服上,她擡手拭去。黑子也察覺到自己錯處,伸了手就要幫瑞雪擦。
趙希厚笑着道:“這話怎麼傳地這麼快,連你都知道了。”
“可是爹說要做給三少爺吃的。”
瑞雪應了,將曬着的竹簸也一併拿了去。
“是。當時餓得我兩眼冒花,再說就是兩文一詩,哪裡要那麼久,當然是快些寫完,趕緊出來吃東西。你從哪聽到的?”
走開了約有二十來步,趙希厚湊到瑞雪跟前,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聽她口氣有些變化,趙希厚不由地道:“我不過問問,你別不惱,你如今的脾氣越來越大了。我今兒找你,想請你做件事。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不過是幾張大字。”
“給爹的藥材?多謝三少爺的賞。”
黑子連連點頭:“王家妹子長得真好看,笑起來更美。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樣。”說着自己就先鬧了個臉紅,不過他馬上躥到瑞雪跟前,蹲在瑞雪邊上,“王家妹子,我幫你磨刀吧!”
趙希厚見她不說話,覺得有些沉悶,問道:“你手裡頭是什麼東西?”
“你別送到我那裡了,我一定不吃的。”
“你陪我去瞧瞧好了,這裡有些補身子的藥,你回頭熬給王叔吃。”
趙希厚將木匣子遞了過去,也瞧着瑞雪沒手拿,又留在手中:“算了我幫你拿吧!省得被這臭東西染上了。”
趙希厚“唰”地開了扇子,猛地在面前扇着:“還不臭,你聞聞那味!”
瑞雪低頭打量着自己的衣裳,沒什麼啊,也沒髒,再說她也沒冬衣,這……
瑞雪忙打住他:“你只會在我面前說,有本事你同老太爺說去。”
“鱖魚。”
瑞雪聽趙老太爺已經問過他,便鬆了口氣。
“家裡都在傳,當心老太爺問你。”
趙希厚無所謂地道:“已經問過了,我說了肚子不好,又不好直說,便拿這個當理由。”
蹲在地上的趙原聽見了笑聲懊惱地站了起來,不大好意思地抓抓腦袋。看着咧着大嘴笑的黑子還不忘往口裡送吃得,隨手給了他一下:“你又吃。天天就知道吃。”
趙希厚點頭算是應了,走到瑞雪跟前道:“我聽說王叔病了,可好點了?”
爹說過,刀是廚子的武器,沒事的時候就要磨已磨,等到真真鈍了的時候也就晚了。
瑞雪行禮問安,笑道:“好些了。”
瑞雪沒說話,只是繼續的往前走。
黑子這才緩過神,抓抓腦袋,衝着趙原嘿嘿地笑。
趙原一腳踹在黑子的屁股上:“你小子動手動腳地做什麼呢?”
黑子一面往口裡塞燒麥一面問道:“什麼魚?俺小時候常抓了魚就現烤着吃,可香了,哪日我烤給你吃?俺烤魚的手藝可是沒二話。”
“我不曉得規矩,以後不會的了。我聽人說,你縣試匆匆交卷是爲了趕回來吃飯,可是真的?你快想好怎麼回老太爺吧。”
“我已從五姑娘那得了幾個,不用的。”
趙希厚滿意地敲了敲瑞雪的腦袋:“真聰明。回頭我帶東西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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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鱖魚:徽菜。將新鮮鱖魚用淡鹽水醃漬,六七天後,便可食用。用油略煎,小火紅燒至湯汁濃縮而成。鱖魚極易消化,適合小兒跟老年人食用;有利於肺結核病人康復,但是哮喘病人不能吃。
相傳在200多年前,沿江一帶魚販將鱖魚以木桶裝運至徽州山區,途中爲防止鮮魚變質,採取一層魚灑一層淡鹽水的辦法,經常上下翻動,如此七八天抵達徽州地區。此時魚鰓仍是紅色,鱗不脫,質未變,只是表皮散發出一種似臭非臭的特殊氣味,但是洗淨後經熱油稍煎,細火烹調,非但無異味,反而鮮香無比,成爲膾炙人口的佳餚。
其實我們冬日裡醃製的鹹魚也可以這麼做。只在冬日的太陽下曬了三四天,將血水曬乾,便可以燒熟。原因就是,一旦曬的時間常,魚肉原有的水分便沒了,吃在嘴裡很硬,而且也不容易入味。只曬幾天卻是一種意想不到的美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