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涼粉(上)
“老伯,這南京城有多少家藥鋪?”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爹同她說的,當年那個救了自己的老大夫。這是她跟父親來南京的最終目的。如果能找到那個鋪子,到時候在那裡等爹就是了。
老花子撓撓頭,瞧了瑞雪兩眼:“小女娃是哪裡不舒服?”
“沒。”
“沒病莫要上藥鋪。”
“我想找人。”
老花子點點頭:“小女娃知道叫什麼名兒?”
瑞雪爲難地搖搖頭:“我爹沒說。只是說是個老大夫。”
老花子這就有些犯難了:“這南京城大大小小的藥鋪子多得都數不過來,小女娃連個名兒都沒有,難倒老花子”
“爹說,當年那個老大夫救過他。”瑞雪想了想父親說當年沒錢爲自己瞧病,忙道,“爹說當年沒錢給,那位老大夫都沒收錢。”
她只顧着感激南京的冷漠卻沒仔細瞧路,迎面撞到人了。
瑞雪使勁地抽手卻怎麼也抽不開,反而被她拉着走。她心裡越發覺得不好,她抿了抿嘴,突然單手捂住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老花子擺擺手:“有人跟老花子說話老花子就走運了。小女娃若是今日找不着,就還在着住下。老花子給你帶飯回來吃,保管幹淨。”
“今日是十五,報恩寺那熱鬧。老花子上那兒討飯去。日頭當空之前去那,報恩寺的僧人把飯舍,素菜素飯隨你吃。若是造化大,遇個大貴人,討兩個吉利錢。我得趕緊走了。”
她頓時覺得大窘,紅着臉,捂着額頭從圍觀的人羣中擠開。
老花子也說了北門橋附近,瑞雪忙笑着向他道謝。
看着滿街的人,她思量着找個人問問路。就怕自己遇不上個好心人。她冷眼看着街面上的人,希望能找到個面善的人。
瑞雪應了聲轉身便要走。婦人一把拉住她笑道:“走這邊啊。你走反了。”
一個身量同自己差不多的大男孩攔住了自己,開了扇子遮住嘴巴,露出笑彎的雙眼:“你真有意思,天下還有跟馬車道歉的人。”
聽着那個婦人的話,瑞雪頓時愣在那,自己是照着老花子將的走的啊,她記得老花子也說了北門橋,怎麼會錯了呢?
老花子盤腿坐在地上細細地爲瑞雪說了那幾家的路:“你瞧着有十幾歲了,去蘄春堂先問問,李大夫是幾代行醫,瞧着你說的年歲什麼的也像。蘄春堂在……”
瑞雪生怕又跟方纔那個婦人一樣,連連搖頭,跑開了。
婦人聽她哎呦起來,也不停腳,只是道:“小丫頭快些走啊,還有好一段路呢!我還要回家做午飯呢。”
瑞雪對婦人過於熱絡有些不放心,總覺得有些不大好。爲何自己一路問過來,人家都說是這麼走,唯獨她說自己走錯了。還有,這南京城的大多都是冷冷淡淡的,這突然來了個二話不說就特別熱心的人,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惟和,不可這樣!”柔柔地聲音在身後想起,“小姑娘,可撞壞了?”
婦人停了下來,哄着道:“就快到了。你再忍下。”
瑞雪只覺得面上紅的更厲害了,她也不捂額頭了,轉而蓋住自己的面龐,只是那根本遮不住的雙耳暴露出她的囧態。
瑞雪見婦人一直同自己說話,走上前,道了擾:“請問大娘,這可是裕民坊?蘄春堂該怎麼走?”
男孩扶着婦人笑道:“我看她是個傻子,鼓了那麼大的一個包她也不嫌疼。”
小夥子卻紅了臉,低頭擺着攤子上的物品。
婦人不以爲意,笑着道:“我領你去就是了,反正離我家也近。來這兒尋親?”
“您……”
婦人緊緊地拽住瑞雪,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信我?我在這南京城住了大半輩子,就是閉着眼也能找對地方。”
男孩見母親直道可惜,只覺得好笑:“家裡有個妹妹,娘怎麼還想着別人家的姑娘。”
瑞雪被她過於火辣地眼神瞧着不好意思了,訕訕地收回了手。
來到北門橋,瑞雪四處打量着,希望可以看到藥鋪的幌子,可是沿着幹河走了許久都沒發現有藥鋪,她不禁有些心急了。
“蘄春堂啊!離着蠻遠的。
老花子笑着點頭道:“南京城的藥鋪子雖多,可不收錢給窮人瞧病的也就是兩三家。”
隱隱地聽着那個婦人當街叫罵。她不禁開懷地笑了起來,她方纔那一腳踩得很重很重,想來那個裹腳的婦人一定疼的厲害。
瑞雪不敢停,拔腿就朝來時的路跑了。那婦人見瑞雪跑了,忍着疼緊跟着後面招呼她。瑞雪只是不聽,飛快地跑着,她慶幸自己沒裹腳,跑地很快很快。
而自己撞的卻是馬車的車廂。
瑞雪感激地向她道謝。
“是。”
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瑞雪忙笑着到了萬福:“嬸子,請問蘄春堂往哪走?”
婦人一面說話,一面上下打量着瑞雪。
婦人拉着瑞雪的手,拍着她道:“我的姐兒啊!你哪裡知道,這世上有些人頂壞,專喜歡幹這種缺德事。聽你的口音你是外地的?”
婦人一聽不是要買自己東西的,人也淡了,話也少了,自顧整理自己的東西:“不知道。你別擋着我做生意,邊上站站!上好的檀香,上好的檀香!”
婦人可惜地嘆了口氣:“我看那個小姑娘長得還挺俊的,真是可惜了。”
“可我問了人,旁人說就在這北門橋附近啊。”
婦人在身後叫了幾聲,見瑞雪也不理,無奈地道:“怎麼跑了?我瞧她方纔撞的不輕,額頭上都鼓了個包。”
瑞雪微微地抿了嘴,這人的臉色變得實在是太快了。到是一旁的一個年輕的小販道:“正是。你從咱們這直走,過了前面的路口左拐,到了永賢寺再朝右走,到了北門橋,你沿着幹河問問。”
“大娘我認識路。”
婦人拍了拍身上藍色棉布襦裙,笑道:“人家唬你的!滿街打聽也知道蘄春堂不再北門橋這啊!”
“娘什麼!我看你是瞧着那丫頭長得好看!長得好看做什麼用,能買你的香燭?她問路是給你錢了?快給老孃吆喝去!”
是有人,只是都是一羣圍在自己身邊看笑話的人。
“嬸子,請您放手。”
婦人尖叫着鬆開手,跳着腳退開:“我的腳,我的腳。”
瑞雪點點頭:“嬸子多謝你領路。這南京城真大。”她四下留意着周圍的東西,將一路走來的攤鋪暗記心中。
一個賣燈燭的婦人見她駐足不前,忙招呼上:“姑娘,瞧瞧我這香,你上一柱佛祖立馬就能知道您的心事,這可是大師開光過的。”
估摸着婦人追不上了,瑞雪停了下來,回過頭,朝着方纔的那個方向,得意地笑了笑。這個時候她有些感激南京城裡的人冷漠了。如果不是一路上問路的人都冷漠的很,她此時估計還會傻乎乎地跟着那人走呢。原來冷漠也有好處啊!
“惟和,快攔住她。看看她可撞壞了?”
卻不想有人主動上前問她:“小姑娘這是在找什麼?”
瑞雪轉了身子,見身後一個穿着嫩黃比甲的中年婦人含笑地望着自己。
“五文錢,看姑娘的這麼誠心的份上,四文?您上這整條街去問一問,哪有比我這便宜的,我這可是上好的檀香。”
她吃痛地捂住額頭,趕緊向人道歉,連說了幾聲也不見人家回自己一聲。她心裡還在尋思着,是不是她撞壞人傢什麼東西了,人家不高興了。
瑞雪見她根本就不理會自己,心裡更覺得不好。她乾脆也不裝肚子疼,連趕了兩步同那婦人並排走。
瑞雪聽了這話不禁紅了臉,轉身急急地走去。
瑞雪歉意地搖搖頭。
婦人見她跟了上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關心地道:“好了?”
小販不好意思的叫了聲:“娘。”
瑞雪只得應了,尋了她不注意,擡起腳狠狠地朝那婦人的小腳上踩了一腳,故意又碾了幾下。
南京城實在是太大了,還沒走多久,瑞雪就有些摸不着地了。她瞧了瞧周圍,有些拿不準,張口問了好幾個人都沒人理會她。不是說不知道,要不就是你別擋我的路。他們的步伐好像都很急,南京城的人事情很多麼?
婦人笑道:“這是怎麼說的?”她口裡雖說的輕鬆,手上的力氣卻暗暗的加了兩分,“我帶你去。若是不對,你拉我去見官就是了。”
婦人見她這麼說,也笑了,同她說了幾句話,又問了她一些家事,瑞雪回答了:“嬸子,我腳疼,咱們站一站。”語氣中帶了絲祈求。
“該死的小娼婦……到手的銀子又沒了!”
那婦人撇嘴道:“說什麼?你有這工夫還不如幫老孃多賣些香燭出去!”
“可是人家都說這麼走的啊!”
揉着腦袋瞧清了。
婦人氣惱地點着男孩的腦門:“無理!我回頭一定告訴你父親,叫你父親教訓你!”
男孩笑着道:“父親纔沒精力管我呢!馬上就到鄉試了,他讀書還來不及。”
婦人點點頭,催促道:“咱們快些回去吧!”回頭又同掌櫃的道,“掌櫃的,那兩匹布我要了,你回頭送到鼓樓邊的蘄春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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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涼粉:是一種叫涼粉草(仙人草)的做成的涼粉。這種東西不好看,吃在口裡的味道也不大好,但是很清涼。在江西很多地方,夏天人們都是吃這種東西降暑。廣東的估計也知道,因爲涼粉草是廣式涼茶的一種成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