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龍歷七五五年十月二十三日的大慶典,表面上絕對是在祥和與熱鬧的氣氛中展開的,各地的藩鎮和附庸屬邦的使者,以及諸如呼蘭、麥堅的特使都紛紛道賀。其規模雖然不如聖龍歷七五三年十月初廣陵帝登基時那麼盛大,不過也凸現了大國的風範,與聖龍一貫的形象、地位相匹配,顯示了這個老大帝國雖然已經逐步進入了落幕黃昏時期,但是依舊還保持了門面的虛榮。在聖龍帝國數百年的歷史中,廣陵帝雖然還不算是最差勁的皇帝,但也絕對不能算是什麼英武的名君,不過在他的統治時期,倒是做了一件對後世影響非常大的事情——率先引進了西大陸的許多習俗。
也許是因爲少年時受到兩名西大陸傳教士的薰陶,使這位東方最強大帝國的君王,對於西大陸的許多禮儀習俗有着不同於一般的沉迷,以至於他在許多場合中斷然頂住了朝中守舊大臣的反對,執意將西大陸的許多風格引進了宮廷之中。
這次慶典就是極爲明顯的一個例子。
一改聖龍盤膝於席上正襟危坐的傳統,廣陵帝讓所有的參加者自由的來回走動,並在宴會的一角擺上了豐盛的菜餚和佳釀供客人食用,這在聖龍帝國的歷史上絕對是一次史無前例的改革,令不少老臣們捶胸頓足,老淚交橫,大有天下即將塌陷的感覺。
不過對於風雨來說,這倒是幫了他的大忙,不但得以從容的躲避了燕南天、皇甫嵩等人的糾纏,反而意外的在各國的使者中,邂逅了兩年前在同樣的月分前來參加廣陵帝登基大典的大食使團的副使穆頓。
天老朋友的再次相聚,自然是格外的開心,這也讓風雨的心中驀然想起了當初幾乎和穆頓同時相識的西大陸的使者雪雅、莉娜和賴特。
尤其是雪雅,不管風雨現在和未來的成就有多高,地位有多顯赫,心智鍛鍊得有多成熟,但是當年那一夜的風liu,卻是一個在情感方面懵懂的少年,人生一次甜蜜而重大的體驗,即便理智上是如何的希望忘卻這段本不應該發生的情感,但是心中卻還是背叛了理智,早就無可避免的烙下了不可磨滅的銘記。
可惜,西大陸距離太遙遠了,而且據說那裡的各個國家正因爲一種名叫“黑歿”的可怕疾病而自顧不暇,所以這一次他們並沒有使者到來,這讓風雨多少感到了一些悵惘。
不過風雨還是很快的把這段往事的回憶收藏在了心中,因爲和穆頓相遇之後,雙方就不可避免的討論起了印月半島的局勢。
和兩年前不同,當時對於大食人來說,剛剛崛起的風雨軍還僅僅是聖龍的一支比較強大,並且有發展潛力的軍事力量而已,只是由於這支軍隊剛剛打敗了大食人心中最恐懼的敵人——呼蘭,這才引起了相當的關注。但是現在,長驅直入印月半島的風雨軍,卻已經除了需要面對共同的敵人呼蘭帝國之外,還在如何瓜分印月半島的利益,如何對待阿育王朝,如何處理麥堅的關係方面有了共同的話題,而且雙方還存在了一個共同的朋友——掌握着旁遮普邦的錫克教。
大食帝國和風雨軍在印月半島的共同利益,使得雙方開始了非常熱烈的交談,甚至研究起共同用兵的可能。和大食帝國以及大陸諸公國聯盟,共同抗擊已經基本統一了北方大草原、並且有着強烈攻擊性傳統的呼蘭帝國,從而重新奪回聖龍的那條炫耀國威,和獲取巨大財富的陸上絲綢之路——這樣的戰略方案早就在風雨的腦中有了一個大略的雛形,如今更因爲麥堅等海洋強國的崛起,讓風雨產生了一種緊迫感。
應該說介於呼蘭這樣的北方軍事帝國和麥堅這樣海上強國之間的,諸如聖龍、大食等農業國家,是這個世界上最爲富裕的國度,也是最具淵源的文明古國,可惜由於君臣上下的歌舞昇平,導致了軍事上的積弱不振和民風士氣的頹廢,處於一種任人魚肉的尷尬和危險的境地,這不僅僅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更多的是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傾軋。
但是機會並不是沒有,如果農業國家能夠進行一場大旋風式的自我改造,抵消了由於地理自然條件形成的溫牀效應的影響,恢復以往先民時期那種開拓進取尚武勇猛的風格,那麼以農業國家所潛在的經濟實力,深厚的文化淵源,及其自身強大的生命力,完全可以和北方的軍事帝國和南部的海洋強權相抗衡——即使是處於腹背受敵之中。於是,出於這些現實的和理想的理念,風雨對大食這個和聖龍有着許多相像之處的國家,產生了強烈的拉攏的念頭。
“請定涼侯放心,大食帝國對於阿育王的所作所爲,一向是非常看不慣的,末將回國之後一定盡力向我家蘇丹轉訴您的意見,保證帝國在印月半島和定涼侯的合作,也希望定涼侯能夠在對呼蘭的問題上支持我國!”穆頓對於風雨試圖和大食拉近關係的意圖,也做出了積極的迴應。
這個大食的武將依然保持着兩年前對於大敗呼蘭的名將風雨的崇拜,更何況風雨的西征印月,在客觀上就等於是和一直同阿育王朝作戰的大食帝國站在了同一陣線上,並因此讓大食獲得了以往付出重大代價都沒有獲得的好處,對此大食國內早就有和聖龍人交好的呼聲,而穆頓正是其中的堅定擁護者。
只可惜限於他自身的身分和見解,風雨也清楚不可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承諾,而且以穆頓的頭腦,也無法瞭解風雨其實最爲擔憂的反而不是印月乃至呼蘭,而是海洋強國對於大陸的侵擾。
但不管怎樣,今天和穆頓的見面,風雨還是感到大有收穫,因爲這等於是讓自己找到了一條和大食進行聯繫的渠道,這對於印月半島的權力框架和全天下的戰略互動,都有很微妙的影響。
尤其是在知道大食目前朝內正處於在印月半島問題上,和阿育王朝實現和解還是同風雨軍站在一起的兩種尖銳爭論之中的時候,風雨更是覺得必須要加強與大食親聖龍派的聯繫,向大食的朝廷開展活動了。
當下風雨便立刻做出了決定:“如果穆頓將軍覺得方便的話,風雨希望派出使者前往大食,增進彼此的瞭解,加強雙方的關係,以便在印月半島和對呼蘭這些問題上取得彼此的協調!”
“那太好了,其實我國朝中在印月半島的態度方面,許多有識之士都希望能夠同聖龍帝國保持親密的合作關係,可惜貴我兩國路途遙遠,彼此之間並不熟悉,因此也引起了許多大臣們的疑慮。
“如果風侯能夠派出使者,幫助我朝那些保守的大臣瞭解聖龍和定涼侯殿下的好意,末將相信大食最終是一定會站在侯爺您這一邊的!”
穆頓對於風雨的提議自然是非常的高興。
作爲一名軍人,他非常崇拜風雨的軍事才華,因此堅信風雨是如今印月半島的強者,更是可以和呼蘭抗衡的戰士,因此無論是維繫大食帝國在印月半島的利益,還是着眼於同呼蘭的關係,他都非常堅定的主張大食帝國應該站在風雨的這一邊。
而今風雨的提議,無疑有助於大食和風雨軍之間的相互瞭解以及協調,正中穆頓的下懷。
“好啊,明天有空的話,請穆頓將軍到寒舍一聚,風雨將爲將軍介紹一下風雨的幾位助手,到時候我們再詳細商量!”
風雨也非常滿意穆頓的反應,由於目前在慶典之上不適宜太過於詳盡的事宜,而且其他各大家族的人物,也顯然開始朝自己這邊聚攏了過來,所以風雨便打住了話題,但是在他的心裡卻開始暗自盤算起究竟派哪個傢伙前往大食爲好。
如果是出於增進貿易擴大財源的考慮,從高鳳陽或者李淳這邊抽調人手無疑是最好的,可惜前者太過於唯利是圖,風雨自己也沒有把握如果大食給了足夠的好處,這個高胖子會不會把自己都給賣了。
李淳代表的是聖龍的財閥,倒是非常熟悉同大食之間的交往事宜,但是自己目前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倚重這位岳父大人,來幫助自己處理和聖龍各大豪門之間的關係,而李氏家族的其他人,在風雨看來則難擔重任。更何況自己這次主要是從戰略構架上考慮和大食的合作,商業利潤反而是其次。
但是從政治方面考慮,陳善道爲首的清流派太過於迂腐,絕對不適合這樣複雜的政治遊戲。
魏廖的血衣衛倒是可以作爲暗中的輔助力量,來牽制大食赫赫有名的山中老人麾下的殺手組織,但是在光明正大的外交方面那是萬萬不能用的。
耶律楚昭的外交能力不弱,可惜現在北方各部落的聯繫完全依靠他來進行,輕重緩急的權衡之下,一時間是肯定無法抽出身來的。
這樣的考慮,讓風雨感到有些頭疼,數落遍了自己的部下,好像還真是找不出一個舉止得體,深知自己用心,在外交周旋方面也有着足夠的圓滑,又能夠堅持己方底線的人物來出任這麼一個重要的角色,不由令風雨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不盡早安排培養相關的外交人才,以至於用到的時候,方纔發現嚴重缺乏。
“風侯,您是不是要去向燕南天大人、皇甫嵩大人打一下招呼?”
正當風雨沉思的時候,金岑打斷了風雨的思緒。作爲隨軍長史,他一直跟隨在風雨的身邊,充當智囊和助手的角色,精於人際關係的協調,擅長處理細微的問題。
在慶典上,他發現燕南天和皇甫嵩,這兩個一方藩鎮不知爲什麼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彼此身邊的將領和官員也紛紛摩拳擦掌,衝突顯然是一觸即發。他立刻意識到這也正是風雨出面的良機,一方面可以阻止這兩位位極人臣的大員真的在如此大典上發生衝突,有損聖龍帝國的臉面,二來也可以乘機在不動聲色之間凸現出風雨的風度和涵養,以及風雨軍在朝野的影響力。風雨在金岑的提醒下,也馬上明白了其中關鍵,不由暗暗讚許的點了點頭,突然心中一動,眼睛亮了起來,發現身邊的這個隨軍長史一直追隨自己,絕對深明自己的用心,而且在人情世故上也頗爲歷練,不正是出使大食的最佳人選嗎?
於是,忠於職守的隨軍長史,就在這麼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的主公內定爲了前往大食的人選。fF在權力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這句話如今對於燕南天和皇甫嵩這兩位權重一方的藩鎮來說,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原本一致支持廣陵帝登基的同一陣營戰友,如今卻因爲對聖龍帝國權力分配上的意見分歧,而產生了嚴重的對立。
“龐賊肆虐,令天下生靈塗炭,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幸而吾皇英明,又幽燕節度使燕南天大人天縱神武,及各路將領忠勇,同心協力浴血奮戰,方纔收復聖京,還我河山太平,真乃我聖龍之福也!”如今天下太平,陛下重掌大權,理應選一德高望重、天下信服的重臣主持大局,整肅朝政,編制軍隊,還我綱常秩序。
“今幽燕節度使燕南天大人出身於名門、公侯傳家,素來忠勇多謀。連年守東北邊防,爲聖龍門戶;而今又平龐勳之亂,復聖京都城,深受三軍擁護,更得民心愛戴,功在社稷,實乃當今聖龍丞相的不二人選!”依附燕南天的官員們是如此主張的。
對於燕南天來說,他自認爲收復聖京、削弱蕭劍秋,實在是功高蓋世,而且燕家鐵騎在這段時間裡得到了大幅度的擴張,大有放眼天下誰與爭鋒之勢,理所當然的應該主掌聖龍的局勢,對於皇甫嵩沒有足夠的實力卻又要妄圖從中分羹,既不滿也不屑。
而另一方面,皇甫嵩也不甘示弱。
他自恃是當今國丈,在剿滅龐勳的戰爭中更是出力甚多,自己的損失也不小,而且還有護駕之功,加上自己的資歷自從高戰陣亡、公孫無用又隱居不出之後,在聖龍朝廷政治上的聲望實在是無人能及,如今卻讓燕南天這個躲在一邊撿現成便宜的傢伙一步登天,心裡也自然是十分的不舒服。
因此依附他的官員振振有詞的反擊:“燕帥雖然勞苦功高,但是平定龐勳之亂,主要還是聖上英明,天下各路將帥用命的結果,若只說成是燕帥一人之功,豈不是讓天下人心寒?
“更何況論資歷,燕帥不如身爲國丈屢屢護駕的皇甫嵩大人;論戰功,定涼侯逐呼蘭、徵印月、平龐勳也不遑多讓;論身分,輔政王乃先皇骨血,聖上手足,更是顯貴之至,說什麼當今聖龍丞相的不二人選,未免是言過其實了吧?”
於是,曾經的盟友開始了明爭暗鬥,而這樣的鬥爭同樣也延續到了這場慶典之上。
原本在同一陣線的豪門家主相遇寒暄之後,便由最初不經意的脣槍舌劍,逐漸升溫變成了劍拔弩張。而所有其他的人包括廣陵帝、議政王和輔政王,都或者自知沒有能力勸阻而退避三舍,或者抱着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而坐岸觀火,圍攏在一旁觀看着這場好戲,也不知道如今廣陵帝的心中,是不是後悔自己把慶典按照西大陸人的習俗來舉辦。
“兩位大人在聊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風雨的出現無疑讓整個局面爲之緩和。
這就是實力的展現。
由於戰馬多集中在北方,戰爭也多在北方進行,所以聖龍的軍隊一向是北方強過南方,而如今聖龍的北方,基本上都是在風雨和燕南天兩人的控制之下,因此不管是否喜歡風雨這個人,誰都無法漠視風雨軍的存在,更無法忽略風雨軍在眼下這個微妙而動盪的政局中,所產生的影響與作用。
燕南天清楚,儘管他已經把風雨軍作爲阻擋他掌控聖龍的最大軍事實體,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還是必須和風雨軍保持好關係,就算翻臉也要等這次慶典之後,確定了聖龍政治格局才行。
因此他立刻降下了因爲剛纔和皇甫嵩爭吵而升起的心中火氣,顯得非常親切的笑道:“哈哈,沒有什麼,燕某正在和皇甫大人敘舊呢!說起來,這次風侯來到聖京,燕某還沒有好好招待過風侯,趕明兒不如請風侯到府中一敘,也好讓燕某好好的盡一盡地主之誼。燕某對於風侯如此用兵如神,可是一向非常欽佩的!”
“燕帥的封地是在幽燕吧,什麼時候燕帥成爲了聖京城的地主?”
卻在此時,皇甫嵩冷冷的嘲諷了一句,顯然不承認燕南天對於聖京城的控制。
不過所謂人老成精,他當然也同樣清楚風雨眼下舉足輕重的地位,當下話鋒一轉,立刻非常親熱的拍了拍風雨的肩膀,擺出一副長輩讚許晚輩的樣子,笑着道:“老夫和風賢侄一別有年,真是歲月如梭啊!沒想到在這一年不到的時光裡,風賢侄西征印月,東討龐逆,擴地千里,掠城無數,建下了如此赫赫戰功,讓人不得不產生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觸啊!明日裡如果風賢侄不嫌棄的話,不如到舍下聚一聚,你我也可好好敘述一下別來的光景!”“皇甫大人在夏州和涼城還沒有和風侯敘夠嗎?這不是存心要搶燕某的客人?”
還沒等風雨回答,只見燕南天半開玩笑的說道,言語間極盡嘲諷之意,不動聲色之間點出了皇甫世家和風雨軍以往對夏州和涼城的爭奪,以及聯姻失敗的往事,有意無意的試圖離間雙方的關係。
“哼!”
皇甫嵩聽了之後,果然面色大變,正待發怒的時候,風雨卻搶先開口說道:“哈哈,兩位大人對風雨如此擡愛,實在是讓風雨有些受寵若驚了。不如這樣吧,還望兩位大人給風雨一個面子,明日酉時還請兩位大人到寒舍來,屆時風雨略置水酒一席,與兩位大人共飲!”“哈哈,如此美事,風侯怎能缺了劍秋?”
在皇甫嵩和燕南天開口之前,只見原先在遠處看好戲的輔政王蕭劍秋突然朗聲笑着走過來,對着風雨說道:“就不知道風侯歡不歡迎在下?”
高明!
風雨暗暗叫了一聲,雖然蕭劍秋在上一輪和燕南天的交鋒中被打得大敗,但畢竟執政兩年之久,在朝在野又素有賢王之稱,面對目前錯綜複雜的政治局面,依舊有着不可輕視的政治資本。
而這位年輕的輔政王殿下也顯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優勢和劣勢,一方面韜光養晦,一方面則抓住每一次機會來突現自己的存在。
就像現在,本來只是燕南天、皇甫嵩在爭奪對於朝廷的控制權,風雨的插入頓時讓人有一種風雨軍可以左右局勢的印象。
而蕭劍秋緊隨風雨的出現,同樣也是有着異曲同工的功效,無聲的提醒着人們在聖龍的政治格局中,他輔政王蕭劍秋也依然有着不小的發言權,從而擴大了他在政治上的號召力,並且還給人一種他蕭劍秋和風雨之間可能有聯手的感覺,令人莫測高深。
“哈哈,如果輔政王能夠大駕光臨,那風雨真是求之不得!”
風雨一邊在心裡想着,一邊在表面上則立刻做出了一種大喜若狂的姿態,同時也沒有忘記向蕭劍秋投去一道心領神會的讚許目光。
“好啊,如此一來到時候必定非常熱鬧,只是恐怕要讓風賢侄破費了!”
皇甫嵩在風雨話音未落之際,立刻接口說道,言語舉止間無不刻意的表現出和風雨的關係非常密切。“哈哈,風賢侄真是太客氣了,明日的宴會無論是要人手,要物資,還是需要其他什麼東西,都只管向燕某開口,就當聖京是自己的家一般,燕某一定全力支持風賢侄!”
燕南天也不甘落後的說道,他的言語在極力拉近和風雨的之餘,還始終堅持着自己是聖京的主人,對於這一點寸步不讓。
“太過分了!”
正站在廣陵帝身旁的上官明鏡,看見風雨等人的言行,也是冷冷的暗哼了一聲。
作爲原本高戰爲首的中央派的重要人物,他心中依舊忠於聖龍皇室,對於像風雨等人這樣肆無忌憚的違背聖龍祖訓的行爲,顯得異常的憤恨。
這句話,簡直說到了廣陵帝的心坎裡,但是他卻唯有心中暗暗叫好,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還得讓人看來自己彷彿因爲臣下關係的融洽而高興。
應該說,遠遠看着這場鬧劇的人羣中,心中最爲不舒服的莫過於聖龍帝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廣陵帝。按照聖龍祖訓,大臣是不得私相交往的,以防臣屬勾結危害到皇帝的權威,因此在聖龍皇權最盛的年代裡,別說像風雨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在公開場合邀請設宴,即便是暗地裡結交來往,也絕對有可能背上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而危及九族。
只可惜現在時過境遷,燕南天、皇甫嵩、風雨這樣的強藩,手握重兵,執掌大權,根本不是朝廷所能夠制約得了的。
即使是自己的親弟弟蕭劍秋,背後也有着天池劍宗的支持,在民間聲望不小,同時又在鄂州經營多年,自稱一派天地,以朝廷之威、皇帝之尊,也是無可奈何。事實上,若不是這些權臣彼此勾心鬥角,相互制衡,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被別人撿了便宜,自己這個皇帝的寶座,聖龍相傳數百年的社稷,恐怕也早就不保了。想到這些,年輕的皇帝幾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雖然在外人看來,聖龍的這一任皇帝絕對不是什麼傑出的君王,面對呼蘭人的入侵和龐勳的造反,他唯一的表現,就是倉皇逃到自己丈人皇甫嵩的地盤上做個縮頭烏龜,遠遠不如他的弟弟——身爲輔政王的蕭劍秋來得英明神武,面對強敵奮起抗戰,因而深得軍心民心。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於皇帝權威的看重,否則也不會和燕南天合作削奪了蕭劍秋的權力。
可惜的是,形勢比人強。
當今的聖龍帝國已經遠遠不是聖太祖開國創立的江山了,更無法和聖太宗威懾萬邦的盛世相提並論,甚至也不是聖光武帝撥亂反正、中途復興的基業。
如今的聖龍帝國千瘡百孔、危在旦夕,權臣強藩纔是帝國的主宰。
對於這一切,身爲皇帝所擁有的自尊,使他實在無法忍受這些臣子們對於自己這位君王的忽視和怠慢,更令他痛苦的是自己儘管無法忍受,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自己對於這些強藩和權臣,根本就是無能爲力。
對於廣陵帝的心境,是風雨所沒有料想到的。因爲他沒有嘗過這種失去應該擁有的權力的滋味,不過就算他意識到了,也不會太過於在意,最多有所收斂而已,因爲政治永遠是以實力作爲後盾的,他只是把聖龍的皇帝作爲一個非常有用的政治籌碼,雖然並沒有想過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也從來並沒有把皇家的權威放在心上。
至於燕南天和皇甫嵩,更是早就非常實際的把廣陵帝當作傀儡,自恃勢力強大而無所顧忌。
另一方面,輔政王蕭劍秋則因爲這次議政王被扶上臺的事情,而和廣陵帝幾乎鬧翻,自然更不會去照顧一旁那位聖龍帝國名義上主宰的內心感受了。
不過有人想到了。
令狐潮一直在旁邊冷冷的觀看着,平心而論如果可以的話,他也非常希望自己能夠像燕南天、皇甫嵩或者風雨那樣,以自身的實力作爲後盾來爭奪權力的分配,這也是身爲四大家族之族長與生俱來的自覺。
可惜世事不由人,令狐潮有時候感覺自己真的是令狐家族最倒楣的族長了。
龐勳什麼地方不能造反,偏偏就是在自己的領地內造反,使得令狐家族損失慘重,以至於一些傳統的勢力範圍甚至還被其他家族所滲透。
即便是現在龐勳之亂已經基本平息,那也只是對於聖龍的其他地方而言,在令狐家族控制的江南,當初因爲某種不爲人知的分歧,而沒有跟隨龐勳渡江攻佔聖京的一同教,依然活動十分猖獗,並且和龐勳南逃的殘部會合,大有死灰復燃的態勢,還有安宇海賊的肆虐,也讓令狐潮頭疼不已,不得不求助於其他勢力一起幫忙。
再加上自己投下重注的蕭劍秋也失勢了,使得他在這次聖京的權力大洗牌中,不但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牌來,就某些方面還得低聲下氣的向燕南天和皇甫嵩求助,希望他們肯大發慈悲派兵來幫助自己撲滅境內的一同教。所以,令狐潮現在不得不強壓住出風頭的yu望,凡事都低調而行,默默的關注着聖龍政局的演變。就這一點上來說,他和原本政治上的對頭廣陵帝,倒是有些同病相憐,因此也就非常敏感的意識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內心的怒火。
不過,在今天的慶典上,這位素來老奸巨猾的江南霸主,最爲關注的倒不是燕南天等強藩的表現,也不是聖龍最高統治者的內心,恰恰相反,他所關注的是一個一言不發、默不作聲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就是公孫家族的公孫飛揚。
公孫飛揚一身白袍,手拿着酒杯,悄悄的退在了慶典的一處不受注意的角落裡。
身爲公孫家族的代表,他的一言一行、衣着禮儀都是那麼的無可挑剔,同時也給人一種遠在千里之外的感覺,彷彿他根本就是置身於這場慶典之外。
在現實的政治格局中,公孫家族也同樣如此。作爲曾經和令狐家族一起不遺餘力支持蕭劍秋的盟友,公孫家族在其後的表現,既令人失望又讓人費解。他們幾乎就成爲了完全的旁觀者,僅僅是進行了象徵性的活動,將自身的實力深深的隱藏起來,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僅僅是爲了保住公孫家族應該說並未受到太大威脅的既有利益,以至於誰也無法揣度出那個隱身於幕後的老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偏偏這又絕對是一個擁有強大的實力而讓人無法忽略的家族,因此採取這種雲山霧裡的曖mei態度,最強烈的作用,就是更加增添了這個掌握着當代聖龍五行術最高成就的家族的神秘感。
看來聖龍帝國的權力遊戲,真是越來越精采了!令狐潮的心中輕輕的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