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用這個來對付旱魃？”雲羿並不蠢笨，瞬間想明白了汪小姝的用意。
“未嘗不可。”汪小姝輕輕點頭。
雲羿沒她那麼樂觀，沉吟道：“怕是很難對旱魃起效，且不說得需要多少硫磺、硝石、百草霜，咱們也沒那麼大的丹爐，即便是有，那旱魃也不可能鑽進丹爐裡。”
汪小姝側目白了他一眼：“你說的這些我豈能不知？”
雲羿擡手扶額：“你分我一些硝石硫磺等物，我回下邳也琢磨琢磨。”
“就在我這裡琢磨吧，你於煉丹之事一竅不通，在此我可以給你些建議，扶搖子和逸塵子也在，衆人拾柴火焰高，咱們四個人加起來興許會想到解決之法。”汪小姝說道。
雲羿也未猶豫，直接點頭答應。
汪小姝曾多次煉丹炸爐，總結出了許多經驗，炸爐多是因爲硫磺，白硝等物配比不當導致，通常是硝佔七成，硫磺佔一成，百草霜佔兩成。
這三樣東西是起火炸爐的關鍵，雲羿本想照此配方以明火引燃試試，但汪小姝告訴他此舉無用，必須要在丹爐內加熱才能起火，硫磺雖能引燃，卻不能形成烈焰。
但若是真要用這些東西去對付旱魃，自然不能帶上丹爐，因此如何加熱使它們燃燒並爆炸纔是要解決的問題。
汪小姝之前應該想過將這些東西應用於別處，因此她說這個問題困擾了她許久，雲羿也算是聽明白了，汪小姝並不是爲了對付旱魃才告訴他這些，她還有其他目的。
雲羿想到汪小姝有其他用意卻未因此氣惱，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每個人行事都帶有一定的針對性和目的性，汪小姝的行爲並不算錯。
“你有沒有想過用其他藥物替代百草霜？”雲羿問道。
硝和硫磺均能引燃，唯獨百草霜乃是竈臺焚燒柴禾積累在鍋底的鍋灰，此物具備止血、敗火、祛毒之效，可入藥，歸肝經，也可用於制墨，但此物並不能燃燒。
“以何物替代？”汪小姝反問。
見她神色淡然，雲羿便知她可能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便問道：“木炭是否合用？”
“我不曾試過。”汪小姝自丹爐下撥出一塊已經燒掉半截的木柴，截取下燒黑的半截。
汪小姝以木炭代替百草霜，配以不同量的硫磺和白硝，將其搗碎混合，又自丹爐下抽出帶火的乾柴嘗試引燃，混合後的粉末剛見明火便瞬間化爲一道烈焰竄騰而起。
雖然火焰只是曇花一現，但形成的火苗卻竄起老高，二人均未想到能夠一舉成功，因此均無防備，被燎了不少頭髮，房間內瀰漫着濃濃的硝煙味和髮絲的焦糊味。
二人未在意儀容，看着地上的殘渣，汪小姝驚喜地道：“成了？”
“別高興太早，這玩意兒只能引起火苗，無法爆炸。”雲羿並未得意忘形，捎帶着給汪小姝潑了桶冷水。
“這個容易，這個容易，”汪小姝大喜過望，“只需以器皿盛裝密封，內藏火符，引燃之後自能炸裂。”
雲羿見汪小姝喜不自勝，便道：“你可曾爲此物取名？”
汪小姝微微搖頭，道：“此物雖是以白硝、硫磺、木炭配比而成，但白硝佔了七成，便叫硝石藥好了。”
雲羿自然無甚意見，汪小姝還要提煉更多水銀，問她要了些硫磺和硝石便離開了丹房，之前接引他的僕人還在丹房外，見他出來帶他去客房休息。
到得客房，雲羿教那僕人去取些木炭，木炭潔淨無煙，爲大戶人家所喜，但此時未值寒冬，汪府並未存有木炭，好在廚房有柴禾，那僕人可以去廚房爲他燒製。
汪小姝總結出的硝藥配方是白硝七成、硫磺一成、木炭兩成，但這並不見得就是最佳配方。
想要使硝藥的威力更大，就得精益求精，儘可能將這三樣原料的配比精細到一定程度，但如果盲目的配比是很難得出最佳配方，須得在汪小姝的配方的基礎上進行細微的調動。
待得僕人送來木炭，雲羿開始嘗試改良配方，木炭是最不稀缺的，可以隨時燒製，但硫磺和白硝並不多，雲羿不敢浪費，因此將其分成數份，儘可能多配比幾次。
爲此，雲羿又教那僕人取來了文房用具和一杆小秤，記錄每次配比的藥量以及引燃後形成的火勢大小。
傍晚時分，莫祝二人帶着藥材回返，雲羿與二人打了聲招呼，也未過問二人帶回的是什麼藥材。
藥物齊全，汪小姝開始着手煉丹事宜，煉丹是件極爲損耗心神的事，丹成前須得一直有人照看爐火，汪小姝走不開身，莫祝二人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各自迴歸臥房摶氣。
雲羿配比多次，直到原料耗盡也未得出理想的配方，但他並未因此氣餒，大半夜地跑到丹房再向汪小姝討要原料。
汪小姝此時精神尚可，由於煉丹藥材已經入爐，她也不擔心被雲羿偷學了去，但丹房裡的白硝、硫磺皆是她爲了此次煉丹準備的，並沒有多餘的給他。
藥鋪裡有硫磺和白硝，但此時城中的藥鋪肯定都已經關門，況且雲羿要這兩樣東西不僅是爲了改良硝藥的配方，更是爲了一舉製出能夠剷除旱魃的器物，所需的硫磺和白硝當不會少。
問汪小姝討要無果，雲羿只得去找莫陸離，祝小慶這些年多在天柱山修行，很少外出走動，自然不知何處盛產硝石和硫磺，但莫陸離這些年卻行蹤不定，興許會知道一些。
此時正值子時，莫陸離剛吹燈就寢，聽得雲羿的敲門聲，只得起身套上外袍，點上燈後爲他開門。
“你這會兒不去歇着，找我做甚？”莫陸離頗爲疑惑地斜身讓路。
“我就不進去了，我就想問問你，你可知何處有白硝和硫磺？”雲羿問道。
莫陸離一臉古怪地道：“藥鋪裡多得是，還需問我？”
“我需要很多，即便把整個徐州的藥鋪的硫磺和白硝加起來也不見得夠用。”雲羿搖頭說道。
“你要這麼多做甚？”莫陸離有點摸不着頭緒。
“這兩樣東西興許能助咱們剷除旱魃。”雲羿直言相告。
“漢中出硫磺，基本爲正一盟威道壟斷，隴道硝石產，多爲駱家道控制，”莫陸離無奈搖頭，“說與你知曉你也不見得能弄到，明日我且走西北一趟，給你拉回幾馬車。”
“我沒與你說笑。”雲羿說道。
“我也沒與你說笑。”莫陸離見雲羿神色鄭重，不禁莞爾。
“當真？”雲羿將信將疑。
天下間修行之士多如過江之鯽，光靠摶氣修爲提升緩慢，大多道人都會煉製外丹，而硝石、硫磺是煉丹必備之物，正一盟威道和駱家道既然控制着這兩大命脈，自然不會讓硫磺、硝石大量外流。
“正一盟威道如今的教主名爲張魯，此人乃漢中太守，與我交好，要些硫磺並不困難。硝石在駱家道手中，我若出面自然無法弄到，不過可以請張魯出面，以硫磺交換一些。”莫陸離笑道。
雲羿聞言大喜過望：“如此說來，這事還得仰仗你了。”
莫陸離笑着擺手：“都是同門，客套話就不必說了？不過漢中道路崎嶇難行，路上還得有人照看着，防止下雨淋溼，就算途中馬不停蹄，運送到此少說也得兩個月，你得耐心等待。”
雲羿點頭答應，隨即回房歇息。次日清晨洗漱罷，到丹房看煉丹進展，汪小姝看了一宿的爐火，精神欠缺，擡手掩口打着哈欠。
“你去歇歇，我幫你看着點。”雲羿衝汪小姝說道。
“不必，逸塵子之前跟我煉過丹，他能掌握來火候，少頃會來替我，”汪小姝往爐下添了把柴，“少頃我與你個藥方，你拿去藥鋪配上十副，一副可熬兩劑，早晚一劑，震雷子服食十日就能進補蔘湯。”
雲羿點了點頭，汪小姝見爐底火候剛好，放心地坐回蒲團托腮假寐。
過不多時，祝小慶到來，“吱呀”的開門聲驚醒了汪小姝。汪小姝起身離開蒲團，祝小慶主動上前坐到了她的位置。
丹房裡有文房用具，可能是汪小姝以前爲了記錄煉丹心得所備，她寫了藥方遞給雲羿，隨即回房休息。
雲羿也不耽擱，喚上雲嵐上街尋了家藥鋪配了十副藥，即刻動身趕往倭國。
到得倭國已是半夜，見了飛鳥緣，雲羿留下藥並叮囑她幾句，準備離開。
飛鳥緣見他沒帶包袱，曉得他還沒有吃飯，便安排人去整治夜宵，雲羿本來不願麻煩庖廚，但腹中確實空虛，況且雲嵐也餓了，便等着吃了夜宵，這才動身回返。
次日正午回到小沛，雲羿先教雲嵐回房歇息，自去丹房，本以爲此時應該是祝小慶在丹房裡看着爐火，未曾想進去之後看到的竟是一道倩影。
“白天不是祝小慶照看麼？”雲羿拉過一個蒲團坐到了旁邊。
汪小姝顯然沒睡好，雙眼略帶血絲，輕聲打趣道：“逸塵子懂得憐香惜玉，教我白日看着，夜裡他看着。”
“需要多少時日才能開爐？”
“不好說，少則一月，多則三兩個月，”汪小姝輕打了一個哈欠，“就看咱們運氣如何了。”
“怎麼？”雲羿不解。
“煉丹需要謹慎拿捏火候，還要排出丹毒，稍有失誤就得功敗垂成。”汪小姝解釋了一句，衝他擺了擺手，“你趕緊回房去吧，逸塵子少頃就來，他會一直盯到明日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