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東西,珍兒從蒸籠裡撿了幾個包子,又用陶罐裝了些綠豆湯,還有一小罐老母雞湯,那是專門給葉老爺子還有虎子熬的,珍兒見有多的就裝了一罐。
裝好東西,珍兒正準備找葉白芷讓她一起,就看到葉白芷眼神有些飄渺的盯着葉路遠,過去推了推她,問道:“白芷姐,你幹啥呢?”
“啊?”葉白芷從怔愣中醒過來,問道:“怎麼啦,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是在喊魂呢。你剛剛魂跑到哪裡去啦?”二妞戲謔的問道。
“死妮子,作死呢。”葉白芷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這話讓我大伯孃聽見了,你就等着吃竹筍炒肉吧。”
二妞吐吐舌頭,去掃地了。珍兒問道:“白芷姐,我要去給葉姑姑送些吃的,你去不?”
葉白芷剛想開口,葉路遠從門口進來了,見珍兒手裡的東西,問道:“珍兒,我還說讓你幫我準備些東西呢,沒想到你已經準備好了。來,給我吧,要是晚了我可就趕不及回鋪子裡了。”
珍兒本想把東西拿過來,聽葉路遠這麼一說,只好遞過去,埋怨道:“早說要東西啥,這是我給葉姑姑準備的呢。你這是要送去哪裡呀?”
葉路遠打開籃子看了看裡面放的東西,滿意的點點頭,對珍兒道:“哦,廖兄弟出遠門了,託我照看一下他爹孃。我今天正好有空,就想着去看看。這不是又正好你這裡有現成的東西嘛,就拿來借花獻佛了。”
二妞拿了東西進來。正好聽到葉路遠這話。笑道:“路遠哥真不簡單。現在不光會打算算盤了,打的還精哩,看這什麼花什麼佛的,說的一套一套的。你們以後誰要再說我是個精明的小市儈,我可是不依的。喏,這可是有一個更精明的。”
珍兒他們聽二妞子這麼說,想想還真是這麼個理兒。葉路遠進景春堂還沒多久,這做人說話都跟以前大不一樣了。更沉穩也更有條理了,就連做生意上頭也還能出些好的主意來了,這省錢的事上更是不用說了。
葉路遠生怕他們一說起來又讓自個下不來臺,忙道:“我時間都多了,先走了啊。”說着就往門口走去,生怕葉白芷她們拉着他打趣。
“哎,路遠哥,我也要去看看我娘,我們同路,一起走吧。”葉白芷說着也追了出去。
珍兒眼看着喊不回來葉白芷。只好重新收拾了東西,拉着二妞一起去看葉姑姑。
走到門口跟正在盤點的毛氏說了聲。得了早些回來的吩咐,兩個小丫頭高高興興的出門了。
走在街上,見街邊人來人往,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斷,一副繁華熱鬧的場景,二妞感慨道:“這纔是集市的樣子嘛。哪像前幾天,不是潑皮無賴上門要錢,就是哪個幫派跟哪個幫派的人打架了,街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荒涼的不行。”
珍兒看了看四周,深有同感。那前幾天還緊閉着的鋪子,這會兒也敞開了大門迎接四方來客。這要不是周小姐給她透了口風,估計她現在的鋪子也保不住了,現在想想,那個決定或許是對的。
“哎,珍兒啊,你怎麼知道這場風波很快就會過去,還讓大伯孃把鋪子先關了啊?”二妞疑惑的問道。
珍兒一聽,驚詫的看了她一眼。二妞不在意的擺擺手,道:“你當我包打聽的名號是白來的,我告訴你我耳朵可尖了,別看你跟大伯孃說話的聲小,我可聽的一清二楚的。”
珍兒聽的暗暗咂舌,這耳朵得尖成什麼樣才能在屋裡聽到她們在院子裡那麼小聲的說話啊?
“是周小姐跟我說的。”珍兒淡淡道。
“哦,”二妞瞭然的點點頭,“我怎麼說你的消息那麼準呢,原來是有個消息更準的知縣家的小姐呀。那周小姐跟你說什麼啦?說青龍幫要內戰,還是黃禿子要死了呀?”
珍兒想到那天,周小姐在湖心亭裡賞荷,指着湖中那落也花瓣的蓮花,漫不經心的樣子。她平靜的話時常在耳邊響起,“看到那些蓮花了嗎?現在枯敗的不成樣子,誰又能想到它之前的繁華呢?你說人是不是也是這樣啊?”沒等珍兒開口,她又接着道:“這個月也沒幾天了,也沒個良辰吉日。新鋪子嘛,還是正經的好好辦個開門宴的好,開門大吉嘛。我記得下個月好像還有幾個吉日。”
初聽到這話珍兒心裡一震,等回過味來,她就知道周小姐這是在告誡她了。前段時間市井就有傳言說朝廷要肅清漕幫,清理河道。雖說漕幫不是這麼容易就肅清的,但是像青龍幫這樣內部就已經先亂起來的小幫派,而且名字還起的那麼犯忌諱,當初要不是這個幫派的什麼人跟宮裡有些個什麼關係,早就被當成反賊肅清了。可就是讓它苟延殘喘的存在了這麼多年,那也是朝廷擡擡腳,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的踩死他。而幫派內部混亂卻沒有及時得到制止跟鎮壓,只能說明幫主跟壇主之間出現了問題。
珍兒有一回去賣藥草的時候正好碰到一個幫派的人,急急忙忙的去了慈安堂找大夫。她特意留意了馬車的標誌,是青龍幫的。那她之前的猜測就得到證實了,黃禿子確實是在運河上遇到劫匪,而且受了重傷,所以壓制不了幫衆了。
珍兒沒敢跟毛氏說太詳細,怕她擔心,只隱晦的提了提縣城有一場亂事,他們還是關了鋪子歇幾天再說。怕引起別人的懷疑,珍兒他們就對外說要整修鋪子,而實際上鋪子也是需要整修的。
她那天說的那麼小聲都被二妞聽到了,珍兒對她的耳朵靈敏度無比佩服。
“那你有沒有問問周小姐,被抓的幫衆會發配到哪裡呀?”二妞問道。
拐了這麼多彎不就是關心一個人嗎,還不如直接問呢。見二妞彆彆扭扭的問話,珍兒實在是不習慣,直接道:“我也不知道,聽說好像是罪行不重的就發配吧。至於是去南邊還是去北邊苦寒之地,就得看朝廷的了。不過,”珍兒拖長了音,惹來二妞的追問:“不過什麼?”
“你先告訴我誰讓你問的。”珍兒跟她談着條件。
“哎呀,你,”二妞道:“是三妞那個傻丫頭讓我問的。”
“三妞?”珍兒愣了,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啊,“三妞跟曹魏按說沒什麼接觸吧?那她怎麼會關係他呀?”
“所以說她傻啊,”二妞語帶帶嫌棄的道:“是因爲福生,就是葉娘子家的那個兒子,葉福生。這些天我不在家,三妞一個人去割藥草,她傻傻的只知道割也不想想她能不能弄回去。後來割多了,正在發愁,正好遇到福生。三妞平時雖然靦腆,但是一個村子裡的人還是相熟的。福生就好心的幫忙把藥草扛回了家,三妞就記住了這個情。這幾天見福生煩惱,就問了他爲什麼事煩,這不就拜託我來幫忙問問曹魏的判刑了麼。”
“哎,我當是什麼事,這不也就是鄰里鄰居的幫個忙嗎,你幹嘛說三妞傻?”珍兒不在意的道。
“這還不傻?”二妞像是聽到什麼驚訝的事,差點沒蹦起來,“福生,葉福生你知道吧,你看他那個長相,你看他那張嘴,整天往外跑着甜話,跟吃了糖纔出門一樣,我跟你說村裡好些個小姑娘每吃見到他都甜滋滋的。我都聽村裡的嬸子們說過很多回了,福生招人。我跟你說呀,你以後也離這小子遠點,他不是什麼安分的。唉,也就三妞這傻丫頭別人跟她說了兩句話她就摸不着北了。”
葉福生這個人珍兒知道,她那回上集市上買書就跟他坐一輛牛車,還有葉春水跟曹魏的那回。是個嘴上利索的,跟村裡孩子的關係處的也好,看着也是個拔尖的小子,完全看不出有成爲二妞嘴裡花花公子負心漢的潛質。
珍兒用沒提東西的手握了握二妞的手,無聲的給她安慰,雖然她心裡覺得二妞想的太多,也愁的太早了些。
等到了官衙後面的小巷子,珍兒跟二妞在一個小破爛屋裡找到了曹葉氏。這也纔沒多少天,她就瘦弱的不成樣子,躺在一張破爛的牀上,眼窩深陷,咳嗽個不停,每一次咳嗽好像都要咳出一樣東西來才成的樣子,整個人就跟一個飄零的落葉一般,看不出半點生氣。
好像每次看到她,她都是要麼以淚洗面,要麼瘦骨嶙峋一幅了無生趣的樣子。雖然很同情她,但是珍兒她們除了來看看她,給她送些吃的,也並不能給她實質的安慰。
珍兒坐在牀邊給她講着從街上聽到的關於曹魏他們這些幫衆的消息,以及朝廷可能的處罰,好讓她有些心裡準備。二妞把破爛不堪的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這珍兒出來了。
屋子裡讓人壓抑!
“珍兒,你怎麼沒告訴葉姑姑,外面傳曹魏可能是殺死黃禿子的兇手,要是真的,他會被判處斬呀?”走出老遠,二妞問道。
珍兒想到曹葉氏那一副風雨飄搖的樣子,搖搖頭,低聲道:“看她那個樣子,我說不出來。”
這些二妞也不知道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