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那麼大的雨,今天竟然還如此豔陽高照啊……”聶蘇戴上了棒球帽,把臉遮擋在帽檐下面,嘟嘟囔囔地說。
“是啊,昨天的雨,估計又破了北京地區的記錄了……”左殘陽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整個人沐浴在夏日的陽光中,只不過因爲他穿着長袖襯衫和長褲,身上又背了一個大揹包,所以還沒走多一會兒,便汗流浹背。
“熱了吧?”聶蘇回頭,看到左殘陽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浸透了,“誰讓你背那麼大的包?那麼一大堆東西糊在後背上,能不出這麼多汗纔怪!你就預防着點兒中暑吧!”
“嘿嘿……有備無患嘛……”左殘陽低頭一笑,“不過,案發現場在哪裡?我們怎麼過去?”
“離這裡有點兒距離,”聶蘇說着,站在路邊等待出租車,“我們打車過去好了,你這個樣子,我真怕走着走着就中暑昏迷了!”
……
三十分鐘後,聶蘇和左殘陽下了車,徑直向那個公寓樓走了過去。
“說好了啊,”站在案發現場的警戒線外,聶蘇一臉嚴肅地對左殘陽說道:“待會兒如果那個警察說我不能看現場,你可要幫我解圍!”
“啊?怎麼……怎麼解?”
“就說……”聶蘇歪着頭想了一會兒,然後一笑,“就說我是你的助手!”說完了,還不忘捏起拳頭揮了揮,“記住了哦!如果你要是不讓我看的話……我就……我就……”
“拜託……”左殘陽一臉的無奈,“如果你是我的助手的話,那麼在工作是那裡你肯定會說出來的,那個時候你沒說,現在倒是說了,你不覺得以警方的能力會對你這句話產生懷疑嗎?”看着聶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左殘陽笑了笑,“行了,快進去吧!到時候……見機行事就行了……”
……
“殘陽你來了!”恩泰第一個看到左殘陽的身影在門口閃現,“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這個案子的委託人,警方的錢行警官。錢警官,這位是左殘陽,是個醫生,我們拜託他來幫助我們做屍檢。”
“你好!”錢行和左殘陽握了握手,視線又移到了聶蘇的身上,“呃……這位……”
“哦,忘了說了!”杜子規一笑,“這位是我們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她幫助我們記錄什麼的,出這樣的現場沒有任何問題!”
“這樣啊……”錢行聽到這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麼,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沒問題!”聶蘇笑着回答。
……
“死者爲女性,頭面部高強度毀容,雙手、雙腳被強酸腐蝕,不可辨認指紋、掌紋等身份特徵……”接下來,左殘陽像是變魔術一樣地從他隨身攜帶的揹包中拿出了放大鏡、鑷子、透明塑料袋、筆記本、筆、膠帶、照相機、小刷子等等。
“聶蘇來記錄。”他把筆記本和筆塞進了聶蘇的手裡。
“子規來爲證物編號。”他把小刷子和馬克筆,還有幾個透明的塑料袋塞進了杜子規的手裡。
“恩泰照相。”一個很大的照相機就被塞進了恩泰的手裡。
“道……”左殘陽擡起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道,“道就來看着我,和我一起驗屍吧!”
“殘陽……”杜子規愣愣地看着蹲在屍體旁邊的左殘陽。
“怎麼了?”
“你的書包裡……還有什麼?”
“根據每天要乾的事情會有細微的不同,”左殘陽一面戴上了從揹包裡拿出來的一次性手套,一面回答,“這個季節一般會有中暑急救箱、防曬霜、雨傘、還有一些別的工具。”
“百寶箱啊……”恩泰讚歎了一句。
“有備無患嘛……”左殘陽笑了笑,然後又馬上恢復了嚴肅,“準備記錄,”說着,他拿小鑷子撬開了死者的面目全非的臉上的一個洞,“從死者嘴的變化來看,應該是從口腔灌入強酸類物質,導致口腔粘膜、食道、胃部的嚴重灼傷。”接着,他又放下鑷子,試了試死者的肌肉強直程度,“肌肉強直程度比較高,需要進一步檢驗胃中的物質消化程度確定死亡時間。”接着,他頭也不回地又說道:“幫我把我包裡面的溫度計拿出來,謝謝!”
“哦,好!”聶蘇是距離左殘陽的巨大揹包最近的,所以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紙筆,拉開了左殘陽的大揹包,看到了揹包裡面的內容,聶蘇禁不住小小地驚訝了一下:揹包裡的東西雖然多,但是幾乎每個東西都有一個固定的擺放位置,比如說,一把尺子被插進了揹包裡面一排小兜裡,而剩下的東西,被放在揹包裡面的一個可以摺疊的支架中。看殘陽的家裡,真的想不到他是一個能把揹包收拾得這麼井井有條的人呢!聶蘇暗自想道,然後很快在尺子的旁邊找到了溫度計。“殘陽,溫度計拿到了!”
“很好,記錄這個房間的溫度、溼度、氣壓。”左殘陽點了點頭,仍然頭也不回地回答。
“哦……”聶蘇聽到,馬上把他所說的項目記錄在了筆記本上。站在她身邊的恩泰和杜子規看到了左殘陽的工作狀態,也不禁暗自咋舌——左殘陽,還是相當專業的嘛!
“死者的服裝,是VeroModa今年的夏季女裝新款連衣裙。”左殘陽面無表情地掀開了死者的衣服,因爲是夏天,所以死者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連衣裙,而左殘陽的行爲在恩泰、道和杜子規眼裡也是一個“勇敢的行爲”——如果使他們,這樣堂而皇之地去掀別人裙子,那三個女孩兒早就拳腳伺候了吧?
“VeroModa是丹麥服裝品牌,主要面向25至35歲女性,據此可以推斷死者的大概年齡在20歲到35之間。”左殘陽繼續檢查,“服裝上只有少量掙扎的痕跡,並無被強酸腐蝕的痕跡,也沒有血跡等,所以可以斷定是死者本人的衣物,不是死後再換上的。”
“那麼這雙鞋呢?”恩泰用腳尖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一雙涼鞋,左殘陽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拿起涼鞋,仔細地看了看。
“紅底高跟涼鞋,做工精美,用料考究,初步判斷爲法國品牌ChristianLouboutin,這種鞋……”說到這裡,左殘陽拿起了那隻高跟涼鞋,眉頭皺了皺,仔細端詳起來,那種眼神,就好像是一個藝術品鑑定家在端詳着一件藝術品一樣。
“怎……麼了?”聶蘇看到左殘陽的眼神有點兒不對勁兒——剛纔還都是面無表情,雙眼也不帶着一絲感情呢!現在怎麼變得對一雙鞋這麼專注了?
“這雙鞋在網上買的話,大概要六千元左右,而這條裙子,雖然也算是名牌,但是和鞋一比,就差了好多價錢呢!”左殘陽歪着頭,“爲什麼對於鞋這麼執着呢?”
“難道是個高跟涼鞋控?”聶蘇說道。
“不知道,待會兒看看她家的衣櫃和鞋櫃好了。”左殘陽放下了鞋子,又把注意力轉回了屍體身上,“屍體需要運回去進行進一步解剖,但是依我看,身上並沒有太多暴力的痕跡,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了,需要檢查的,就是她是死前被灌下硫酸的,還是死後。”然後,左殘陽站起身來,示意可以挪動屍體了。
“屋子裡面沒有什麼被翻動過的痕跡,”恩泰一邊給房間裡面的各種傢俱拍照,一面評論道:“死者身邊的現金也沒有動過,首飾也並沒有拿走……估計這是報復殺人了呢!”
“很有可能,”杜子規點了點頭,“不過,死者是一個人住的?沒有朋友什麼的?”
“身份都找不到,怎麼聯絡她的朋友?”道苦笑。
“難道整個房間都沒有搜到什麼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左殘陽正在收拾他的採樣工具,聽到道的話,不由得轉過頭去,驚愕地看着道。
“大略搜索了一遍,沒有發現,我們現在準備組織警察們再搜索第二遍。”道點頭。
“看來這次,遇到的可是很冷靜的兇手呢!”左殘陽搖了搖頭,“可能會有你們忙的了!”
“你的意思是……”恩泰眯起眼睛,“這個兇手在殺人之後還能夠把東西收拾得這麼整齊、一點兒證據都不剩,所以很冷靜?”
“不光是冷靜,”杜子規插話,“估計還是計劃了很久的報復殺人案件呢!”
“看來是如此了,”道回答,“能把證據消滅得如此乾淨徹底,真是給警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呢!”
“總之,先運回去吧!看看能不能套出來點兒什麼。”恩泰看了杜子規一眼。
……
“恐怕這次靈語不管用了。”左殘陽從驗屍間走了出來,對着杜子規搖了搖頭。
“啊?”杜子規瞪大了眼睛,“爲什麼?”
“我剛纔解剖了屍體,發現死者的死亡原因,是硫酸腐蝕、劇痛致死!”左殘陽舉出驚人。
“什麼?劇痛也會死人?”聶蘇有點兒不敢相信地問道。
“嗯,怎麼說呢?”左殘陽歪了歪腦袋,“說是劇痛致死,但是有一點兒不準確。其實在人體受到劇痛之後,就會引發身體內的一系列應激反應,就是說身體分泌一些激素等等,用來抑制疼痛,或者有的時候,本來應該分泌的東西會減少分泌甚至不分泌——這一系列的變化,都會導致人體出現異常。而這個死者,疼痛引起了應激反應,並且強酸腐蝕了食道、胃等部位,最終導致了死亡。”
“那麼……”杜子規說道,“你是說……她的中樞神經系統也會被破壞?”
“是的。”左殘陽點了點頭,“死者由於劇痛,曾經後仰,酸液也進入了鼻腔和腦部……”
“是誰能這麼狠心!”道喃喃地說,看着驗屍間中那塊白布覆蓋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