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修夷沉吟了一下,目光也朝着被裝在鐵籠子裡的大公子看過去,“是個有頭腦的人。”
有頭腦這算是個什麼評價?我有些不屑的撇撇嘴,修夷老是覺得我太聰明,說話老是一半一半的,故弄玄虛。
祭壇上的楚莊王突然瘋了一樣飛快的轉圈,手中的劍不住的揮動,打在鐵籠子上發出噼啪的響聲,香案都被他帶倒了。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修夷:“他怎麼了?”
“在作法。”修夷笑了笑道。
二師傅轉過頭來看着我笑的很得意:“那是我假扮術士的時候教他的,我獨創的舞蹈。”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楚莊王瘋狂的轉了許久的圈,我看的心驚膽戰。一直在想他要是摔暈了可怎麼辦,可是奇人真有奇技,楚莊王轉了那麼久的圈竟然一點都沒暈,動作停下來的時候,他站的很平穩。
“你們都是孤的至親至近之人,”楚莊王停下身上的動作,拿着劍走到夏易秋面前,一個一個的往後走,看着籠子裡的人,嘆息道,“其實孤還是很珍惜你們的,只是孤要長生不老,你們是孤的仙丹,孤便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能放棄你們,才能做到孤想做的事。”
大公子的身子站的筆直,似乎不經意的轉了下頭,目光在身後茂密的樹林裡停了停。然後繼續看着楚莊王道:“父王,你別再執迷不悟了,長生不老的事都是騙人的,哪有人能夠真的長生不老?爲了能叫父王得償所願,孩兒自然不在乎這條性命,可是孩兒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父王誤入歧途啊!”
我正一本正經的聽着大公子的話,心裡還有些感動,修夷突然輕輕嗤笑一聲:“不愧是足智多謀的大公子,這個時候還在做戲。”
“做戲?”我愣了愣。
修夷笑着點了點頭:“沒錯,做戲,他的所作所爲,都是演給樹林裡埋伏着的肖家軍看的。他知道肖將軍自然會陷入兩難的抉擇之中,所以故意說出那番話,一方面做足一個無奈而又深愛父親的孩子模樣,另一方面卻是爲了將楚莊王真正的面目勾出來,不信你看。”
我重新看向祭壇,果然楚莊王面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看着大公子道,“你們懂什麼?孤若是能夠長生不老,整個天下都是孤的,到那個時候,想要多少榮華富貴,多少的女人,多少的兒子沒有!到那個時候,整個天下都要匍匐在孤的腳下!爲了那個盛世,現在這點犧牲又算什麼!”
大公子輕輕笑了笑,目光再次轉向身後濃密的樹林,低下頭去沒有再說話。
修夷看向我:“如何?”
我點了點頭,“如今我總算是明白了你說的那個有腦子是什麼意思了。大公子跟你一樣,是隻老狐狸。”
修夷拉緊我的手,輕笑,“不,我比他更優秀。”
“真不要臉。”我皺皺?子。
祭壇上,楚莊王看着大公子不再說話,擡頭看了看天色,又開始來回的走動。
“你們要是變成了鬼。可千萬不要來找孤啊,”楚莊王說,“在那邊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孤能夠辦得到,定然不會委屈了你們的。”
這話,要不是在這樣一個情境下說出來,其實還是挺感人的。
那排籠子的最後,裡面關着一個年幼的男孩,聽了楚莊王的話,那男孩嚎啕大哭,“父王,孩兒不想死……”
楚莊王不耐煩的皺起眉看過去,“別哭了!回頭再驚動了天神,壞了孤的好事,孤連你母妃一塊殺了!”
那男孩的哭聲猛地止住,小臉憋的通紅,卻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楚莊王又走到夏易秋面前,神色坦然,卻有些遲疑,“你是孤寵愛最久的女人了,你定然能夠明白孤的心思的,對不對?你不會怪孤的!”
夏易秋彎起嘴角笑了笑,看着楚莊王輕輕笑了笑,“你說的沒錯,我明白你的心思。”
她的右手背在身後,我驚悚的看着她的手背上冒出一層又白又長的毛,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全部變得青黑,她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變長變尖,就在她要伸出手掐向楚莊王的時候,楚莊王卻突然哈哈一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孤就知道,孤沒有白白的疼愛了你!”楚莊王絲毫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大搖大擺的走到祭壇中央,將剛剛被他揮劍帶倒的香案扶起來,將地上的三把匕首拾起來重新放回到香案上。
然後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也差不多了,孤現在就開始煉丹了。爲了表示孤的誠意,孤要親自來取你們的心,也算是爲你們積了德了。”
還積德,我呸了一聲,這個臭不要臉的。
想到剛剛夏易秋身上那驚悚的一幕,我轉過頭。拉了拉修夷的衣袖,“你之前只說你佈置了大公子和楚莊王的局勢,可是夏易秋那麼不尋常,你剛剛看到她手的變化了吧,萬一到時候她真的動了怒,施行起妖術來。楚莊王還沒有來得及和肖家軍對上就被她弄死了,那豈不是很麻煩。”
二師傅搖了搖頭,“我看倒未必。剛剛夏易秋的變化我也看見了,那是最原始的變身,要承受很多的痛苦不說,效果也很有限,當然比起一般人來說,確實是不錯了。她要真是有動作,我隨便一根手指頭就能止住她。”
我嘆了口氣,“就怕她身後的那個人也出來。”
二師傅便不再說話。
修夷突然搖了搖頭,笑了笑,“不必擔心。肖將軍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他等不到夏易秋變身就會出來救大公子的。”
他的話音剛落,那片樹林裡突然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動作。
只是楚莊王正在着迷的看着手裡的匕首,猶豫該從誰開始下手,並沒有發現樹林裡的不對勁。
良久,他拿着刀子徑直走向了夏易秋。
“你最理解孤。就先挖你的心吧。”楚莊王道。
我眼看着夏易秋的右手又開始變化,那變化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只是,還沒等到楚莊王走到夏易秋身邊,樹林裡的人已經動作起來,嗤拉一聲從樹林裡鑽了出來。
“救大公子!”爲首的那個人穿了一身的戎裝,大手一揮道。
楚莊王愣在了原地。不過瞬息之間便反應了過來,大怒道,“肖將軍?你來做什麼!”
爲首的那個一身戎裝的男人聞言跪到了地上,雙手抱拳,看着楚莊王道,“小人受天命,在老王上的病牀前曾經發過誓,保衛我楚國家國太平,君主勤政,臣子愛民,百姓和樂。然而王上今日要殺妻弒子,僅僅爲了一個子虛烏有的長生不老!王上,你這般糊塗,小人不能再坐視不理!那是對楚國的不負責任,對天下的不負責任!”
說罷,他不再看楚莊王一眼,徑自站了起來,衝着兩旁的肖家軍吩咐。“將鐵籠打開,把各位公子夫人都放出來,掩護大公子離開!”
楚莊王站在原地,看着滿滿的肖家軍,將手裡的匕首狠狠地丟到了地上,怒吼道。“反了!都反了!你們好大的膽子!來人,將他們都給孤抓起來,關到大牢去!”
其實早在肖將軍出來的時候,下面圍着的侍衛就已經發現異樣,往祭壇中央過來了,只是楚莊王防人之心太重,將侍衛放的那麼遠,趕過來自然不如肖家軍來的快,不過差了須臾的功夫,卻足矣叫肖家軍控制住了現場。
有些跑得快的侍衛已經和肖家軍打了起來,可是明顯不是他們的對手,幾個侍衛打一個肖家軍。勉勉強強的才能打成平手。
可是事關楚莊王的性命,即便是不容易,那些侍衛也不敢退縮,個個都拼盡了全部的力氣,拼了命的同肖家軍過招。
一時間,侍衛死的死,傷的傷,肖家軍也有不少人負了傷,死的卻並不多。
侍衛勝在人多,肖家軍勝在功夫好。可是這樣一直髮下去,恐怕兩方都討不了好處,楚莊王的親信侍衛死傷的差不多。而肖家軍也會受到重創。
我轉頭看向修夷,頗爲佩服,“先前你同我說的時候,我只有個大體的概念,如今親眼看了,才知道你這盤棋。其實下的很大。”
修夷微笑着點了點頭,頗爲不要臉的收下了我的誇讚。
過了許久,祭壇上已經倒的倒,傷的傷,只有十幾個人仍舊在浴血奮戰,突然。有兩個肖家軍將刀架到了楚莊王的脖子上,“都住手!”
楚莊王的面色一變,“你們不要命了!快鬆開孤!”
那肖家軍絲毫不買他的賬,將手裡的刀劍往前送了一寸,鋒利的刀刃頓時割破了楚莊王的脖子,鮮紅的血沿着刀刃流下來。看着觸目驚心。
楚莊王頓時嚇的兩腿直髮抖,連連跟着肖家軍叫道,“都住手!住手!”
那些打鬥着的侍衛不由自主的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