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四平行的時空
這次宏太子傾大婚,彥國送的禮有兩樣。
兩樣皆爲彥國的國禮。
一是玉。此玉名叫“雲抱月”,是一塊天生雲紋的美玉,美玉中心透光可見滿月輪廓,沒有人工琢磨,反而是天下獨一份的珍貴;
二是香。此香名叫“二公主香”。全大陸都知道,宏有國色,指的即是那個即將成爲太子妃的丞相之女;而彥有天香,是因爲彥國當今皇帝的二妹,天生肌膚含香,此“二公主香”即是擬公主之香特製而成,是各國女子追求的極致香料。
禮,雖精緻,卻並非華貴到極點,此番前往,重要的不是這兩樣禮品,而是持禮品的人。縱是彥國的知玉大師,那在全大陸也是赫赫有名,能讓大師遠道跋涉親手奉送,這其中的情誼比禮品本身更有價值。
不過夙命遠行,並沒有龐大的賀隊,這與她一貴的作風有關,她是祭天之人,亦或只是個巫師罷了。
所以,夙命靜悄悄地上路了。
隨行的只有焰池,還有那兩名官員以及兩小隊人馬。
不過暗地裡皇帝派了多少人保護相送,那就不關她們的事了。
一路上途經槐郡再折道,從宏國的國門而入。不過在路上,正好碰上了省親回京的新貴妃。
在得到探報預知貴妃將落足阮縣過夜後,夙命便停留在了阮縣。
是夜,文官黎青在屋外蹭了很久的地才敲起了門。
開門的是焰池。她提着紫水劍抱胸而立,把黎青堵在外面:“什麼事?”
黎青小心翼翼地察看着焰池的臉色,有些不安地問道:“焰池姑娘,要知會貴妃娘娘來見知玉大師麼?”
焰池橫了他一眼:“見什麼,又不是在皇宮裡,你可見大師擺了案,設了香?”
黎青縮了縮脖子,心裡卻嘀咕,就算沒擺案設香,大師的身份也是非娘娘可比,依照禮數,尤其這是新娘娘,得來才行。
“你別把殿上那些個禮數搬過來,”焰池一眼看穿了他,“在外知玉大師從來微服示人,你拘謹了反而招人惦記。”
“是是,下官知道了,下官告退。”黎青連忙躬身退開,至於爲什麼這麼恰巧地偏要在阮縣過夜,他就不打算深入多想了。
總之能跟着知玉大師出趟遠行,於他是至高的榮耀,若是能有幸一睹大師芳容,那就死而無憾了。
焰池見他走了才關仔細門,轉入內廂房,然後瞪着眼看着人家敬畏的知玉大師已經換上了身黑色的衣裳,正在對鏡挽她的長髮。
“我說,”焰池走到她身後接替她手裡的活,疑慮地問,“咱們真要夜探行宮?就爲見那個新貴妃?”
“閒着也是閒着,怎麼,你不想看看,聽說也是個美人。”夙命輕笑。
“我還聽說,這個美人長得和小姐您挺像的,”焰池側過身輕輕捏住夙命的下巴一同對着鏡子看着,“那不如我看您得了。”
“桃溪說的?”夙命掃了她一眼。
焰池乖乖地把手放下:“皇上立個和您相像的娘娘,擺明了是對您的褻瀆。他晚上和那娘娘行苟且之事時,難說他心中想的對面的是誰,就這樣,爲什麼您沒跟皇上急?”
夙命撫額笑嘆:“焰池,男女之事天經地義,你將來可是要許人家的。”
“許什麼人家,”焰池翹脣,一臉的不屑,“天底下就沒有男子配得上我們雲吊磐的女人。”
“口氣還真傲,”夙命搖搖頭,“看來是我錯了,把你們關在山上,性子也開始有所偏頗起來。”
“好小姐,你別逃避話題。” 焰池立即指出。跟着小姐可不是一天兩天,底下過招兩下子就敗那不是白跟了這麼久。
“其實很簡單呀,”夙命依舊對着鏡子左右細看,腦海中那張娘娘的臉與自己究竟相似多少,已不太記得,但卻因她的事而對她印象深刻,“你是希望皇上隔三岔五地召我一回,還是找個替身死心?”
“那我倒要看看這個能讓皇上死心的娘娘到底長得什麼模樣。”焰池一仰脖,也換衣裳去了。
等天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夙命和焰池便隱進夜幕裡,向行宮而去。
行宮雖然不大,但是卻處處燈火輝煌,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成隊的侍衛穿梭其間,儼然是張織緊的網。
不過始終沒網到某間廂房的屋頂上潛伏的那兩道身影。
“您都沒用這麼大排場。”焰池一邊四下張望,一邊耳語。
“要抱怨就去把桃溪換過來。”夙命輕聲說了句,然後仔細地觀察着。
焰池吐了吐舌頭,也認真起來。
“看到沒?”夙命扯了焰池一把,指着對面長廊裡走過來的幾個人,“那個領頭的,就是這娘娘的大太監。”
“那不是皇后的人麼?”焰池皺眉。
“是啊,不過現在不是了。走,跟上他。”夙命輕輕起身,貓着腰在房頂掠瓦而過。
等眼見着這個大太監走進一間房後,夙命和焰池面面相覷。
這間房,位於行宮的後院,已是馬廄的一側,到了這裡崗哨已經少些,怎可能是貴妃下榻的廂房。
而且這太監讓其他人都留在外面,並冷冷地囑咐了幾句才進去。
秘密。
夙命和焰池的心頭同時竄過這兩個字,然後不假思索地翻身上了這間房頂,並小心地移開瓦片。
底下卻出現第二個人,應是一直呆在屋裡的,裝束是個侍女,正低頭站在牀邊。
“醒過沒?”那大太監說話了,聲音很冷很硬。
“回公公的話,醒過一回,只睜着眼小半會兒就又昏過去了。”
“吃過東西沒?”
“回公公的話,不曾吃過。”
“把她餓死了你也得死。”
那侍女嚇得撲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公公開恩,求公公開恩,她已經不行了,路上顛簸得厲害,還吐過幾回血……”
“我會找大夫來看的,“大太監走近牀邊,掀開牀幃看了一眼便退開,轉身準備走,但又緩了緩,“可有人問過你侍候誰的?”
“回公公的話,不曾有人問過。”
“若有人問,你可知怎麼說?”
“回公公的話,奴婢給馬添草加料來的。”
“嗯。”大太監終於像是滿意了,然後推門走了。
大太監一走,那侍女就呼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才掙扎着爬起來關上門。她先是把牀帷撩起來,然後去擰牀邊架子裡水盤裡的帕子,給牀上的人擦拭臉龐。
以夙命和焰池的角度,卻恰恰只能看到侍女的背,剛纔有一下瞧到了牀上躺着的人的模樣,只覺得這確是一張病重中的臉,蒼白而死灰。
瞧着侍女寸步不離的樣子,焰池很有種下去一掌打昏她的衝動,然後去瞧瞧下面到底躺了什麼人。
不過夙命沒等她興奮起來就竄出去了,於是焰池不得不跟了上去。
仍然是跟着那個大太監,這回他把她倆帶到了新貴妃的跟前。
屋內,香氣環繞,新貴妃正逗弄着一隻紅嘴鸚鵡,見他進來便笑了:“老傅,你瞧這阮縣縣令,不知怎的知道我那裡有隻鸚鵡,非要再送一隻,說什麼給我路上解悶子的。”
“這縣令有幾分懂事,娘娘喜歡就好。”大太監聲音仍是冷冷的,但卻透着恭敬。
“不知這鸚鵡和我宮裡的那隻能不能成一對,那到挺有意思的。”新貴妃的笑有點模糊了,“若是一樣的……就不好玩了。”
大太監一時沒有說話,而屋裡其他的人似乎得到了指令紛紛退了出去。
隔了一會兒,新貴妃緩緩地道:“連你都找不到她,那她就真的不在了。”
“娘娘這回也該靜下心來了,明日就可回到宮裡,皇上一定十分想念娘娘。”大太監走近她,伸出手來。
新貴妃把鳥籠放在大太監的手上,卻定定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娘娘好好歇息一晚,沿途途勞,鳳體要緊。”大太監帶着鳥籠退了出去,侍女們又進來了。
新貴妃似乎嘆了口氣,確實有些疲憊的樣子。
“鳳體……”焰池在屋頂嗤了句。
“咱們走吧。”夙命輕聲道。
焰池默默看了她一眼,小心把瓦疊好,沒有說話。
回到住處的夙命彷彿陷入了沉思,這個時候焰池也是不敢說話的,隻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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