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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皓永遠記得江屹那時說的話,他盯着李文標一字一句地說,我,會,讓,你,爲,這,一,切,付,出,代,價!李文標還保持着他的微笑,可是齊皓依稀覺得他的笑已經有些僵硬。並且,在江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齊皓的心裡突然有些怪怪的東西,以至於當江屹的眼光轉向他時,他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可是那眼光,不是不經意的一瞥,分明是,忌恨!

原佑慢慢地從各處撿着自己的衣服,他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他沒有看周圍的人一眼,嘴角卻始終往上牽引着,隨時準備再大笑一場的樣子。

當他慢慢穿好自己衣服的時候,江屹說,原佑,跟我回去!

原佑充耳未聞的樣子對着齊皓說,喂!阿其!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帶我去?

齊皓的身上承接了兩種眼光,一個是原佑分不出表情的眼睛,一個是江屹的嚴肅冷酷,他不知怎的對上了江屹的眼光,腦子裡有些亂。

他還是慢慢走過去,把原佑扶起來,在他攙扶着他向外走的時候,江屹突然說,你忘了,今晚要和方凝通電話?

原佑的身體僵直了,再也沒有動一步。江屹大踏步的走過來,猛地把齊皓撥開,幾乎是夾着原佑走了出去!齊皓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思緒依舊凌亂。

李文標一邊穿褲子一邊說,阿其,我兄弟的功夫如何?

什麼……功夫?齊皓驚異地問他。

當然不是一般的功夫了,他以前當過特種兵,普通功夫當然沒話說。我問你他男人的功夫如何?

齊皓說,我只是個侍應,不是……

李文標哈哈笑,說,你在這兒,又長得挺順眼,不做鴨多可惜。你過來陪我玩玩,我給你1000塊。

去你的!齊皓在心裡說,然後轉身就走。

站着。李文標突然不笑了。

幹嗎?齊皓轉頭看着他。

李文標盯着他,半天沒說話。齊皓剛要動,李文標說,別動!你這個角度,跟他媽原佑真像!

齊皓那時知道,他的側面,或者,某個角度的側面,和原佑可以亂真。

隔了幾天,他終於想通了,那天江屹可能衝進去要救的是原佑,不小心救了他,也許他早一步到隔壁,原佑不會被人□□。所以,他對他有忌恨的眼光。不過,有一件事,齊皓始終沒有想通,爲什麼,他總想着江屹?還有,胸部被人啃噬那種觸電的感覺,讓他覺得有思怪異的激動。

距離那一天,有一週了吧。江屹一直在房間裡沒有出去,東西也吃的很少。那天夜裡,原佑發起了高燒,他的嘴裡一句一句地喊着方凝,凝姐姐。到他安靜下來以後,他就沉沉地睡,江屹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只是,當他跟他說對不起的時候,他的眼角流出了眼淚。他很久沒有看他哭過了,他甚至以爲他沒有了那個功能,他最後一次看見他哭,是在方凝離開後的那個下午,他站在玻璃窗前,一動不動,他以爲他在想事情,可是,在離他不遠的鏡子裡,他看到了他的眼淚。

那是我最後一次哭。原佑曾經這麼想。如果以後,再有眼淚掉下來,那不過是眼睛裡儲備的太多盛不下了而已。

他昏沉地閉着眼,如果就這麼睡過去,不是更好。不!不能!方凝會回來,方凝會和他在一起的!這個信念,支持了他所有的生存。

江屹看着原佑微微抖動地睫毛,知道他大概只是閉眼,而不是睡。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挑着眼睛跟自己說:

“江屹!你不想試試男人麼?”

原佑,在那一刻,是一個以任何手段去要自己想要東西的男孩,不顧一切後果的,義無反顧的!江屹,在那個時候,是方凝的未婚夫。方凝,在那個時候,是原佑養父的女兒。

從那時開始,一切都變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江屹把原佑帶到了牀上,也許,一開始,是戲謔,他想這個男孩,在被扒光之前,就會改變主意的,他用這個手段搶回愛人未免太傻太極端了。可是,當他看到他光潔青澀卻有着特別吸引力的身體,他那男人的本能居然洶涌而來。

在他進入他身體的時候,那個男孩居然在笑,可是,那笑容很快消失了,不是隨着痛,而是,隨着他看到門口方凝的面孔,那面孔對他,是厭惡!什麼,都比不上所愛人的厭惡吧?恨,可憐,同情,也許都要好得多!

原佑知道自己用錯了方法,可是,那是最短的比賽,幾秒鐘,遊戲就結束了。

方凝瘋狂了,瘋狂是因爲,他太愛江屹。而她,看到的場面,那個原佑安排好讓她看到的場面,讓他同時失去了對兩個男人的所有。一個是不該愛她卻癡情的弟弟,一個是她瘋狂愛的愛人。一切,也在幾秒鐘破碎。

這裡面,最清醒的,是江屹!

他給方凝選了一條路,同時,也給原佑選了一條,只是,方凝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原佑,卻走在一條自以爲有方凝實際卻和她背道而馳的路上。

方凝最後一次見面時對原佑說的話是,她得了嚴重的心臟病,要去美國換一個。當然,換一個心臟,比換一個別的什麼,要貴得多。這個價錢,江屹願意支付。

江屹擺出一副醜惡的嘴臉說,我不會做賠本的買賣,我源源不斷地支付這一大筆支出,你要答應我做任何事!否則……

不用這個否則,原佑也知道他要說什麼。他只問了一句話,問的是方凝,姐,你好了,我有沒有機會?

方凝說,也許。

這個也許,其實很殘忍!

原佑在這條不是他要到的終點的路上,執扭地走着。走得,只剩下軀殼。在那個晚上,當李文標醜陋的身體進入他以後,他的最後一絲靈魂也被抽走了。

江屹從來不認爲有什麼事值得後悔,方凝接受他給的路,他認爲是個解脫。他爲什麼一次次地讓原佑自殘着他自己的自尊,一次次地讓他丟掉他該有的東西,可是,他最想讓他放棄的,他始終沒有放,在他再次呼叫方凝的名字的時候,當他赤身**的大笑的時候,他的心在抽搐地疼,疼得厲害!

齊皓再見侯隊的時候有點賭氣,要不是江屹,他恐怕已經給……如果真那樣了,難不成算工傷嗎?侯隊說怎麼樣小齊,有什麼情況嗎?齊皓說,沒情況!

侯隊憑着多年公安經驗問,小齊,有思想負擔了?

齊皓生氣了,一生氣說話就沒輕沒重,他說,侯隊,您不覺得您有點太過分了嗎?

侯隊一愣,怎麼了這是?

齊皓說,您用的這個方法太損了!

侯隊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說小齊你思想上有什麼死彎彎,說一說?

齊皓說,我沒彎兒,我直的狠!您不是想知道李文標的情況嗎?我跟你說!他去過宮闕了,還□□了一個男孩,用迷藥,然後把人□□了!這個怎麼樣?能把他逮起來嗎?

侯隊沉思了一下說,那要看有沒有證據!

齊皓說我就是證據!

侯隊說他有更嚴重的罪行,遠比這個要嚴重!而且到那個地方去,出了這種事兒很難說得清。那個男孩幹什麼的?是不是也是……?

齊皓不想跟他說話了,他說侯隊那沒什麼情況了,我先走了。

侯隊說,小齊,盯緊李文標,即時彙報。

齊皓沒吭聲,走了。

他一直想再看見原佑,問問他怎麼了,不過,那個晚上之後,他再也沒有看見他。問到幾個人,他們都說,八成是不幹了。還有的說,那天那個江屹,是個大後臺,原佑有那麼大的後臺,幹嗎還出來賣啊!

大後臺?齊皓尋思。多大?

原佑真正清醒已經有幾天了。江屹讓他一起吃點東西,他就說,我好久沒上班了,老闆你沒問題嗎?

一直有東西堵在江屹的五臟六腑。他說,你不用去了,你自由了,想幹嗎幹嗎。

是啊?原佑說。我姐的病呢?

別想着你姐!她根本不值得!江屹吼了起來,一聽到他提方凝,他就想吼。

值不值你沒有權利說!你也根本不值得她愛!

沒錯,我不值,我根本不愛她!婚姻就是婚姻,我喜歡男的,這你應該知道,不然,你也不會來勾引我。

原佑不說話了。

江屹繼續說,所以,方凝同樣不愛你,你別這麼傻!

哈哈哈……原佑又笑起來,這笑已經令江屹有點毛骨悚然。

別笑了,原佑!這個時候,你哭會好一點!

哭?你有什麼權利要求我哭?我扔了所有的東西,連哭都沒剩下了!我不怕,方凝會回來的,她會明白我的,一定會!

原佑!別傻了!原佑!愛我吧!

他說了出來,在不經大腦控制的情況下。他發現,他不能任由原佑對着那麼一個肥皂泡毀滅自己。

令他欣慰的是,原佑還楞了一下,至少,那個愛字,還能震顫他的心靈。隨即他卻吐出了一句話,江屹,我比誰都明白,在方凝看到我們的那一刻,一無所有的,是我。我就只剩一口氣兒了,江屹。那口氣兒,不是你!

原佑!江屹不會這麼甘心。他不是像他長得那麼冷靜而溫柔,他的骨子裡,是一座火山。也許一無所有都是好的,有一句話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他早已經絕望,何不讓他放棄僅有的期盼。那時,也許所有都可以從零開始。

他望着原佑,蒼白的,帶着絕望氣息的他,嘴角還是稍稍上楊,隨時要笑出來的樣子。

江屹沒有意識地攥了攥拳頭,換了個舒心的笑容對着原佑說,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出去了一陣,原佑突然感覺心在砰砰地跳,他覺得有什麼在等待着他,當那個東西來到的時候,也許,所有,都結束了。

江屹託着手提電腦走了進來,慢慢地打開放到原佑的面前。

他說,這個郵件,是去年9月份從洛山機發來的,是幾張婚禮照片,新娘,我想你認識。

原佑盯着屏幕上那穿了白紗,高貴溫文,面帶甜笑的新娘,眼睛自始至終沒有眨一下。江屹盯着的是原佑,他曾想過他無數的反應,他等待着。

原佑突然伸出手,往下翻看着另外幾張照片,然後,他笑着說,她病好啦?

她根本沒病。江屹也溫暾着嗓子說。

直接過去結婚的?

不是,過去讀書了,新郎是在那兒認識的,很快。

哦,對了,她一直想出國讀書的。你贊助的?

是。

她知道我跟你在一塊兒?啊,對,她知道。她定期要跟我通電話的。這麼說,你們一塊騙我來着?原佑笑着問。

沒錯。江屹始終要比他冷靜。

兩個人像是討論着一個遠房親戚。江屹有點把握不住方向。

原佑突然慢慢解着自己的睡衣。露出白皙的上身時,他扭頭問江屹,咱們做一次愛吧?

他從來沒有提過□□,這兩個字。

呆着幹嗎?你不是愛我嗎?

他的嘴突然親吻上了江屹的臉,一點點往下移。忽然,他停住了,笑着說,我差點忘了江少爺你有潔痞,我洗個澡去。說罷他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的門是花玻璃的,江屹聽到他打開了水龍頭,甚至看到他影影綽綽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江屹覺得大大地不對,很不對!他想看到的是他聲嘶力竭地發泄,吼叫,甚至大笑都可以,那樣,他就覺得自己有機會,否則……

機會?他腦子裡靈光一閃,耳邊出現的是原佑的話:我就只剩一口氣兒了,江屹。那口氣兒,不是你!

與此同時,他猛地看到磨砂玻璃上,濺出一道鮮紅的血跡,在霧氣和水滴間,紅得耀眼。

江屹奔過去,撞開了門,他的頭似乎已經被那道血跡闢得裂開。原佑靠在溼漉漉地牆上,滿身鮮血,他的手裡握着一個刀片。他從來不用電動刮鬍刀,他說刀片颳得比較乾淨。

江屹用手捂住他脖間的大動脈,血立刻衝破他的指縫

原佑……爲什麼這樣?江屹的眼睛被打溼了,被噴灑裡的水,被鮮血,被悔恨,被愛…..

他擡起微弱的眼光,嘴角居然還翹着:沒想到,……血……噴……得……那麼……遠……

原佑……還有我,愛你啊!

他沒有聽到。即使他用毛巾裹住了他的脖子,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將他送到了醫院。他卻連急救室都不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