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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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佑,愛我嗎?

笑。

原佑,別離開我。

笑。

原佑,我錯了,給我一次機會,我用別的方式愛你。

不笑了。原佑說,你,不,配。

再次從夢裡驚醒,那曾經活生生的原佑如今只出現在夢裡,可是,他仍舊帶着那上揚嘴角的笑。江屹的手向身體旁邊摸索,那裡曾經有他的體溫,曾經有他睡過的痕跡,曾經有他的血痕,曾經有他無望的生氣,如今,僅剩空氣一團,令人窒息的空氣,一團。

坐在窗前,手裡捧着一個盒子,那裡裝着原佑焚了的身軀。

敲門聲傳來,他不在這個世界,聽不到。

李克走進來說,江哥,胡老大想見你。江哥……江……

李克楞了,這個是老闆嗎?他的身軀怎麼僵硬地像離了魂?但他看到他擡眼看了他,他嘴裡吐出幾個字,美國那邊的事安排好了嗎?

安……安排好了。老闆有多久沒有殺人了,沒想到捲土重來就是越洋買賣。

他從旁邊桌子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新郎新娘開心地笑着,優雅,溫柔,嫺靜的新娘不久前曾經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曾經判了一個人的死刑,那個人如今,在他手裡,在他心深處。

殺了他們,乾淨點!江屹不動聲色地說。

是。胡老大那邊……

李文標最近出現了嗎?

他還經常去宮闕。

是麼?江屹冷笑。

要幹掉他嗎?

不。一下幹掉他,我不甘心。江屹低頭看了看那個精緻的盒子。出去吧。

江哥。

還有事嗎?

您已經幾個禮拜沒出去過了。有幾個酒會還有什麼政府投資會等着你參加。

你說,他們要知道我是販毒頭子,會不會吐血而死?江屹笑着說。

我看會。李克笑。

好,把詳細安排給我看看。

是。

江哥……要不要……李克看了看江屹懷中的盒子。找塊墓地?

不用。

他會一直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江屹的手摸索着那個盒子,指尖依稀感覺到了那光滑,緊緻的肌膚,帶着年輕,帶着性感,卻沒有生氣。

有什麼滴在那個盒子上,耳邊響起了一句話:江屹!如果那天你會流眼淚的話,你纔開始算個人!

那時,江屹跟他說,原佑,我不會爲不值得我愛的人掉一滴眼淚。

那東西從眼裡掉下來了,爲什麼你不做個見證?

原佑……回來……吧……

齊皓逮人就問,你知道原佑怎麼樣了嗎?辭職了?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他很久沒有夢到他了,那個大眼睛的男孩子,消逝在他的夢裡。取代的是,有一天,他夢到一個人溫柔地替他寬衣解帶,親吻着他的身體,在幾乎進入他的時候,他驚醒,那個人曾經擡起眼看他,他記得,他叫江屹。

他繼續注意李文標的一舉一動,有幾次,他看到李文標曾經在遠處注視他,他對上他的眼光時,他就微微一笑。他總站在他的側面,他不願意正視他。

有一天他走過來說,小子,開個價。

齊皓終於沒在心裡說,他張嘴吼,去你的!

別學原佑發彪,沒什麼好果子吃!

齊皓不搭理他,說,你讓讓,我在忙。他手託着托盤想繞過他,李文標卻突然用手攬着他的前胸,生生地用力。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急了啊!

你急?李文標笑,手開始往他衣服裡伸。他猛然想起那天他和原佑的場面,他用手肘一下就撞到李文標的臉上,李文標沒想到這個看着挺虛的小子居然這麼大力氣。齊皓想,我今天豁出去了,好好教訓一下你!眼看李文標已經鼻血長流,他把托盤放到一邊,上去就打。李文標更沒想到,他還倒採取了主動,而且,有兩把刷子,齊皓用的是學校裡學的擒拿術,雖然,他差點不及格,而且同學間也沒有下狠手,可是,對付李文標還是沒啥問題。正當他一個被挎把李文標摔在地上的時候,他的胳膊被一雙有力的手扭起,他掙扎着回憶應付的招式,但卻猛的一陣劇痛,齊皓啊的一聲慘叫,他的右臂已經垂了下來,疼地跪在地上,爬起來地李文標對着他的前胸就是一腳,媽的!他嘴裡還罵。

這下,齊皓倒在地上,他擡眼,李文標旁邊站着的是那天差點那個了他的那個醉鬼。

齊皓不想被這種人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想爬起來,用左手支着地慢慢起來,旁邊看熱鬧的已經一堆人,可是,沒有人管他,李文標上來又是一腳,這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齊皓終於又摔回去,眼前金星舞動,胸腹火燒火了地疼,有什麼腥腥地東西,從喉嚨往上衝。

侯隊!你他媽的不是人!扔我在這兒就不管了!我他媽的這次光榮獻身了!

李文標已經唬着一張氣勢洶洶的臉又走過來,嘴裡說,真他媽的把自己當原佑呢?跟我使狠,老子我今天就掛了你!說罷,他的腳又擡了起來。

李文標!你本事漸長啊。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李文標的動作停了,齊皓艱難地擡起眼睛,來人隨意地穿着一件白襯衫和牛仔褲,臉上表情很平靜,眼角甚至帶着笑意,可不知怎麼有種讓人不可小視的氣度。

江屹!你來管什麼閒事?

別讓我瞧扁你,連個侍應您都親自上陣,別人還能指望你幹什麼?還有,沒有你這個保鏢何豹,你連他還對付不了吧?

你說話小心點!

對了,這個夜總會有我的股份,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你鬧事。怎麼?今天找哪個少爺小姐,讓他們給你叫去?

李文標聽到這兒突然一笑說,原佑吧,他不是也在這兒做呢?

江屹的臉色幾乎瞬間變得陰冷,他直直地盯着李文標,似乎要把他凍裂。

李文標沒有跟他對視多久,就招呼何豹,今天老子突然不爽了,不在這兒玩兒了。然後,快步地走了。

齊皓看着江屹,他的陰冷還沒有散去,他是又救了自己麼?

劇痛再次襲來,他幾乎倒吸一口涼氣。回過神才發現江屹正看着他,然後他走過來,讓他坐起,抓着他的右臂,猛地一用力。

‘啊~’慘叫突破喉嚨,齊皓的頭猛地向後仰,滿臉的汗水和痛楚。

江屹一陣驚慄,在牀地間,他猛地刺穿原佑的身體的時候,和現在他的表情,何其相似?!

齊皓睜着迷濛地雙眼,看着江屹說,謝謝你。

江屹眼神中的陰冷沒有褪去,他沒有迴應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原佑他,好嗎?齊皓問。

江屹回身看他,冷聲說,他,好得狠!

大踏步地離開。相似?哼!沒有人,可以和我的原佑相似!

齊皓沒想到自己傷的那麼嚴重,脫了環的胳膊被江屹接回去後沒有什麼大礙,雖然他看見自己前胸的青紫,覺得有陣陣疼痛和憋悶,他沒當回事兒。他的心裡被某種莫名奇妙的興奮所充斥着,這種興奮和喜悅往往帶着一個人的影子。

侯隊電話來的時候,他正請了病假,躺在一個租來房子的小牀上,眼睛對着天花板。那房子是警隊出錢租的,目的是齊皓可以方便掩飾身份。

小齊,這兩天怎麼樣?

齊皓對侯隊有種逆反心理,當他屢次處於危急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自己人幫他。

沒什麼情況。李文標來過,但是很快走了。他等着侯隊問李文標爲什麼很快走了。侯隊卻說,哦,看來他可能不會在這裡談買賣。

齊皓有點急了,他說,侯隊,我在這兒做臥底,如果哪天被李文標發現打死了怎麼辦?

小齊……你不要有思想負擔嗎。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怎麼不會發生?齊皓猛地坐起來,胸腹間一陣劇痛翻江倒海。我這次就差點被他打死了!

什麼?

齊皓憤恨地把電話給掛了。

不過,那陣疼痛卻越來越劇烈,劇烈到他只能彎着身子,等待着劇痛的過去。齊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按手機給誰打個電話,他覺得可能需要誰來救他一下了。可是,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按了幾個號碼後,他的聲音還沒發出來,一口鮮血就把電話給噴溼了。

這口血把齊皓嚇壞了,他記得武打片裡受了嚴重內傷的人都是口噴鮮血的。他想起來,可是,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模糊中,他好像聽到有人敲門,他大喊,進來。其實,那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好像在霧氣中有個人走了進來,俯下身問他怎麼了,那個人依稀是他興奮的來源。他覺得自己大概已經產生幻覺了。

最後一點意識是他覺得有人把自己抱了起來,那一振他依稀看清了那個人影,他叫,江屹……

侯隊是在10幾分鐘後趕到江屹的住處的,屋子裡是空的,不過,他看到了染了血跡的手機。

齊皓是伴隨着刺鼻的消□□水兒味兒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醫院。對於再次醒來,他感到興奮,然後,他就四處尋找,他記得,是那個人,把他救了!

房間裡沒有人,他有點失望。他挺希望一睜眼就看見他。

醫生護士來看過他了,告訴他,他是內臟出血,險些沒命。

是誰送我來的?齊皓問。

是挺高的一個個男的。

齊皓點了頭。他又興奮起來,那不是幻覺。

他在之後的幾天一直等着什麼人,樑明和葛濤來過一次,當然是便衣,向他轉達了侯隊的慰問,還說你也是咱們這批第一個因功負傷的呢。齊皓看他們的表情,也不像是因爲他的‘因工負傷’而有絲毫敬佩,反而像是訕笑多一些。果然,葛濤憋不住說,你在學校擒拿就老不及格,你看,果然栽在這上面了。

齊皓說,那個傢伙當過特種兵,你上去,也一樣。

樑明笑着說,我們哪有那個機會,做鴨子不是誰都能做的。

他們倆以前在學校就愛戲弄他,齊皓這次急了,自己差點死了,居然還被他們戲弄,他瞪着眼說,你們倆他媽的根本就不是人!

兩人卻笑起來。最後說了句人話,你好好養病吧。聽到你出事,我們也嚇了一跳,差點沒換警服就來了。

齊皓心裡立刻舒服起來,說,我沒什麼事兒。

江屹一直沒有出現過。他那天爲什麼出現在齊皓那個屋子,他也一直不得而知。

他出院以後,侯隊跟他說,那個夜總會他不用去了。

齊皓高興了一下,就有點失落起來,那豈不是沒有機會再看到江屹了?

後來,他才知道,侯隊因爲他捱了上頭的批評。齊皓有點過意不去了,說,對不起侯隊,我沒完成好任務。

侯隊拍拍他的肩膀。

然後,齊皓真的做文職了,戶籍警察。

他的心思不怎麼在這上,他中間回了宮闕一次,他想問江屹的電話。無奈,誰都不知道。

丟了什麼重要東西似的。

隔了幾天,當她拗不過七姨去和一個姑娘相親的時候,他的腦子裡還是屢屢充斥着一個男人的影子。儘管那個女孩算得上中上,並且有點軟語溫香,含情脈脈,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而且,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對任何女孩有過什麼激情,甚至像如今對一個男人那樣的朝思暮想。那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也許,自己,喜歡男的。

和那個姑娘告了別,他們雖然留了電話號碼,不過齊皓肯定是不會跟她聯繫的。

出了咖啡廳的門,他只是給她叫了輛車,就把她送走了。

站在當地不知要怎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女朋友挺漂亮的嗎!

齊皓轉回頭,一驚,一喜。隨即說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