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也會有細心的時候。
有天晚上,他還親自爲我煲了銀耳蓮子羹,煲好了放在冰箱裡完全冷卻之後,纔拿來給我吃,說是可以解暑的。
銀耳蓮子羹,甜甜的,濃濃的,冰冰的,很有口感,很好喝。真看不出來,他的手藝不錯,雖然他在家裡是老小,上面還有二個姐姐。
五天後,玩得暈頭轉向,都快忘記回家的我終於要踏上回程的火車。在等候室,他說他這幾天花光了零花錢,現在沒錢用了。
我想起來那一百塊要還給他。當我把錢包拿出來時,他就搶了過去,拿走了三百塊。舅舅在我走的時候,塞了四百塊給我,說是家教費。
天知道,表妹雖然下學期要念初中了,可是她的那些題目我大部分都不會做,我還在想,什麼時候,連小學生的題目都出得這麼難了。
真是汗顏,丟臉。
我好笑的說:“我只借了你一百塊,你卻要拿我三百塊。”
他厚顏無恥的說:“可是我幾天我陪你玩了這麼多地方,總要有點辛苦費吧?”
我說:“還不知道是誰陪誰呢?”
他只是嘿嘿直笑,我說:“我頂多還你一百塊,另外二百塊當我借你的,下個學期記得還我。”
一個人坐火車是無聊的,看着往後面跑去的一排排的樹,離這幾天的開懷卻越來越遠。我卻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個機會站在岳陽樓上看洞庭湖,而這個帶給我喜悅的人,不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的家人,而是一個不太熟識的校友。
一個我班上玩得好的二個男同學的老鄉。
一個在我沒錢買車票時,願意借錢給我的人。
九月份回到學校,班主任問我願不願意勤工儉學,我說願意。在班主任的介紹下,我在校外的餐館裡找了一份臨時工,什麼雜事都做,招呼客人,洗菜,端菜,拖地,就是不洗碗。
老闆娘說我們這些學生的手不適合來洗碗,怕白嫩嫩的手洗得壞了。我想她是怕我把她的碗摔壞了。就算是,一個碗也值不了多少錢啊,如果我想摔碗的話,端菜的時候就有大把的機會了。
當然,在這個地方,能被人調戲的機會很少。
除了被人開善意的玩笑。
我端了一盤酸辣土豆絲出來,按照廚師的吩咐放在哪號桌上,別桌的人看了一本正經的說:“那是我們點的菜,你怎麼給別人了?”
我一聽不是吧,難道是廚師搞錯了,還是我端錯了?看那人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有錯就改唄,趕緊又把土豆絲端給那桌的人。
頓時鬨堂大笑。
我再怎麼笨也知道被人耍了,那桌的人又說:“逗你玩呢,你快去廚房,叫他們快點把我們的做好就行了,哈哈哈。”
我臉一紅,訕訕的笑,只好又把土豆絲端回來,還得給這桌的人陪不好意思。
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餐館裡,早上餐館不作早餐,所以不開門。中午十二點下課我就必須趕到那裡幫忙,等別人都吃完了之後,二點多鐘,餓得發慌的我才和老闆娘她們一起吃飯。
匆匆忙忙吃完飯,趕着二點半的課程,然後就在課堂上聽着催眠曲,撐着雙眼皮努力和瞌睡作無謂的鬥爭。
下午四點半下課到餐館做到七點,七點是晚自習時間。
星期六和星期天,中午工作時間一樣,只是晚上要做到十點多。
我的時間算起來還是比較充裕的,除了星期一到星期五,當然也可以請假。
老闆娘挺好的,她說我的工資是按日來結算,如果有事不能來,和她打聲招呼就行了,她可以提前做好準備。
工資算是比較低的,每天才五塊,只不過,我不用再爲每天的伙食擔憂。在餐館工作的人,難道飯都沒得吃咩?
那時候的快餐是三塊,食堂最便宜的飯是一塊五一份,我一個月的費用是三百。
我每天都能看到學校裡生生熟熟的面孔,來這裡吃飯。一見我,就悄悄的議論:你看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哦,挺能幹的,是啊,勤工儉學嘛,哪個系的啊?……
被他們議論的我,儼然生起一股優越感。因爲在工作賺錢的人是我,而不是正在花着父母的錢在餐館吃飯的大少爺們和大小姐們。
所以我做得很開心,雖然辛苦了點,工資低了點,但我從不叫苦叫累,日子過得也很充實。
除了每天晚上那個依舊坐在我座位旁邊侃大山的人。
而我早已經習慣身旁有這個人的陪伴,也習慣了他穿着那條四角的碎花短褲,也習慣了他的大大咧咧。當然我也會偷偷瞧他突出的那裡幾眼。
那些曾經以異樣眼光看我的人們,已經麻木了,想必他們和我一樣也習慣了。
我當然知道他在追我,不過他追求我的方式就是這樣另類,沒有女孩子喜歡的鮮花,沒有一些精緻的小玩意,更加沒有甜言蜜語。
他就是一隻螞蟥,逮住一切機會,一粘住我就不放。
一個女孩的身邊有這樣一個男人在,其他的男孩子誰還敢近我的身啊?
我拿他沒有辦法,趕都趕不走。我無可奈何的說:“你不要老是呆在我們班上,回你自己班上去。”
他說:“不去,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我說:“那我上洗手間,你也跟着?”
他厚顏無恥的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不介意的啦。”
我臉一黑,掐了他胳膊一下,疼得他嗷嗷的叫。真是欠扁。
他有時候也會來餐館吃飯,捧我的場,然後看着我忙上忙下。突然他和老闆娘說,我今天請假,拉着我的手就走了。
我甚至都還未來得及和老闆娘解釋什麼,就被拖了好遠。我擔心的是,今天會不會算我工資啊,好歹我也做了半天的,要不就算二塊五好了。
他拉着我氣沖沖的往人少的地方走。突然他鬆開了,我一看四周,很陌生,是農村的那種房屋,我沒有來過。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覺到了他在生氣,心想着他爲什麼生氣,該不會是和我有關吧?我想不通,我有惹他生氣嗎?
他沒有停下,我只好繼續跟着他。雖然不熟悉,但在這裡還是能夠看到學校的幾幢教學樓的樓頂。
不多時來到一片家田裡。
家田裡種着好多菜蔬。白白胖胖的蘿蔔,露出地面一節高,直直的萵筍,綠油油的波菜……
“啊,你看,他們都是好新鮮新鮮的蔬菜哦。”
……
“你知道秋波是什麼嗎?”
……
“不知道吧?是秋天裡的波菜!哈哈哈!”我得意的說。
他停下轉過身只是皺眉看着我不說話。
我心裡有點不安,這樣的他我從未看到過,在我的印象裡,他總是樂呵呵的,說一些有的沒的廢話,彷彿沒有什麼事能干擾到他。
這樣沉默的他,我還沒有見到過。
他也會有這樣憂鬱的時候嗎?
良久,他才悶悶的說:“那份工作你不要去做了好嗎?”
我奇怪的問:“爲什麼?我覺得挺好啊。”
“這樣你太累了……”
我愣住了。我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二個字,那就是心疼!是心疼嗎?
他充滿着希冀看着我,在等着我的回答。
在這一刻,我忘記了拒絕,注視着他的眼睛點點頭:“好,但是過完這個月好嗎?”
我又說:“那我沒錢用了,怎麼辦?”
他說:“你用我的。”
我不知道他一個月的費用是多少,上次去他家裡,覺得他家還算富裕,應該不低吧。當然我不可能用他的,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卻想不到這句話完全反了過來。
月底,我拿到了一千一百七十元。
沒錯,我確實拿到了這麼多錢。
這是我這一生第一次賺到的第一桶金。
老闆娘說,中間我休了一天,一共是一百四十五,還有二十五是獎金。那天請假她還是扣了我全天的工資,雖然我也做了半天的,不過還好她也不算小氣,二塊五變二十五。說到底還是我賺了。
當我和她說辭職的時候,老闆娘很是捨不得,說我雖然長得不高,但是很勤快,力氣也很大,一大桶水都提得起,也不怕髒,希望我繼續做下去。
當然我沒有答應她,雖然我本人也很想繼續做下去,這種由班主任介紹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但也不是人人都做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