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時候,他就會拉着我在校園裡到處瞎逛,天南地北的聊。一般是下午或者晚自習課後。
明明每天晚上在教室裡已經聊過,卻好像還是聊不夠似的。大部份時間都是他在說,我在聽。我們盤腿坐在草地上,這片草地很多人都喜歡來的,每天下午七點多,這裡的人就會多起來。
我瞧他笨重的身體說:“你這麼重,被你坐過的花花草草肯定活不了了。”
他說:“怎麼會,我坐着它們喜歡還來不及呢。”
“壓不死,都要被你的屁屁薰死了。”
他咧嘴一笑:“恭喜你坐過的地比我的肥沃一些,花花草草長得比我坐過的好看些,春風吹又生,要不你問問它們,是不是這樣?”
“無聊,你自己問。”
接着他就講故事給我聽。
當他講到男主人公爲了救他心愛的人和黑道頭子決鬥,手臂被砍了的時候,我漸漸的被故事所吸引。
“後面呢,他死了嗎?”我問。
“沒有,死了哪還有戲呢?最後那黑道頭子被自己的**炸死,男主人公雖然在決鬥中失去一隻手臂,但把心愛的人救了出來。”
我最喜歡聽他講故事。經常癡癡的看着他,聽着他講那些引人入勝的故事。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知道這麼多的故事。
每次講到關鍵時刻,他就故意吊我的胃口,我就一直追問他,後面呢,後面怎麼樣?
我知道,他一定要我這麼緊張的追問他,他纔有成就感,纔會繼續說下去。
有時候故事講完了,我還在問後面呢,後面怎麼樣了?
他嘿嘿一笑,說:“後面一個廁所。”
我一愣,也笑了。
他說他很喜歡看書,不管是什麼書,只要是書,他都看,而且每本書就看得津津有味。最喜歡看的是歷史軍事書籍。
我說我纔不喜歡看軍事類的,太沉悶了。
他就說一些軍事的戰艦和槍械,也不管我有沒有在聽。
有次他還帶了一本書給我,我翻開一看,竟然是軍事類槍械書籍,裡面講的是中國槍械分類和作用,還有全世界頂尖級槍械,種類很多,品種很齊全。
他說今年纔開始訂閱這種雜誌,真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百般聊賴的翻了翻。他叫我摸了摸那紙張,我說:“沒什麼特別的嘛。”
他說:“這些是銅板紙做的哦,很貴的。”
我翻了翻白眼,再貴也不能當飯吃。
有天他來找我,說他過幾天有事要回去一趟,我則是隨便應了聲。但是之後的那幾天,他粘我粘得很緊,幾乎除了我在宿舍和洗手間之外,他都在我身邊。
還破天荒的陪我老老實實在教室裡坐着上課。
我奇怪的問他:“你怎麼了?”
他只是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我要回家了,會有一段日子見不到你了,所以現在要好好的看你,記住你呀。”
我啼笑皆非:“你就沒個正經,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看着我說:“要是我不回來呢?”
我愣了下,隨即笑了:“你要是不回來,我正樂得沒有人煩我。”說完就不再看他。
下午,他要我送他去火車站。
我不去,說:“火車站這麼遠,我去了,你是不是要送我回來?”
“好,如果你去送我,那我一定送你回學校。”
“我還是不要去了,到時你送我,我又得送你,麻煩,還是都不要送了。”
他沒說話,雖然在笑,但是我隱約看得出來,他的眼睛裡很憂鬱,似乎有話要說,卻始終沒說。
我終未去送他。不過只是回家一趟嘛,過不了幾天總會回來的,不過我有看到他提了一個大的行李包。裡面似乎裝了很多東西。我正奇怪着裡面是什麼東西,怎麼那麼多?
他走了之後,足足有二個星期了。
在這一個沒有他陪伴的日子裡,我過得很不習慣。首先是晚自習時,再也沒有人在我耳邊聒噪,去食堂吃飯也沒有人幫我排隊打飯,下課後沒有人陪我散步,沒有人講故事給我聽。
很多人問我,他在去哪裡了,怎麼很久沒看見他了。我說,我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幹嘛來問我?我不知道。
我很生氣,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氣什麼,只是覺得心裡堵堵得難受。你們不要來問我,我不知道……
空閒的時間突然變得很難熬,我很奇怪,以前到底是怎麼過的?
我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在想着他的,想着他爲什麼還不回來。
那二個玩得好的男同學對我說:“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我傻傻的問:“爲什麼?”
“他爸爸幫他在**機關找了份工作,他可能去上班了,就不會來學校了。”
我默然,原來如此,那天他提着那麼大的行李包,還說要我去送他,原來只不過是最後的送別。
原來那天他說不回來了是真的。
我一個人徒步在草地上,靠在小樹邊坐了很久。
突然感覺很寂寞。
我去過網吧,我去過那個菜園,我去過校園裡的草地,我還去過食堂,去過很多我們去過的地方。
現在卻只是我一個人。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早已經在我的心裡佔有了一席之位。
可是他卻沒有和我說一聲就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的心頓時被掏空了,我的生活被他攪亂了,而這個罪魁禍首卻走得瀟瀟灑灑。
他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他走了,遺落在這個世界不知道哪裡的地方……
我突然發覺自己很傻,傻得無可救藥。
……
我努力讓自己活得快樂,生活還是一樣要繼續。
今年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十一月份底,溫度就已經降下來了。早上和晚上的溫度更低,我是一個‘冷血’的人,一到冬天,手腳就冰冷。
我想,今年冬天將是我過得最難過也最冷的冬天了。
剛出宿舍門口,突然發現他提着那一個大的行李包,靠在欄杆上。看到我出來,他朝我帥氣的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我呆了。
我帶着哭腔說:“你欠我的錢還沒還呢!”
他握住我冰冷的手:“我這不是來還債了嗎。”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我沒有去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問過他那次爲什麼會回來。
我想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但是我又不能肯定這是不是我想要的。
就像有一類人在臨死的時候,對他心愛的人說想和她生活一輩子,但是假如他沒死成,又活了過來,他就會對自己說過的話反悔或者猶豫。
我就是這一類人。
好朋友問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呀?”
我說:“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樣很好啊。”
我到底在怕什麼呢,我也不清楚。我想,也許二人這樣子就已經是我想要的了。不必要求太多,也不必去想太多。這樣就已經很好了。真的。
他依舊會坐在我的旁邊,我的臉上也有了久違的笑容。
我的手冰涼冰涼的,他會把我的雙手握在他的手裡。他的手很溫暖。
如果他的手也比較冷,不能夠帶給我足夠溫暖的時候,他索性就把我的手往他的衣服裡一塞,挨着他的胸膛,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我抽都抽不回。但是確實很溫暖。他就像冬天裡一朵小小的太陽,溫暖着我的心。
我的衣服顏色很暗淡,他說不好看,要幫我去買一件好看的。
風很大,吹在臉上生冷的疼,我緊了緊衣服,把手插在褲袋子裡,時而抽出來哈口氣。
突然,他攬住我的肩膀,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嚇了一跳。
他朝我露出二排潔白的牙齒笑了,哦,原來只是爲我擋風。
我的鼻子和嘴脣被風吹得冰冷冰冷的,鼻子也通紅通紅的。他的手很大,手心很溫暖很軟,挨着我的脣,沒有硬硬的繭刺得我不舒服。
我感受着這份溫暖,心裡暖暖的。
他看中了一件橙色的棉襖,我看中了一件醬色的。
他說他那件橙色的好看,我說我喜歡那件醬色的。
他說:“你的眼光怎麼差啊,那件醬色的顏色太暗了。你纔多大年紀啊,穿這麼老氣。”
我說:“現在是我在買衣服,我喜歡就行了。”二人各持已見,相持不下。
我試穿着這二件衣服,最後,售貨員可能是看到我們呆在她店裡太久了,過來提了一下建議,說我穿那件橙色的比較好看,顯得陽光一些。
我只好買了那件橙色的,心想,我的眼光真的很差嗎?
他還順帶拖着我去買手套、帽子和圍巾,我試戴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從頭看到腳,品頭論足:毛太多了,太白了,太長了,帽子太醜了……然後搖搖頭,要我拿下來,試了好幾套,也不顧我的抗議:我喜歡這套,我喜歡那套。
他拿了另一套讓我試戴,我又覺得挺漂亮的,很喜歡。他卻搖搖頭,又要我拿下來。
“我覺得挺好看。”我不肯脫下來。
“你是每套都好看,每套都喜歡。”
我啞口無言。
見我不肯脫,他把我拉過去靠在他的胸膛,一手緊緊的抱住我的腰,不讓我動,另一手把我的帽子和圍巾扯了下來。
霎時,我的臉變得通紅,這人怎麼用這種方法,大庭廣衆之下呀。
這裡可不是隻有我們二個人的,我甚至不敢去看店裡的售貨員和其他在這裡購物的人們。
後面幾套我聰明的不發言了,反正我是不會再給他揩我油的機會,這傢伙也不會給我發言的機會,就算我喜歡又怎麼樣,他還不是會以種種理由說不好看?
我看着他把我喜歡的一件又一件圍巾和手套掛了回去,嘴嘟着很高。
他也只是看着我笑。
“這套怎麼樣?”他問。
我生氣了,我不理他,剛纔買衣服的時候是我讓着他,現在他得讓着我。我想他恐怕沒搞清楚,這東西到底是誰在用的呀。
我心想,你買了你自己戴,我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