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燭死盯着從古墓裡爬出來的古屍,心下暗忖道:“可惡,時間不多了。再不找到他的話,‘燭華劍’會毀了我的身體。真是太大意了,沒想到他居然能感知到地下的屍骸,就是因爲能感知到,所以躲藏的地方都是精挑細選的有古屍的所在嗎?這具古屍看樣子有些年數了,別我還大,究竟是個什麼角色呢?”
古屍的模樣極爲恐怖,皮肉已幹,衣着襤褸,手持一杆畫戟,散發着一種古老的詛咒氣息。渾身上下只有他左手帶的青綠色玉鐲光彩奪目,就像是深海里那璀璨的明珠。
納蘭燭雙眸緊蹙,忽地一震,驚疑道:“莫非是他……黑洛旗下的大將——聶荼毒?”
聶荼毒,是黑洛把《涴花劍遁》分離成《黑暗文字》和《鬼道流》後,緊接着招募的魔道浪子,以殘忍而臭名昭著。當時他的名號比雲仲陽、奈九姮娥、黑洛三人加起來都要大。後來因不知明原因,成爲黑洛的奴僕,這《鬼道流》秘籍就是他親自送入神仙島的。
可惜黑洛低估了神仙島掌教夢釋天,原以爲他會傳道,然而他卻看出《鬼道流》的邪惡之處,並未傳授弟子,而是列入了禁術之中。
黑洛見拿夢釋天沒轍,亦不敢肆意妄爲,只能暗中厲兵秣馬,等到夢釋天羽化之後她才命令聶荼毒率魔教中途橫掃各地,創建了魔教王朝,建號“魅”。地盤是同時期雲仲陽的三倍,奈九姮娥的五倍。雲仲陽與奈九姮娥兩大勢力合併之後也是節節敗退,回天乏術。
直到師弟丁若灷悔過投奔之後,纔看了希望之光,於冥雪島、墨仙湖兩大戰役中扭轉局勢。以丁若灷爲元帥,歐陽涯爲軍師,領申屠、納蘭、烏魈、墨媂四小將等十萬之衆,分兩路將聶荼毒圍殺於墨仙湖。
這一戰雖然成就了諸多仙界英豪,但也傷亡慘重,直到現在他們也是:沽酒傳金枇雅娜,點兵莫提聶荼毒。
聶荼毒給人印象是一個行爲不檢點,穿着邋遢的孤獨浪子,不善與人交流,彷彿他的只有“武功”這一個朋友。枇雅娜仙界也是頗有名氣,深知她愛錢如命,雖然出手闊綽,但多給人一種投資、放債的感覺。喝着賒欠的酒,彷彿一輩子都要給枇雅娜賣命一樣。
故而在仙界,一說“富可敵國”,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枇雅娜;一說“訴諸武力”,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聶荼毒。
但是納蘭燭有一事不明,聶荼毒的屍骨,墨媂找了少說也不下百次,最終也沒有發現。而沫兮冷卻能輕易的察覺,雖然不能說沫兮冷確定這具屍骨就是聶荼毒,但起碼他察覺了這具屍骨不一般,否則不會選擇這裡爲自己的藏身之處。
他沒心情與聶荼毒死鬥,便且戰且避,一邊交手一邊留意沫兮冷的氣息,如果不除掉沫兮冷,就算讓聶荼毒灰飛煙滅也無濟於事。可是聶荼毒的兇猛超乎人的想象,他不能過多的分心,一時懊惱之際,險些被聶荼毒斬斷一條一條手臂。要知道斷臂是小,被傳染了屍毒可就不得了了。
他十分顧慮自己的體質,時刻盯防,每每保持距離,又鬥了數十招,骨骼陣陣發痛,“燭華劍滅”的反噬越發的嚴重起來。情急之下,定念一劍,只見天空明星如墜,點點滴滴的燭火如箭矢般射落在了樹林裡。起初星星點點,繼而大火飛速蔓延,整個森林眨眼間就燃燒了起來。
納蘭燭累得大喊淋漓,骨骼越發顯得晶瑩剔透,忽地驀然挪移,手中的“不那芳華”筆直一刺,呼嘯如風,那劍聲宛如魔女的瘋笑聲一般,刺棱一聲,便穿透了沫兮冷的肩膀。
沫兮冷本來在大火中逃竄,尋找棲身之地,卻未料到鎖中目標的厲鬼已經向他身手,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將鐵杵橫檔胸前。可是鐵杵根本無法格擋鋒利的“不那芳華”,就這樣被刺傷了。
納蘭燭氣喘吁吁,還是露出了得意亢奮的笑容,說道:“能把我逼到這一步,對你來說已經很不錯了。”無視背後殺來的聶荼毒,因爲他知道只要殺了沫兮冷,這個傢伙就會化爲塵埃。
“申屠司夜比他還恐怖,這傢伙已經過時了。”
納蘭燭輕冷一笑,手中的寶劍加足了氣力,欲要將沫兮冷橫斬爲二。沫兮冷咬牙切齒,忍着劇痛,忙即收回法術,只見聶荼毒瞬間沉入地下,霎時沫兮冷向後退了三步,納蘭燭乘勢而近,這時沫兮冷兩手結印,黑氣四散,從身後突然飛出無數只利爪向納蘭燭抓扯而去。
納蘭燭大驚失色,急忙收劍後躍,雖然避開了要害,但是身體還是被抓傷數處。他頓覺如萬蟻蝕骨,嚇的他急忙運氣祛毒,如果在這點時間內沫兮冷乘勝追擊的話,納蘭燭必定死於他的鐵杵之下。可是沫兮冷重傷之下也不能動彈,捂着傷口大口喘氣,冷汗涔涔而落。
納蘭燭義憤道:“不可能,你墓星鬼手的速度爲什麼比墨媂還要快!”
黃龍玄土打造的金身,只能使沫兮冷能快速聚集地陰之氣而已,對於施法結印的速度也只能起到一點微妙作用,要想施法快動作靈敏,必須通過千錘百煉的歷練。顯然初學的沫兮冷不可能比得過墓星鬼手的創始人墨媂。
沫兮冷隱忍痛苦,冷聲道:“破星、擬星、星噬、星震,這是墓星鬼手的四大絕技。我現在精通的只有‘擬星’一門,即是救贖碑壠。不過我在黑袍的背部上面書寫了‘星噬’的文咒,到底能使用幾次,我想你沒機會知道了。”
納蘭燭嗔怒道:“你也能把神功書寫成符篆?”雖然不是永久性的,但是能做到這點的人屈指可數,就算有“鬼師”之名的納蘭燭也做不到。整個飛龍仙界,只有墨媂、歐陽涯有這種造詣。
沫兮冷道:“要怪就怪你們把我訓練成了一個魔物……我是一個罪人,一個怪人,心越痛就會越癡迷,越發的難以自拔。我以符篆的手法給羽瀅帶來了傷害,也因此對符篆有了着迷。”
納蘭燭冷哼道:“聶荼毒呢,你怎麼發現的?”
沫兮冷道:“我比你們任何人都重視這片土地,無論善惡,是這裡把我養育。父親拋棄了我,把我送入煉獄,但是這片土地卻沒有放棄我,讓我拾起失傳的奇道流《月道秘籍》,讓我在魔道中尚存了一絲理智。我想過很多種法子逃生,試過很多次要擺脫墨媂的控制,直到因爲疲憊昏睡在了這裡,受到了聶荼毒戾氣驚擾……”
納蘭燭怒道:“原來你小子早就有背叛之心了!真不知道烏魈爲什麼會留着你!”
沫兮冷輕咳了一聲,傷的來血也咳出,凝眸道:“今天就算我死,也會把你拖入地獄一同受刑!”硬撐着走上前,甫到中途,忽見百餘人蜂擁而至,近前慌道:“天師,不好了,裳讖、薛弋猛攻,大門快受不住了,快向女帝求援吧!”
納蘭燭淡然道:“鬼騎都尉、魔偏將軍以及那些被傳染的屍兵都解決了嗎?”侍衛愣道:“呃,都解決掉了。”他不知道納蘭燭爲什麼這般的沉靜,以致衆人也迷茫了起來。納蘭燭道:“開戰,全面反擊,不成功便成仁!只能死在這裡,覺不能活着離開。要讓敵人見識一下,什麼是墨軍,什麼是‘魔說撝呵’,什麼是‘魔’。”
墨媂對“魔”的詮釋是:偏激的我。即是唯我獨尊的心,偏邪的我道流。對“魔說撝呵”的詮釋是:以魔術來指點江山。“魔說撝呵”所針對的是那些:反對自己,對自己不利的一切。
這種魔道,與她起初想走我道流,而被奈九姮娥硬拉入夥而身不由己,有着息息相關的聯繫。
納蘭燭吩咐他們走後,自己並沒有離開,也不急於殺掉沫兮冷,而是停止施展“燭華劍滅”,因爲這種狀態他再也沒有力氣維持了,否則必將是**的結局。不過他也明白,以沫兮冷的傷勢不可能在施展墓星鬼手了,更別說去操縱罪蔭贖徒了。
他冷笑道:“沒想到會被你逼入了絕境。”言語之中帶着些自嘲的口吻,“不過,你認爲裳讖、薛弋他們能成事嗎?”
沫兮冷氣喘吁吁道:“危險已經悄悄的逼近了……他們無法全力以赴,因爲他們時刻在擔心黑洛的復活。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不告訴他們,黑洛其實就封印在‘不那芳華’這柄利刃之中呢?”
納蘭燭輕蔑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沫兮冷笑道:“老狐狸,彆嘴硬了,事情將會傳開,起碼會在墨仙湖掀起一場風暴。這是一步錯棋,雖然白岈他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將會再一次被奈九姮娥拋棄,成爲她不良企圖的犧牲品。”
納蘭燭凝眸道:“錯棋?此話從何講起?”
沫兮冷道:“仙界對黑洛恐懼之心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你不告訴他們真相,其實就是害怕他們會懷疑你已經被這把魔劍給吞噬了靈魂吧!如果他們認定你已經成爲了魔劍的傀儡後,還會跟着你效命嗎?還會堅信對付雲仲陽是對的?他們只會認爲這是黑洛的復仇。而你一來沒有把握對付雲仲陽,二來又擔心推翻雲仲陽的時候,黑洛會乘隙破壞封印,所以把她封印在寶劍之內,不得以選擇了藉助黑洛的力量。”
納蘭燭氣得緊握住寶劍,死死的盯着這個叛徒,恨不得一劍殺之滅口,以保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