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午時,醉月樓已經開了十張菜單,也就是說已經有十桌客人在吃飯了。不管這十桌是人多還是人少,點的菜是便宜還是昂貴,反正從老闆到小夥計到大廚,上上下下都挺高興的,個個賣力做活,夥計們點菜上菜是時,更是把菜名唱得比戲還好聽,醉月樓裡熱鬧極了。
這時,接到開業至慶請帖的客人紛紛上門來了。田胖子請的都是虎頭鎮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比如鎮衙裡的鎮長大人和一衆小吏、捕快;比如跟醉月樓有了合作意向的原材料供貨商、客棧老闆;再比如虎頭鎮排名前列的蘋果販子、商行老闆等等。凡是虎頭鎮數得上的,今天都來了。
真正說起來,田胖子其實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請得動鎮上所有大款和實權人物,關鍵是坐虎頭鎮第一把交椅的鎮長大人跟田胖子關係非常好。據說兩人以前就是知交好友,田胖子家鄉遭遇天災之後,更是帶着老婆孩子投奔了虎頭鎮。
田胖子剛到虎頭鎮的時候,也是遭遇本地人排斥的,包子鋪開張之時,就有潑皮無賴來鬧事勒索。田胖子不吭聲,第二天就請了鎮長大人來店裡吃包子,兩人圍坐在當街的桌子旁,相談甚歡。
鎮長大人吃完包子回去,立刻放話出來通告例鎮,說田胖子是他朱某人的xondi,誰要跟田氏包子鋪過不去,就是跟他朱某人過不去。
跟鎮長大人過不去會有什麼下場?傳話的人沒說,不過從此以後,極少有不開眼的去招惹田胖子和他的包子鋪,鎮上的大戶們都願意給鎮長大人這個臉面,不去刁難一個小小的外來戶。
這些陳年往事從田胖子的嘴裡說出來,把田蜜聽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沒一會她又覺得不對了,“那這兩年有混混到咱們包子鋪鬧事,後來被人打了,也是鎮長伯伯使人做的麼?”
“噓!”田胖子在嘴脣前豎起食指,示意田蜜小聲點,“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啦,不要說出來。”
“哦哦哦。”田蜜掩住小嘴,偷笑,“我還以爲是葉家哥哥做的呢,誰知竟是鎮長伯伯。”
田胖子眼中卻有憂慮之色,“朱鎮長今年就幹滿九年了,估計這次蘋果豐收之後他就要高升了。”
田蜜聽了也跟着愁起來,這最大的靠山要是走了,田家還能象以前那樣順風順水麼,答案有點堪憂呢。
田蜜夢歷一世,雖然一直都是做着普通文員的工作,沒有當什麼大官做什麼大老闆,但她深知權勢和錢財的重要,也因此經歷過許多痛苦和磨難。這一刻,她無比渴望手中能掌握更多的資源、更多的錢財。
在這樣的集權社會,要麼權勢通天,要麼富甲一方,否則永遠是受壓迫的最底層。田蜜的要求不高,在她手中的財富多到讓人仰視的地步之前,有人能夠站在田氏的背後,保證她安安心*?心地過日子掙小錢就成。朱鎮長這一走,尋找另一個靠山勢在必行啊。
半米高的罈子在大鍋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田氏父女的心情也象這泡泡一樣起起伏伏。葉承鈞起出另一口鍋裡的菜,飛快地往這邊梭了一眼,從開張到現在一直笑容滿面的他也抿緊了嘴脣,將大勺敲得梆梆響,發泄着心中的鬱悶和不快。
剛纔田胖子和田蜜說事,也沒避着葉承鈞,他是聽了個全程的,有這樣的動作,表示他也在擔心田家的未來,這關係着他自己呢。
父女倆的沉思被葉承鈞打斷,田胖子摸摸田蜜的頭頂,安慰道:“別擔心,會有辦法的,爹爹去上佛跳牆,順便問問他的意思。”
說着,田胖子熄了竈火,待沸騰的水漸漸平靜,便用兩塊溼了水的厚抹布包住大罈子的兩個耳朵,嘿地一聲用力擡離大鍋,放到了竈臺上。
葉承鈞走過來,接過田胖子手中的抹布將罈子擦乾淨水漬和油漬,側頭問:“挺重的,我來擡吧,師傅頭前帶路即可。”
田胖子點點頭,“也好,蜜兒去前頭叫上承秀,我帶你們仨去見見貴客。”
田蜜扔掉手中的燒火棍子,一溜煙跑去前面櫃檯喊了葉承秀,兩人站在樓梯邊上等着,就見田胖子樂呵呵地從後廚走出來,後面跟着葉承鈞,他手裡端着一個超大木盤,上面放着那隻半米高的罈子。
所有人都覺得那隻罈子一定很重,都替葉承鈞捏了一把汗,他卻神色如常,氣都不帶喘的,似乎手上端的不是木盤和罈子,而是一片無足輕重的羽毛。
有熟悉的人上來恭賀開張,順便問問年輕的大廚端的罈子裡裝了什麼好東西。田胖子謝過人家的好意,至於罈子裡的東西,他只說是一道菜,名叫佛跳牆。
“各位若是對這佛跳牆有興趣,不妨問問咱們的小夥計。這會兒鎮長大人在等着呢,咱得趕緊上菜去了,失陪失陪。”
客人們心中暗罵,卻也不敢耽誤鎮長大人用膳,放人過去後,紛紛尋了身邊的小夥計詢問那佛跳牆究竟是何物。
鎮長大人看得上眼的,肯定不能是一般的菜品。咱們吃不起還不能問嘛?聽個新鮮也好回家跟老婆孩子炫耀炫耀嘛。
醉月樓的二樓全是雅緻的包間,用原木板分隔,還分大包間和小包間。大包間裡擺有兩張圓桌,小包間裡只有一張圓桌,每桌都可坐下十到十二人。
包間內,圓桌用淡潢色的桌布覆蓋,配以原木靠背椅,牆上還掛了山水和花鳥魚蟲畫,窗下放置一盆鮮花或盆景。所有包間在夜間用香料薰過,絕對沒有蚊子蒼蠅擾人,空氣中還留有淡淡的餘香,提神醒腦,讓人一踏進包間就心情愉快,消費起來自然就更大方。
整個酒樓的裝修都是田蜜親自設計監工,花了比別家酒樓更多的錢。田胖子和葉承秀開始還抱以懷疑的態度,但現在看到貴客們臉上都帶了滿意的表情,表示以後會常來光顧,便暗道這錢和水磨功夫花得值!
請來的貴客坐滿了兩個相鄰的大包間,田胖子帶着女兒和兩個徒弟去拜見鎮長,獻上他盼望已久的佛跳牆,罈子啓封之時,一股濃郁的香味瞬間瀰漫到整個二層,吞口水的聲音真是此起彼伏啊。
田蜜一看朱鎮長那個身形,跟她爹有得一比,同時也覺得這位朱鎮長能在虎頭鎮連任三屆,能量着實不小。要知道,一般的鎮長都是任滿三年就會走,不是換個小鎮繼續當鎮長就是高升,很少在同一個鎮子連任得如此順利的。
虎頭鎮緊接東山山脈的出山口,東山蘋果那是整個清風大陸都有名的,聲傳在這裡做一年鎮長勝過在鳳城當一年知府。傳言如此,沒人敢去考究真假,但相信的人不少,對這位朱鎮長也就更加敬畏。
一罈佛跳牆收買了貴客們的嘴巴,人人誇讚田胖子手藝了得,兩個徒弟更是年輕有爲。十八歲的掌櫃可能比較好找,但十三歲的大廚,整個大燕估計找不出來第二個!
田蜜這會兒有點陪襯嫌疑,不過她樂得隱身化作佈景板。小東家當然是在幕後的好嘛,偷偷地籌劃,偷偷地賺錢,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