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爲自己足夠堅強,她見過世間百態,生離死別不過是其中的一樣。她以爲自己足夠豁達,早就看開了一切。
可是在愛情面前,她仍舊普通。面對黎恆的死亡,她從不能接受到接受,但是當他真的要火化的這一刻,她心顫抖了。
她眼圈紅紅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肯落下。她忽然撲過去阻止了黎父,“不要!他會疼的!”
被火燒的滋味很不好受,她都忍不住,他怎麼能忍?舒嫿按住黎父的手,不肯他摁按鈕,“別燒!我捨不得!”
她真的捨不得。那麼好一個人,那麼愛她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她不能接受,海藍跟青黛還有黎母一起從後面拉她,她死死不肯鬆手,幾乎是苦苦哀求了,“求求你了,你不能把我的阿恆燒掉。”
“把阿恆還給我!”因爲拉扯的緣故,她差點跪下來,她死死的拽住黎父的衣服,“別燒他!”
燒了之後她再也看不到他了!舒嫿崩潰的大哭,她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變得無法控制了。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看了不傷心難過的,男的尚且還能忍住,女的都捂住了小聲的抽泣起來。海藍抱住舒嫿的腰,“你就讓黎警官去吧!”
“好孩子,鬆手吧!”黎母也開始哭,“阿恆看見你這樣,也會走的不安心的。”
“他如果真的不安心,他就不會死了!”在密林裡的時候她那樣哀求他,他還是死了。放屁,都是放屁!舒嫿搖頭,哭聲悲慟,“他說了不會離開我,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這人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她終於被拉開,黎父忍着悲痛摁下了按鈕。裡頭燃起熊熊烈火,黎恆的軀體在頃刻間就被火光包繞。舒嫿發瘋一樣的掙脫開來,她撲過去,拼命捶打玻璃,“黎恆!你個王八蛋!不會原諒你的,我生生世世都會恨你!”
他竟然敢先撇下她,擅自離去,這個凡人簡直該死!
匡月樓看不下去了,他站出來,扶住了舒嫿低聲道:“難道你還看不開嗎?”
對他們漫長的生命來說,凡人的壽元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彷彿他們眨一下眼,歲月就已經悄無聲息的走了。舒嫿不能接受,匡月樓卻能夠看得分明。
她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匡月樓身上,“我知道這一天會有,可是它真的來了,我卻無法接受了。”
我知道我們終將分別,可是真的分別的這一天,我比任何人都要難過。
我做好了要與你道別的準備,可是你真的離開了,我卻捨不得。
黎恆的墓園在郊外,地方選的很好,擡頭就是山,周圍還有一條河,真正做到了山明水秀。簡直難以想象,曾經那樣鮮活的一個人,如今卻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墓裡。
那塊墓碑,寥寥幾個字,就寫完了他的一生。
她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看人來人往跟他道別,彷彿自己只是一個局外人。她輕輕道:“如果他看到了這一切一定會覺得很麻煩。”
黎恆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他不喜歡有太多的繁文縟節。舒嫿閉起眼睛,不忍心再看了,“有的時候做一個凡人沒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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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的一生就是一生,喜怒哀樂,悲痛歡愉,死亡的那一刻就全部終止了。生命漫長如她,哪裡好了?她的生命越漫長,承載的東西也就多。
有些東西可以忘記,可有些東西怕是生生世世也不能忘記。
被黎恆這樣愛過以後,她從此以後,哪裡還會再忘記這段感情。這個凡人用血肉之軀爲她抵擋了危險,用他的死祭奠了他們悲哀的愛情。
葬禮結束以後她沒有回塔羅館,臨走前海藍很擔心,“要不然我陪你回去住幾天吧!”
匡月樓瞪她,海藍熟視無睹。舒嫿平靜的搖頭,“我沒事。你莫要把我想成那些普通的凡人女子,我不會尋死覓活的。我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待會,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我。”
她不是已經接受了他的離去嗎?
她帶着訛獸回了公寓,站在客廳裡頭,她看着安靜的環境,內心生出一種恐慌來。訛獸主動去把地暖開了,才光着腳丫子踩上去,“先前黎恆母親說這棟公寓將會由你來繼承,這裡是他留給你的。”
“死都死了,留個空房給我做什麼。”她倒在沙發上,此時此刻最想做的就是一醉方休。她也確實這麼做了,地府的鬼差送來很多血酒,她拍開泥封,灌了一大半下去。血紅色的酒液將沙發弄得一塌糊塗,舒嫿慘淡笑笑,“你要是在,估計又要說我了。”
她不給訛獸喝酒,把它趕去房裡。自己將送來的酒喝了一大半,最後醉倒地上,不省人事。恍惚中有隻手好像撫上了她的臉龐,她不想醒來,胡亂揮手,“走開!”
天色已暗,夜幕慢慢降臨,忙碌了一天的人都要下班回家了。家裡會有溫暖的燈光,會有可口的飯菜,倦鳥歸巢,船歸海港,要等的人始終會回來。
可是她要等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合着眼睛,只恨不得醉死下去。恍惚中那隻手按在她臉上,輕輕地摩挲,她眼皮很重,她睜不開眼睛。
會不會是那個人回來了?頭七還沒過,興許他捨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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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恆嘆息一聲,他將她攬在自己懷中,看着沙發已經被酒液染得一塌糊塗了。他低下頭,微涼的嘴脣落在她額上,“你爲什麼就是叫我不省心呢?”
“小舒,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
“小舒,以後沒有我,你要堅強。”
他不怕她會醒來,他給她施了法,讓她能安詳的睡一夜。現實裡太痛苦了,他不忍心讓她一個人面對。
相愛的時間太短暫了,以至於到了分離的時刻纔會變得那麼痛苦。他自己尚且都不能坦然接受,她又怎麼能承擔這份痛苦?
元神甦醒之前他只是她一個人的小食物,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可是現在他不光是黎恆,他還是狴犴,三界生死存亡壓在他肩上,白澤的挑釁一再發起,他要維護正道和平。
也註定他們再不能像從前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