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原本耷拉着腦袋的,聞言,偷偷擡眼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低下去,“回薄小姐,奴婢……奴婢叫何元。”
薄歡勾了勾脣角,“你不是顧府的奴才?”
“回薄小姐,奴婢是顧府的奴才,只是沒進城裡的顧府,而是負責在這郊外的莊子守着。”
看來真如她所想,顧裴並沒有膽子將她帶回顧府,甚至是城裡,而是偷偷將她安置在了郊外的一個莊子裡了。
薄歡斂下心緒,挑了挑眉,佯裝一臉不解,“爲何你沒進城裡的顧府?”
許是不怎麼跟人接觸的原因,何元看上去甚是緊張,十指不自覺地絞着衣襬,支支吾吾答道:“我……奴婢在這附近的村子出生,小時候有一次村裡發了瘟疫,死了好多人……奴婢的父親病死了,沒錢安葬,弟弟也病重,也沒錢買藥,飯也吃不起……後來,顧老爺來了,給了我們銀子,父親安葬了,弟弟的病也治好了……孃親說,顧老爺是大善人,於奴婢一家有天大的恩德,爲了報恩,孃親就把奴婢賣給顧老爺了。顧老爺心善,不想奴婢跟家人分離太遠,就讓奴婢留在這裡守莊子……”
也就是說,顧家對這小丫頭一家有再造之恩,自己便是給她金山銀山也買不動了。
怪不得,顧裴放心讓這麼一個瘦小膽怯的小丫頭看着她。
只是,別人她不敢說,可對於顧府那個苛狠惡毒的老頭,說他是大善人,薄歡只能“呵呵”兩聲了,“顧家老爺還真是大善人啊。”
何元像是找到了知己,暗黃的眼睛一亮,“薄小姐也是這麼認爲的?奴婢覺得顧老爺是天底下最善良仁德的人了!而顧公子,是天底下最俊最知書達理的才子!”提到顧裴,黃黑的臉上還浮起了兩抹少女懷春的緋紅。
薄歡無法欺騙自己去用噁心人的話語附和她,因爲擔心一個沒忍住給吐了出來,只能付諸一笑,伸手打開食盒。
許是顧裴特地吩咐過了,送過來的這盒飯菜倒是豐富了不少,有油亮亮的炒芥蘭,有令人垂涎的紅燒五花肉,還有香味撲鼻的魚湯。
她也不客氣,端起來就吃,何元站在一旁看着也沒管她。
直到吃飽了,放下手中的碗筷。
何元立即識趣地上前收拾,薄歡站起來,向牀榻的方向行去,彷彿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着她漫不經心似的說道:“對了,鎮日關在屋內無趣得緊,你給我準備一些書籍和紙筆墨吧,無聊的時候可隨意寫寫畫畫打發時間。”
何元一頓,望向她的眼睛裡明顯充滿了欽羨,“薄小姐識字?”
哪裡看不出她目光中所隱藏的東西,薄歡勾了勾脣,“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真的?”何元眼睛一亮。
薄歡淡淡笑了笑,只說了一句:“早些準備好。”便轉身走向榻邊。
可能是事先顧裴吩咐過儘量滿足她的要求,何元辦事的效率甚是不錯,當日下午便給她準備好了筆墨和紙,還搬來了好些書籍,只是薄歡一瞧上面寫的《女誡》之類的題目,便隨手扔到一旁,再也不願多瞧上一眼。
所謂的三從四德,她前世嚴格恪守了,最終卻落得了爲丈夫和另外一個女人活活毒打而死的悲慘下場,這簡直是對她之前的出嫁從夫百依百順的最大諷刺!
這一世,她不再爲別人而活,她要爲了自己而活,按着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不再爲了博取他人一個讚賞亦或是溫柔的眼神而默默付出一切。
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看何元一臉期待,薄歡莞爾一笑,也不藏私,拉了她過來,就直接伏案教她識字。
何元目不識丁,教起來極其艱難,但薄歡卻沒對她露過一次黑臉,且全程耐心,一次一次地教,聲音溫和,脣角帶着的笑意平易近人。
如今她行動被禁,何元是負責盯着她的人,縱使無法令她倒戈,也要令她不會生了害自己的心才行。
且,多多少少還是能糊弄利用的。
教了何元一個下午之後,薄歡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伸手解下了腰間的絛穗,遞到何元的面前,“何元,能否請你幫我將這條絛穗交給三姐?”
何元聞言,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目光躲避着不敢看她的眼睛,“薄小姐,奴婢……”
“我理解你的顧慮,顧大哥一定不希望別人知道我人如今在這兒,你也不想背叛他。”薄歡勾起脣角,笑得溫柔體貼,“可是,再過幾日便是三姐的生辰了,我惦記那一天久矣,只是如今看來是去不了了。想到三姐最愛這些多種花樣的絛穗,便隨意編了一個給她,只當是我祝賀她生辰的心意。你無需跟她說是我送的,唔……就以顧大哥的名義送吧,三姐心儀顧大哥,定會喜歡的,我的手藝粗糙,若得三姐喜愛,也算是沾了顧大哥的光了。”
何元見她這麼說,臉上有了鬆動,但似乎還是在猜忌顧及着什麼。
薄歡上前兩步,抓過她的手,將手裡的絛穗塞入她的手掌心,“你若不放心,便去問過顧大哥的意思吧。”
聞此,何元這才鬆了一口氣,握住手中的東西,擡頭,對她憨憨地露了笑臉。
薄歡卻已經心中瞭然,在這張憨厚的臉下,其實是一顆精明得緊的心。
怪不得顧裴這麼放心讓她守着她。
事情的發展全在薄歡的意料之中,顧裴收到她給薄清屏的生辰“心意”之後,果然心花怒放,認爲這是薄歡向自己示好的一種方式。如此看來,在死裡逃生和捱過苦之後,她終於認清楚自己的位置,甘心不求名分地跟着他了!
一想到她那張嬌豔如花的美麗臉蛋,還有那嫋娜綽約的身姿,他便覺得下腹涌起一股燥熱,一股邪火毫無預警地燒了起來。
他對阿歡的渴望,竟是越來越難以剋制了!
所幸,如今她終於願意對自己低頭了,而他,也終於可以擁着那馨香誘人的溫香軟玉纏綿入眠了……只要與她有了事實,想來她將來也不會再有離意,從此便對他死心塌地了。
一想到那種情景,他的身子愈發的燥熱,以至於將絛穗遞給侍童的時候,嗓子還是沙啞的,“你……你去準備一份禮物,然後與這條絛穗一起送去薄府,就說是我提前給清屏的生辰賀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