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嵐什麼都答應你!
她想要的,他都答應。
君鳳宜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的人生,似乎在這一刻,便失去了方向,再也沒有了希望。
沒有她的日子,他的人生,便也只剩下那日復一日,春去冬來,蒼白無趣的數字。
在她死在他懷裡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是不愛他的,否則,也不會因爲擔心他傷害她在乎的人,而選擇死。
如果不是怕極,她又怎麼會這般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前不久,她還抱着她的孩子,滿目慈愛,那麼美,那麼幸福,就因爲他的介入,如今卻倒在血泊之中,香消玉損……
挽兒,你可知,比起擁有你,青嵐更願意你幸福,一輩子快樂,又怎麼會傷害你一分?
剛剛,不過是他隨口說的胡話,你怎麼就能當真?你若真不願,青嵐哪裡捨得你受半分委屈?
青嵐錯了,錯的離譜……
青嵐對不起你!
既然你寧願放棄公主之尊,嫁給異國將軍,遠離母國,遠離家人,青嵐便應該知道,你有多麼的愛那個人。
呵,你愛的,在乎的,青嵐不會傷害一分。
你願意留在這片土地,青嵐答應你。
君鳳宜放下穆挽清的屍首,渾渾噩噩的起身,失魂落魄的離開。
如今回想起那一幕,君鳳宜就覺得心驚。
如果,當年,挽清懷中抱着的孩子,是他的,那麼,爲什麼挽兒在愛着尹承衍的情況下,生下另一個男人的孩子?
而,他去找挽清的時候,她爲什麼要說,孩子的父親是尹承衍?
語嫣說,素心死前說過,挽兒心中愛着的人,一直是他。既然如此,爲什麼又會因爲他的到來,不過轉眼,便自刎?
他一直以爲,挽清是自刎的,因爲,她的手還握着那柄劍。
如今想來,挽兒的死,頗有蹊蹺。
君鳳宜的眸光突然清冽了幾分,看向尹穆清,一字一頓道:“當年,從穆皇那裡得知她因爲愛上了暨墨的將軍,竟然不惜與他父女決裂,放棄公主之尊,私自前往暨墨尋找尹承衍,朕當時不信。可是,當朕前往暨墨,在將軍府看見她懷中抱着個嬰孩,那般幸福安詳的模樣,朕不得不信。這麼多年,朕一直以爲你母親心中所屬他人,便一直以爲,因爲朕的出現,纔將她逼上絕路,才讓她……如今想來,你母親的死,確實另有蹊蹺。”
聽了這話,尹穆清緊張的心,終於鬆了下去。
天知道,剛剛,她是多麼的害怕。
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
只要母親不是他殺了,那麼,她就不用揹負太多。
君鳳宜從窗口朝尹穆清這邊走來,在尹穆清面前站定,伸手,將尹穆清鬢邊的碎髮,拂到耳後,那浩淼深邃的眸子似乎能化成一灣輕柔的泉水,只聽他溫聲道:“阿清,你母親的死,朕會找到原因,但是,朕知道,這其中,還是有朕無法推卸的責任。朕對不起你的母親,也對不起你。本以爲,因爲你母親的離去,朕會成爲孤家寡人,這是上天在懲罰朕,朕認了。可是,上天是眷顧朕的,因爲眷顧,所以,纔給朕一個這麼漂亮,這麼優秀的女兒。既然上天安排我們父女重逢,不正是想要朕彌補自己的過失嗎?阿清,給朕這個機會,讓朕照顧你,彌補你,好不好?”
尹穆清擡眸看着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溫柔,慈愛……
不得不說,他的話,還是讓她鼻頭一酸,哽咽的說不出話。
不知爲何,她就是邁不出這個坎兒。
誰,都應該有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可是,他們之間隔着的,豈止是這二十年的錯過?
便是,他們之間沒有原主那一條命,突然有個男人出現,說他是她的親爹,打破了她之前平靜的生活,讓她的命運發生天翻覆地的改變,她也會猶豫,也會害怕。
她不知道,若是答應他,若是邁出這一步,她以後面臨的會是什麼。
從五年前,穿越過來的那一刻,她想要的,就不多。
她只想治好九月的病,讓他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長大。
蕭璟斕的出現,已經讓她措手不及,便是接受蕭璟斕,她也做出了很大的讓步!
如今,再讓她接受一個如此危險的人物做她的父親麼?
尹穆清猶豫了。
她後退一步,拉開了二人的距離,她亦擡眸,不卑不吭的開口道:“或許,你說的不錯,上天安排你我相逢,自有他的原因。可是,這並不代表,我現在能突然接受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是我的爹,不是嗎?不能僅憑你一句話,就證明,爹爹不是我的爹爹,這太草率了。我……我不想……你別逼我,好麼?”
君鳳宜見尹穆清如此,便是急了,連忙安撫道:“阿清不用怕,你是想要證據麼?其實很簡單,君家嫡系後嗣,身上都會有胎記,不知,阿清身上,可是有一狐尾百合印記?若是有,你是我君家後嗣無疑。”
聽此,尹穆清頓時便驚了,手下意識的捂上自己左邊鎖骨。
因爲尹穆清的動作,君鳳宜扯了扯脣角,笑的很是溫柔,便是那眸中,還有幾分無法忽視的得意自豪之色:“阿清現在還有什麼疑惑的麼?”
尹穆清瞪了一眼君鳳宜,帶着幾分惱怒,呵斥道:“即便你是我爹又如何?那也不能代表什麼,孃親若是因爲你而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而且,九月喜歡他的將軍外公,九月想當大將軍,我……我可不會讓他失望。你……你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隨即,尹穆清的眸光黯了黯,才繼續道:“我想……冷靜冷靜!”
君鳳宜被尹穆清那孩子般的眼神逗笑,雖然他不捨,卻還是不忍逼迫孩子,隨即,溫聲道:“嗯,父皇走。小九月,你告訴他,即便沒有將軍外公,他也能當大將軍!”
說罷,君鳳宜轉身,走出了房間。
尹穆清看着君鳳宜離開的背影,這纔有些疲憊的癱坐在榻上。
“姐姐,你是皇姐,對不對?”
突然,背後傳來了一聲稚嫩孩子氣的聲音,尹穆清轉身看去,君天睿放大的俊臉,差點帖在她的臉上。
尹穆清連忙往後傾了傾。
“阿睿?”以爲,這孩子聽不懂,沒想到,他心裡明鏡兒似的。
君天睿的雙眸之中便是閃爍着瀲灩的光芒,一把抱住尹穆清,興奮的道:“阿睿很開心呢,皇姐,讓阿睿看看你的狐尾百合印記好不好?阿睿也有哦!”
說罷,君天睿興奮的寬衣解帶,看的尹穆清尷尬的不行,想要阻止,卻不想小傢伙已經利索的將穿在外面的寢衣脫了下來,胸前包紮着繃帶,只有腰間的部位有一小塊白皙的肌膚留在外面,而,尹穆清一眼,便看見,腰間,露出的那一小塊的肌膚上,有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印記。
她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包紮傷口的人是故意的,故意將和狐尾百合印記留出來。
只不過,尹穆清的眸光,還是頓時便柔了下去。
有個親弟弟的感覺,其實也好呢。
“阿睿也看看皇姐的好不好?”君天睿像個討好賣乖的小狗一般,跪坐在榻上,小傢伙仰着頭,興奮激動的看着她,尹穆清看着小傢伙如此,似乎已經看見某個小傢伙噗呲噗呲搖動的大尾巴!
尹穆清當即便覺得好笑,摸了摸君天睿的頭髮,然後解開了領間的扣子,將衣服拉至鎖骨之下。
粉色的小衣衣帶掛在脖頸之間,襯得肌膚白皙細緻,精美的鎖骨下方,便是一個淡紫色的狐尾百合印記,小小巧巧的,很是漂亮。
在一個單純的孩子面前,自然不需要想什麼男女有別,也根本不用期待他知道這些事情。
“姐姐,阿睿真的好開心呀,姐姐,你原諒父皇好不好?阿睿不疼了,阿睿不怪父皇,你也不要怪他好不好?”君天睿撲進尹穆清的懷中,抱着她纖細的腰肢,嗚咽道:“阿姐說,父皇很可憐呢。皇姐,你知道嗎?阿睿的母后,是一張畫像,母后是阿姐的孃親,是嗎?”
聽到這孩子這麼說,尹穆清的眼眶募的紅了一圈,淚水終於從眼眶落下,她沒點頭,卻也沒有回絕,只道:“姐姐也很開心,阿睿是天下最懂事的孩子!”
這孩子多麼善良呀,就該讓那個男人來聽一聽,他不在乎的孩子,多爲他着想,多麼孝順。
這會兒,尹穆清突然聽見房頂上傳來一聲巨響,隨後,便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房頂上滾下去的聲音,隨後便是咚的一聲,緊接着,就是一聲慘叫。
房頂上,某個男人看見君天睿寬衣解帶的時候,眼睛都直了,正想下去阻止那不知羞恥臭小子,卻不想風夜雪突然抓住他的手,便是揚着一張明媚勾人的笑臉,得意道:“阿斕,記得哈,以後得叫本公子大舅子,知道麼?”
挽清姑姑失蹤這麼久,風夜雪早就猜到,或許,她已經死了。
只是,沒想到,挽清姑姑有個女兒,那便是他的妹妹,不是嗎?
阿清妹妹是挽清姑姑的女兒,那麼,問題來了,他的輩分噌噌的往上長呀!
風夜雪便已經在腦海各種補腦,眼前某個拽的就像二百五一樣的男人,喊他大舅子的模樣,或許,不久的將來,他們成婚,阿斕還得給他敬一杯茶。
哈哈……
想想都覺得好爽,好麼?
風夜雪忽略蕭璟斕突然陰沉的臉,往下瞧去,便見尹穆清扒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大片春光,風夜雪便是眼睛都直了!
“阿清妹妹果真冰肌玉骨,哎呦……”
話都還沒有說完,某人便是攔腰一腳,差點將風夜雪的腰給踩斷,風大公子便像個冬瓜,在房頂上滾了幾圈後,臉着地,摔下了房頂!
“不知死活的東西,也不怕長針眼!”
風夜雪:“……”
蕭璟斕站起身子,想下去,這時,一暗衛趕來,跪地道:“王,二位小主子,被陛下接入宮中了。”
蕭璟斕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不以言表的笑意。
皇宮
蕭璟淵抱着半路打劫來的九月和傾恆,正在房間刷着羊肉鍋子。
大夏天的,吃什麼羊肉鍋子?
蕭璟淵熱的額上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汗水,面前的冰鎮果子酒倒了一杯又一杯。
紀全無比着急,這大晚上的,喝這麼多的冰冷的東西,若是風寒了怎麼好?
“爺爺,吃這個羊肉,好好吃!”九月小手拿着筷子,跪在凳子上,直起身子,將一塊燙好的羊肉片放進蕭璟淵面前的小碟之中,萌噠噠的道:“爺爺,九月親手燙的哦!”
小傢伙這麼乖巧懂事,蕭璟淵自然是無比開心,眉眼染上一抹笑意,因爲這份笑意,眼角的尾紋加深,顯得有幾分老態,卻更顯慈愛祥和。
“好好好,小九兒親自給爺爺燙的,爺爺吃!”說着,蕭璟淵將小碟裡面的羊肉吃完,只覺得辣出一身汗。
皇家之人,要保持自己的儀態,一向忌辣。可是今日,他把兩個孩子瞞着蕭璟斕接進宮,還不容易逮着個機會和兩個孫兒好好相處,又怎麼會駁了孫兒的期望?小九月要吃鍋子,還是巨辣無比的鍋子,那也沒關係。
只不過,這個小傢伙,怎麼就沒有自己吃一口,全給他吃了呢?
九月忙的手忙腳亂,因爲蕭璟淵害怕燙着他,便讓宮女在一邊幫忙。
因爲炭火的原因,小傢伙小臉烤的紅通通的,可愛的不行。
傾恆乖巧的坐在一邊,碗裡乾乾淨淨的,便是一點都沒有被這巨辣無比的鍋子累極。
小傾恆眉頭鎖着,眸光落在蕭璟淵的臉上,一時不解。
皇爺爺要見他和九月,大可光明正大的宣他們入宮,何以偷偷摸摸的,揹着十七爺爺,將他們帶進宮來?
難道,有什麼事要十七爺爺去做?所以,拿了他和九月,做挾制?
九月很不爽,正窩在哥哥懷中睡的香甜,卻不想馬車一下就驚了,也把他的美夢吵醒。
九月有起牀氣,便是誰也不允許吵醒他睡覺,若是吵醒了,那那人絕對會沒好下場。
這不,蕭璟淵一見到兩個孩子,便高興的將九月抱了起來,樂滋滋的打聽:“小九兒想皇爺爺了不?大晚上的,小肚兒可餓了?”
小九月蹙眉看了一眼蕭璟淵,然後,露出了一個萌噠噠的笑意,乖萌道:“爺爺喜歡吃鍋子麼?”
邊疆天氣陰寒,鍋子便是那裡最普遍的吃法,熬一鍋麻辣湯汁,將羊羔削成片,在裡面一滾,就能吃,又麻又香,便是全身都暖和了。
可是京都這邊,百姓卻嫌這種吃法不精緻,也不文雅,甚至粗俗不堪,即便偶爾會有人嘴饞,會吃一次,那也是不會弄的太辣。
蕭璟淵以前在邊關的時候,也吃,可是受不了那個辣,不經常吃,現在在京都,更是多年不見那玩意兒了,便是搖頭:“那玩意兒可不好,爺爺不吃!”
九月眼前一亮,你不吃,就對了,某個小娃娃撅着嘴,扯着蕭璟淵龍袍上面的龍鬚,可憐兮兮的道:“九月喜歡吃呢,九爺好喜歡吃呢!爺爺,吃鍋子,吃鍋子好不好嘛……”
這軟萌的幾聲,便是讓蕭璟淵的心都給喊化了。
“好好好,吃鍋子,這就給小九兒吃鍋子!”
皇宮的食材都是最好的,也很齊全,不過一會兒,便上齊了。
蕭璟淵看着小九月將一勺又一勺的辣椒往鍋裡放,眼睛都直了,這小娃娃能吃這麼多辣?
然而,當小九月將刷好的東西一個勁兒的往他碗裡放的時候,蕭璟淵嘴角直抽抽。
不想吃,某個娃娃便含着一泡金豆子,要哭不哭的樣子,看的你心都軟了,哪裡還能不吃呀。
蕭璟淵淚流滿面。
九月撅着小嘴,繼續和辣椒做鬥爭,心道,哼,爹爹這個老混蛋嚇唬九爺就罷了,還來一個更老的傢伙打擾九爺睏覺,辣死你!
傾恆見自家弟弟一個勁兒的整皇爺爺,有些於心不忍,拉了弟弟的手,道:“小九,夠了,晚上吃這麼多辣,對身子不好,母親會擔心的。”
雖然小傢伙一口都沒吃,可是,傾恆面子上還是要說一下,不是麼?
蕭璟淵連忙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幾乎是舉雙手贊同:“阿恆說的不錯,小九,不能再吃了,咳咳……”
說到此處,竟然激烈的咳嗽出聲。
“陛下!”紀全嚇的不輕,連忙上前爲蕭璟淵順氣。
“退下!”蕭璟淵揮退紀全,壓下肺腑中的難受,和顏悅色的朝九月和傾恆道:“來,爺爺帶你們去消食!”
“是!”傾恆乖乖的走了過去,九月也從凳子上跳了下去,但是在路過蕭璟淵的位置時,小身子掛在餐桌邊,伸手,吃力的將蕭璟淵放在桌案上的冰鎮果子茶喝了下去。
九爺熱死了好麼?
孃親總是不讓他喝冰的東西,可是,這涼涼冰冰的,多好喝?
某個小娃娃咂咂嘴,幸福的翻天。
蕭璟淵和傾恆自然是不知道九月不能喝冷飲,只是覺得這孩子淘的緊,沒有多說什麼。
蕭璟淵牽了兩個娃娃的手,朝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九月停不下來,御花園繁花似錦,燈火如晝,很漂亮,便像撒歡的猴兒一般,竄了出去,一會兒躲在這個花叢中,一會兒又去了那個假山後。傾恆怕他磕着,便也朝蕭璟淵告了罪,跟上了九月的步伐。
蕭璟淵看着跑在前面的兩個小傢伙,眸光柔和了下去,開口道:“紀全,你說,要不要帶兩個孩子去見一見阿檀?”
紀全聽此,連忙擡手揮退了後面的侍衛,然後扶着蕭璟淵的手,躬身道:“這個……娘娘知道陛下的恩典,應該會很高興吧!”
“就怕她不懂,要鬧,在騙朕,博取朕的憐憫之心。”想到不久前,她面容蒼白的,溫聲細語的求他,要見一見阿斕,他的心,便疼的緊。
他從來沒有阻止她見阿斕,本以爲是個恩典,卻不想,因爲這個恩典,給阿斕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咳咳……”突然,蕭璟淵咳嗽了起來,這一咳,倒是好久都沒有止住,好像要將那肺腑都咳出來一般。
“陛下,陛下您沒事吧?陛下,更深夜重,咱們還是回去吧,再宣個太醫瞧瞧,龍體要緊呀!”
蕭璟淵拿下捂着脣的手,看着上面的嫣紅,眸光閃了閃,然後握拳,開口道:“可能被嗆到了,阿斕,他知道兩個孩子入宮了麼?”
“嗯!”
傾恆聽到後面咳嗽之聲,回頭看了看,然後,小眉頭微擰。
------題外話------
今天只有一更哈,麼麼,明天六點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