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輕微又沉悶的一聲,是行李箱杆落地的聲響,卻也是陳暖陽心上那持續凍了兩年的冰塊瓦解、碎裂聲!
江煜城還抱着她,把她腦袋按在懷裡,怕她看見墓碑而難過,而她呢——
開小差去了。
都知道的咩,陳暖陽記性好,但這記性好是怎麼“鍛鍊”出來的,背後又有多大痛苦,卻無人知曉。
S組的事後,陳暖陽其實恨極了自己的記憶病,因爲它帶來的破案便利只是少許,更多的是那無數次令她陷入小丑的痛苦回憶,讓她在過去的泥潭裡,怎麼也爬不出來!
而跌打滾爬這許久許久,忽然發現江煜城這裡……竟是諸多後知後覺的保護與暖心。
從開始的遇見,陳暖陽問張騫——
“你能看得到窗邊兒立着的……不明生物體嗎?”
而那個被稱之爲“不明生物體”的男人,在旁人未回答時轉了身看過來,“我是江煜城……”
到後來的誤會,陳暖陽與他怒斥——
“江煜城你混蛋!滾!滾!”
“我給你包紮好,再走。”
再到後來,他忽然有一天的不正經——
“我有時候是真搞不明白,你好好的一個女人,爲什麼非要這麼倔,痛了也不哭,疼了也不喊,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這樣,哪有男人喜歡……披上我的外套就會死麼?”
“還是警服適合你些,顯得身材好,制服誘惑。”
“我要帶你回家見家長……逗你的,是去我叔家。”
再然後,是他強迫自己忘記陸離——
“繼續打,打到你認定他死的事實爲止!”
“要麼吃下早點,要麼我餵你吃,自己選。”
也有他在自己家賴着不走耍流氓的——
“你的睡衣很可愛,女孩子就要這麼穿纔對,別整天黑漆漆的。”
“有沒有人格分裂我不知道,可我現在或許要患上暴露癖,當然了,我是不介意你觀摩的。”
還有他插科打諢空閒之餘調戲她的——
“我這人從不愛聽口頭,只愛看行動。不如我們假戲真做,以身相許!”
“我這兒還有更流氓的、你轉身看看麼?不收費。”
“咖啡多了,糖太少……不信你喝試試?”
他那時說完,陳暖陽就喝了一口,而後他就對着她喝過的地方,繼續滿足的喝下去——
“嗯哼~甜了。”
……
腦海中話過很多很多,幾乎是把從開始到現在的所有場景都過了一遍。他正經的,他深情的,他認真的,冷漠的……而最多的,是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滲到她的生命裡,每每救下她!
那黑暗中握住自己手開的一槍;
那五星大廈裡說“要走一起走”;
那講着她不懂的冷知識,說人這一生七十年走完的步數可以從地球走到月球——
“陳暖陽,我給你七
十年,如果追不到你、我就去追嫦娥。”
還有毒梟案的分別與重聚——
“到市裡我罩着你。”
“張指揮官,就我個人的辦案經驗來說,不必所有人都拆開重組,如果有兩個人一組專門做情侶反而應景,我覺得,我和陳副官,最合適情侶!嗯!”
“我們不是陌生人,是夫妻……”
“媳婦過來……”
種種在毒梟迷宮案裡的場景再度劃過,如今竟然心中平靜無比。
而想到他在天涯警局前,在衆目睽睽下抱她的那一幕,陳暖陽已經想不出他到底救了自己多少次,唯獨知道——
腦海中,驚險的,平淡的還有溫柔的一幕又一幕,不管風雨還是平靜,只要她有危險的時候,他總會像是“不明生物”一樣,忽然出現在她身旁,保護她!救贖她!
“‘有一個人能去愛,多珍貴。’陳暖陽,我非常確定,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再一次愛上,所以……不管你接受與否,我這輩子都會跟你耗着,直到百歲!”
“你不是要進去麼,我放你進去,但這之前,你必須跟我打個賭,我賭我用盡最後力氣擁抱你,你會不會感動的救我。而你救了我就要負責!”
“陳暖陽……不要離開我。”
“我們結案後不戀愛,直接結婚。陳暖陽,我要娶你。當着伯父伯母還有S組兄弟們的面,我可以發誓這一輩子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讓你孤苦無依,不會讓你無處可去。你喜歡安靜……”
腦海裡的記憶一字不落,一秒不差。
就像是在放一場世紀般轟烈而又暖心的長電影,而那主角……不再是陸離。
可是想起陸離的話,陳暖陽依然還記得——
“暖暖,喝下我的心,永遠別拿出來,好不好?”
“暖暖,從現在開始,你身上帶着我的心了。”
“暖暖……”
陳暖陽打小差的時候,江煜城就始終抱着她,直到夕陽完全西下,留下一片煜城餘暉,
那太陽就像是陳暖陽那一顆早就下沉的心,可是無法否認——
餘暉依舊很溫暖。
陳暖陽還沒有擡頭,也沒有動的跡象,要不是時不時能感覺到她深長的呼吸,江煜城要以爲她在自己懷裡睡着。
“是在考慮麼。”好半天,江煜城最先忍不住了,抿脣想想,自己說那話,着實有些衝動,於是低頭又聲音輕緩的給她說,“暖陽,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所以,我不會逼着你,不行就還是七十年,我……”
卻是話沒說完,懷裡的人終於擡起頭——
“我答應你。只要能結案,我就嫁給你。”
對不起了,陸離,你杯弓蛇影的假象我不想再等,如今江煜城能把一顆心甚至一條命都賭壓在她身上——
他不是說了麼,懷疑自己是內奸。
可即便如此,仍舊……爲她,鞍前馬後,種種維護。
“你……你說什麼?
”
少之又少,江煜城結巴了。
他不知道,在陳暖陽看那場名爲江煜城的長電影時,心上的冰塊就已經隨着他過往一句又一句的話,冰一塊又一塊的溶化瓦解,也才明白原來點點滴滴的水真是可以穿石的。
陳暖陽望他,不介意的重複:“我說我答應你,結案後就結婚。”
他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如果真的奔着結案後結婚,那麼,她是時候……把從前的陳暖陽釋放出來了。
也多虧了那些記憶,才讓她發現,一直以來,其實不是小丑在追趕她,而是她——
失去了面對小丑的勇氣!
她總想着要逃離,想着保護別人,卻忘了……她是個警察!她周圍的人也都是警察!
就像是他剛纔說的——
當着父母還有兄弟們的面!
她亦是要當着大家的面,認錯。
在江煜城怔神的時候,陳暖陽推開他,在父母的墓碑前撲通一聲,迅速跪下——
“對不起,爸,媽,這些日子是女兒不孝,居然想一死了之,讓你們擔心許久,以後不會了。”
說完,她膝蓋挪動,又看向了她後方的大哥,本是想擡頭挺胸、大聲勇敢的說出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卻怎麼,一開口就是哭腔——
“對不起,大哥,這兩年……我走了很多很多彎路,是我沒有及時發現這一切,是我讓很多無辜的人又一次慘遭小丑毒手,百死……也不足以彌補,唯有……讓我這條命繼續活着,活着,好好工作!好好做一名警察!抓住更多的不法分子!抓住……那個該死的小丑!我不會再退縮了,因爲……”
“因爲她也退不了,武大哥,我是江煜城,你的準妹夫,她欠的人命,我會幫她一起還。白城的安定、就交給我們。”
江煜城終於回過神,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陳暖陽的旁側,摟着她,聲音起初沉靜穩重,到後來一轉冷酷狠厲,“至於害死你們的小丑,我也一定會抓住他,讓他下去給你們磕頭認錯!!”
這一次,陳暖陽沒有再跟他反駁任何,只是看他一眼,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夕陽落山吼得餘暉灑在他們身上,其實……他們早就註定了是一對。
一個是暖陽,一個煜城。
也許霞光和餘暉比不過太陽,可他依然是自帶了陽光灑滿城市能力的男人。
就算哪一天陳暖陽的心再度冰冷、沉入谷底、深淵、泥潭,甚至是地球的另一端……
江煜城依然有辦法讓她活在光明,依然可以驅趕走她所有的黑暗……
從墓園出來的時候,江煜城把陳暖陽的行李箱扔了。
“反正都是些舊衣服,也不合身,我給你買新的。”
陳暖陽把行李箱又奪回來,“我不,裡面還有我父母的東西。”
江煜城這擰眉:“哦,對不起,我……”
陳暖陽搖搖頭:“沒什麼對不起,案件怎麼樣了?我這裡,有很重要的線索要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