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有喜】
練月笙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後背浸溼了一片,感覺有風輕柔而過,吹在額上,很是舒服,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朦朧間睜開了眼睛,就見着了景琰喜色難掩卻又着幾分緊張的面容。
見她醒了,景琰一下子又侷促了起來,練月笙看得奇怪,用有些乾啞的嗓音,說:“你怎麼了?”
聽見她的嗓音啞着,景琰馬上說:“我去給你端水來!”語畢,就起身下了牀,看得練月笙莫名其妙的。
景琰眉目間帶着難掩的喜色,卻又有着幾分緊張的看着她,將她扶起來,喂她喝了口水。他其實很緊張,甚至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這幅又緊張又高興的模樣,讓她甚爲錯愕,“你怎麼了?”聲音好多了。
景琰看了她一眼,把茶盞擱在牀邊的小案上,後注目於她,握住了她的手,“阿笙,我們有孩子了。”說的十分鄭重,眼睛閃亮。
練月笙先是怔了一會兒,後“啊”了一聲。
“是真的。”景琰說出口後,已經輕快了不少,眼角眉梢喜色難掩,“我們有孩子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他握緊了她的手,喜不自禁,眼裡似乎墜了萬千星辰一般,明亮閃爍。
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她一時半刻沒有反應過來,脣角卻是早已漫上了笑意。手擱在小腹上,不甚確定的朝景琰詢問,“真的?我們真的有孩子了?”
景琰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笑道:“是真的,阿笙。”
她想起進宮之前她娘給她說過的貼心話,再一聯想到這些日子月信沒來,食慾不振,還有些犯惡心,她都沒有在意,以爲是事情太多,自己太過緊張所致,並沒有往那一方面想,卻沒有料到,自己真的懷孕了。
景琰臉上盡是溫柔寵溺,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溫聲道:“你這幾天跟着我,忙東忙西,累壞了,回宮之後也沒有好好歇着,都是我的錯。”略爲懊惱,“章御醫說你是受涼了,肚子裡孩子倒是沒事,從現在開始,你好好養身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部由我一個人來就好了。”
練月笙愣了一下,看着他說:“這可不行,事情我既然參與了,總沒有再退出來的道理,再說,你要是讓我不管,我還覺得不舒服呢。”
景琰蹙眉,“阿笙,這次你聽我的!”
“我們夫妻一體,遇到問題就應該一起解決!”她態度堅決,半分不退。
景琰皺眉看了她半晌,終是一扭頭,說:“不行,你好好歇着,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給我。”
練月笙扯住他的袖子,聲音略軟了一點,“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事實已經容不得我們這樣了,我們兩個一起面對一起想辦法,不是更好嗎,我答應你,我會小心的,要是我再有了什麼不舒服,我絕對不會再插手管。”一頓,“這樣,可以罷。”
景琰不說話,不表態。練月笙繼續說:“我也只不過是在你後面出個主意,說說想法罷了,你不要這麼緊張,要是因爲我懷孕,你就限制我的自由活動,那這個孩子還不如不要。”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了下來,低頭,鬆開了扯着他袖子的手。
“你這是再說什麼。”景琰驚着,立即回頭,手扶在她的肩上,糾結之後,只能勉強妥協,“好,就依你了。”聲音一提,“但是,如果你又出現了什麼不適,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再由着你了!”
練月笙聞言勾脣,擡起頭來,“就這麼說定了!”
景琰怔了怔,到最後只能無奈一笑,低語了一聲“你呀”,又重新把她摟進懷中,“你有孕的事情,我還沒有對外公佈,就連母后都不知道,知道這事只有你幾個貼身宮女和章御醫。”
“這事,我們先瞞着。”
“嗯,我知道。”練月笙點頭,萬一讓誰透露了她懷孕了的消息,說不定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在許澤事情未解決完之前,瞞着最好。
“那個,楊如意她……”
“我知道,母后已經給我說過了。”他打斷她,“許澤的事情你也已經對母后說了罷。”
她點點頭,靠在他懷裡,“既然他們一開始就想着藉助楊家在朝勢力,那楊太傅他……”
聞言,景琰眸色略沉了一些,“楊太傅又說了要辭官的事情。”一頓,“估摸着是早就知道了,畢竟楊如意不告訴楊太傅,怎麼能借助楊家的勢力。”
“但是楊太傅不想與他們一起,所以才非要辭官?”練月笙接了一句。
“大概是這樣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準備允了他這事,楊如意的事,畢竟不能牽連到楊太傅身上,既然他老人家想要辭官,那就準他辭了。”
“那你不打算問一下他麼?”練月笙皺眉,“楊太傅肯定也是知道一星半點的,說不定我們能從他那裡得到有用的情報。”
景琰眉心深蹙,沉吟着搖搖頭,“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逼問他什麼,若是他當了許澤等人的助力,問什麼都是枉然,還不如到時一併抓起來。可若是他不曾參與,那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等事出之後,他也就回家養老去了。”
所以不管什麼結果,楊太傅都不能在朝上待着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景琰瞧着天色沒黑,還沒到用晚膳的時間,就摟着她重新躺下了。手摸着她的小腹,心下一派平靜。
這個孩子他期盼了很久,現在終於到來了,他反倒緊張侷促了起來,不知道該以何用表情來迎接他的到來。說起來,將之前練月笙誤診有孕那回去掉,也就剩下了張幽萱懷孕那會兒,得知那事的時候,他都沒有過多的心思,沒有一點要爲人父的感覺,好似一件再過平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最愛的女人,有了他和她的孩子。這種感覺太過奇妙,讓他興奮,讓他緊張,讓他侷促,也讓他期待,這種即將爲人父親的感覺,他確實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
景琰的喜悅之意止不住,摟着練月笙,根本不能好好睡覺,連笑容裡都攙和着一絲半點的傻笑。
相較於景琰的興奮,練月笙就淡定多了,很快的就接受了這一喜訊。她本來就受涼,身子不適,又和景琰說了好些話,頭一沾枕頭就睡了起來。
不同於鳳棲宮中的溫馨寧靜,華清宮裡一派清冷。
本應身子不好,久不痊癒躺在牀上的阿史那燕此時正坐在牀頭上,面色紅潤,那裡有一點‘身體欠佳’的模樣。
練月笙……如今再一念起這個名字,她還是會覺得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此人能死在她面前!入宮這麼久了,她受的委屈,她受的恥辱,她是一分沒忘,通通都牢牢的記在心裡!
她是天之驕女,是突厥尊貴的公主,卻被這個地方被埋沒在了最底層,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寵愛,受盡委屈和羞恥,爲何她能一忍再忍,明明連她的母國都將她拋棄了,她被留在這裡也只不過是個政治犧牲品而已,所以她在這裡不管受到什麼,突厥都不給來爲她說一句話。
這樣的日子,過着還有意思嗎?
阿史那燕擡眼看向了站立於不遠處的粉衣宮女,剛纔這宮女的幾句話,再次將她強壓下去的心緒挑了上來,並且讓她越想越憤怒。她看着那人聲音冷冷的,“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粉衣宮女長着一雙清冷的桃花眼,面色冰冷,聽聞她這話,只是微微挑起脣角,帶起深寒之意,“我能夠站在娘娘面前,那就表明,我是有把握的。”
阿史那燕移開眼睛,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眼色一厲,復又看向她,“好,我答應你!”
“不過,你也會實現我的願望是罷。”
“這是自然,只要娘娘好好的協助我們,你討厭的那個人,我們就幫你除了她。”
“不,我想親手殺了她!”阿史那燕眼色猛然狠戾,聲音狠毒。
宮女聞言,點頭說:“當然可以,只要你協助我們。”
“我當然會協助你們。”阿史那燕聲音堅定,又問那宮女,“你叫什麼名字?”
“薇蘭。”那女子如是說道,不帶半點情緒。
阿史那燕多看了她一眼,朝她詢問:“你之前說過的話可全是真的,沒有欺瞞我一點?”
薇蘭注目於她,“你放心便是,我們是合作關係,怎麼可能欺騙你。”
得到了肯定回覆的阿史那燕漸漸鬆了一口氣,對她說:“這段時間你留在我這裡罷,有什麼事情就和我說。”看了她一眼,“要是沒其他事情,你就先下去罷,我想歇會兒了。”
即使是現在與別人合作,她還是改不了她高傲的公主脾氣,倒不如說之前被壓着的脾氣,現在終於釋放了出來,對着薇蘭也沒什麼好語氣,就好像看一個下人似得。
薇蘭渾然不在意,只挑脣微笑,轉身退了下去。
阿史那燕見人走了,這才略有疲倦的靠在了牀頭上。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助別人事成,那她就沒有反悔的餘地,更何況,這事對她而言,就有好處的。
薇蘭承諾,練月笙必死,還會死在她手裡,被拉下皇位的景琰不會死,會給她。到時候,她帶着景琰出宮,兩個人就此閒雲野鶴一生。
比起皇宮這種規矩約束多的地方,當然是皇宮以外的地方活的瀟灑自在,所以,就算是爲了這一點,她也會協助他們。
就算景琰現在不喜歡她,也不要緊,她有大把的時間去打動他,她時間精力多的是,何愁這麼多?人心都是肉長的,沒了一切的景琰,有的只有她,所以,景琰一定會被打動,從此和她恩愛一生,在遠離京城的地方,永遠的在一起。
對於景琰的愛慕,阿史那燕也不知曉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執着的,她只是知道,她真的好喜歡他。可要是問起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可以回答說從剛進宮開始就喜歡上了,但實際上,當初的那點小愛慕,發展到了現在她想要將他佔爲己有的心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