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郡王無奈的對我笑笑,說:“這丫頭是害羞了。這些年來,她也的確是有些寂寞,又沒有什麼年紀相仿的姐妹陪她。如今,得知多了你這麼一個郡主,這丫頭心裡高興着呢。容月郡主以後若是有空,便多來郡王府走動走動,也算是陪陪這丫頭了。”
這個性子彆扭的郡主,倒也……挺可愛的。我笑了笑,回道:“那以後有機會,容月便去郡王府叨擾了。”止郡王笑着點點頭:“我去看看陵嫣這丫頭跑到哪裡去了,容月郡主,改日再見。”說着他向我抱拳一禮,我也福身回了他一禮,笑着目送他轉身離開。
“小月,新身份適應得挺快的。”兮寰大概是將駙馬打發走了,隻身一人來到我身邊,一邊幫我理了理髮髻,一邊柔聲道。“兮寰姐,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小月,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敬你爲姐姐。”
聞言,兮寰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突然伸出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這妮子,說話就是好聽。方纔你愣神的時候,母妃隨着皇上回了康壽殿,走之前母妃交代我跟你說一聲,別急着胡思亂想,現在你風頭正盛,這人多口雜的做什麼都不方便。到了晚上,我們想法子讓你和聿二見一面,到時候你們有什麼話,有什麼心事,有什麼打算,全都攤開了說明白。藏着掖着的,除了相互誤會,便是猜忌,不值當。”
德妃說的有道理,我和容成聿在感情這方面從沒有相互坦白過,一直以來都是在猜。今天的這件事,必須讓容成聿給我一個清楚明白的解釋,還有他關於以後的打算,都必須跟我坦白。否則的話,我會選擇結束這個猜心遊戲。
見我一臉的嚴肅,兮寰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湊到我耳邊小聲道:“瞧瞧我們的容月郡主,好端端一張漂亮的臉蛋,皺得跟包子似的,不知,這容月包子是個什麼餡兒啊?”
好吧,兮寰的一句話成功地讓我剛醞釀出的嚴肅情緒瞬間灰飛煙滅。我忍不住笑意,彎着嘴角道:“兮寰姐,草……韓駙馬呢?”好險好險,差點順嘴說出草包駙馬。雖說兮寰也不待見那草包駙馬,但他總歸還是兮寰的駙馬,他若是草包駙馬,兮寰豈不成了草包公主?
兮寰哪裡知道我的心思,挽着我的胳膊說:“他啊,被我打發回公主府了,今晚我住在毓淑宮,明兒你不是要回府嗎,明早陪你一起出宮。”我心下歡喜,若是讓我自己孤零零地回菡園,一路上我肯定又會胡思亂想。有兮寰一路陪着,說說笑笑的,倒也不至於太過糾結。
回菡園的路上,兮寰一直跟我念叨祀王和李思韻的婚約多麼的有趣,一個是頂頂驕傲的王爺,一個是頂頂刁蠻的將軍之女,一個認爲女子就該唯唯諾諾賢淑溫慧,一個平日裡飛揚跋扈活像個假小子。唉,只能說,太后尊口一開,這二人的後半輩子就這麼毀了。
經過前苑的時候,我和兮寰正巧見到了在院子裡亂轉的畫梅。看到我們回來,畫梅連忙迎上來焦急地問道:“兮寰公主,尹小姐,在祭天台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奴婢就跟尹小姐走散了,人羣散盡後奴婢也沒找到尹小姐,便想着回來尋一尋,也沒有尋到。等了這麼久,德妃娘娘也沒有回來,奴婢真是急死了。”
兮寰安撫到:“沒事了,畫梅。都怪小月這傻妮子,硬生生跟你走散了,還傻乎乎的一路走去了樂景園。母妃這會兒大概還在康壽殿,你不必擔心,張羅着把晚膳做好便好了。”一聽沒什麼事,畫梅鬆了一口氣:“那奴婢先去準備晚膳了,兮寰公主和尹小姐若是有什麼吩咐,直接招呼奴婢一聲便好。”
兮寰叫住正要退下去的畫梅提醒道:“畫梅,打今兒起,便不能喚尹小姐了,要稱她容月郡主。”聞言,畫梅楞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給我行了個大禮:“奴婢該死,奴婢拜見容月郡主。”我連忙扶起她,無奈地安撫道:“畫梅,以後可別行這麼大的禮了,我不習慣。記得改口就行了,畢竟是皇上的旨意,至於其他的,以前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不用太在意。”
畫梅猶豫了一下,點頭應下。我笑笑說:“好了,你去忙吧,我和兮寰姐先回菡園了。”畫梅忙不迭的點頭,面向着我們一路退了下去。兮寰挽住我道:“喲,好有架勢的容月郡主啊”我面上一紅,窘迫之下猛然襲向兮寰的腰間,癢得她直呼饒命才放過她。就這麼笑鬧着,一會兒便回到了菡園。
一進菡園的門,我生生嚇了一跳,那一襲白衣站在園子裡的,不是容成聿又是哪個
見狀,兮寰輕輕推了我一下,小聲說:“看來……某些人這次是真的着急了,連一向的穩妥至上都不顧了,頂着這麼大的風聲跑過來,心意可表啊咳咳,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件事相同畫梅交待,先去前苑一趟,你們慢慢聊,慢慢聊。放心,有我守着,不會有其他人過來的。”
說完,兮寰壞笑着丟下我便跑了。
我站在菡園的門口,踟躕着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只能傻傻望着他。這次,容成聿沒有像往常一樣用他無限的耐心折磨我。看着他一步一步主動走向我,我突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他的主動,我等待了太久。
在距我兩步的地方,容成聿停下步子:“還記不記得我的那句抱歉?”嗯?完全沒有料到他會用這句話作爲開場,我一時間有些怔住。努力回想他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猛然記起,是啊,前陣子,得知我要幫嵐萱的時候,容成聿的確莫名其妙地對我說過,他可能要忙上一陣子,有句話要提前說給我聽,不然以後沒機會說,說了我也不願意聽,然後他就說了一句抱歉。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他爲什麼會突然對我說抱歉,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容成聿他早就計算好了他一早看出皇帝打算把我培養成能夠幫扶賢王的太子妃,猜出皇帝一定會在近期的某個時機宣佈此事。但他自然不會願意我真的嫁給賢王,因爲這便意味着賢王多了尹老頭這份支持,他的奪嫡之路便會更多阻礙。
既然他不想讓我和賢王走到一起,那麼容成聿之前對我態度的反覆也就解釋得通了,他之所以在賢王和德妃面前對我親暱,就是要二人以爲他對我情誼深篤。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容成聿應當不知道賢王和夕湘雪的事,所以,他把所有籌碼都賭在了賢王的性子上,他賭賢王絕不會橫刀奪愛,他賭賢王會把我讓給他。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宴會之上,賢王斷然拒婚的原因一部分是因爲夕湘雪,還有一部分原因,不,應該是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賢王以爲容成聿愛我至深,想要成全我們。
至於他誤導德妃的原因,現在也顯而易見了,他希望在賢王拒婚後,有一個合適的人,提出讓我嫁給他,這樣,就從根本上斷絕了我和賢王的所有可能,而這個合適的人,非德妃莫屬。
這些推論似乎沒什麼錯,但是有一點我想不透,他自己爲什麼會拒婚?
“爲什麼?”我想容成聿已經明白我猜出了幾分,也明白我的這句爲什麼針對的是他拒絕的原因,而非道歉的原因。
“因爲,明日起我便要出宮自立,雖然能隨時進宮,但多少都會有些不便。我希望你能留在宮裡,做我的眼睛。”容成聿的聲音很好聽,讓人心醉,而他說出的話,卻現實得讓人不得不清醒。是啊,一切的一切,都始於我和他的合作,什麼時候起,我竟忘了。
“這麼說,按照約定,我應該留在宮裡爲你傳遞信息,而聿王爺對我,從來都是以對待合作者的態度,不曾改變?”我是用一種自己也難以說清的情緒說出這句話的,望向容成聿時,我突然有些畏懼聽到他的答案。
時間像是被無限的放慢放慢再放慢,從我說出這句話開始,似乎時間慢得像停住了一般,無論是清風拂過時,容成聿的一縷發輕輕揚起,還是容成聿眨動眼睛是的動作,以及……他搖頭的動作。
他、他搖頭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容成聿他居然,他居然否定了我的猜測。
“一開始……我是這樣打算的,你是我的合作者,這一點不應該改變。每一次喚你尹小姐,是在提醒你保持清醒,又何嘗不是在提醒我自己大業未酬。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我也不記得了,是從你來翊陽殿,送我香囊時露出氣惱可愛的表情起,還是從你在宴會上奏響那動人的曲子時起,從你每一次聰明的化解危機起,還是從我們在瓊鸞峰上一起奏琴品茗的午後起,抑或,是從那次在花滿樓上隔着屏風注視你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