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小遙所望,在她日復一日的悉心照料下,後院的雛雞終於成長爲可以上桌的母雞。今日去上早課前,小遙告訴我待我修習回來,我最愛的紅燒雞塊必定會在桌上等我,對此我甚爲滿意。
早課時,授課的玉騫真人並未如時到來,據其他弟子講,仲長逸與玉騫真人昨日夜裡下山處理急事去了,尚未歸來,今日的課可以停上。我們幾人在清明臺各自散了後,我本打算直接去靜園找容成聿,但走在路上,突然聽到了派中弟子奔走呼告:“魔教來攻山了,習武的弟子速到山門抗敵,其他弟子尋找安全的地方藏匿!”
一瞬間,山中亂作一團,有的人提着劍向山門的方向奔去,有的人手忙腳亂衝回自己的臥房,抱着經卷的、抱着細軟的皆有。我顧不得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顧不得其他人,飛快地跑回安園尋小遙。
我撞開安園的門時,小遙正在拔雞毛,我一把將她手中的雞扔在地上:“小遙,快去將重要的物事收拾收拾,越少越好。”說完,我回到自己房中,將藏在牀底下的所有銀票揣進衣內。我沒有什麼特別在意的東西,除了銀票,僅有那本琴譜、袖內的一盒針還有紫鳶是我想要帶走的。
我走到院內,小遙已收拾好了一個小小的包袱等着我,我拉着小遙,不知道該往哪裡逃,正想着去看看容成聿有沒有辦法時,容成聿衝進了安園,“東西都收拾好了?快跟我來!”說完便引着我們朝着靜園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都很匆忙,我甚至沒有機會問容成聿是否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容成聿推開靜園一間偏房的門,帶我們走了進去。
這間房似是間普通的臥房,容成聿躍到牀上,掀開牀上的細軟,用力在牀板上一推,一個很小的暗門應聲而開。容成聿示意我們過去,我和小遙趕忙跑過去,依次自暗門下的梯子爬了下去,容成聿走在最後,將暗門重新關好。
這似乎是一條暗道,容成聿從袖中抽出火折,點燃了地道內的一個火把,走在前面爲我們引路。在地道中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我終於又看到了梯子。容成聿先一步爬上去,推開了擋在出口處的物事,在我和小遙爬上去後,容成聿將旁邊的一塊假石頭壓在了出口處。
出了地道,頓覺陽光很是刺眼,我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突然聽到不遠處似乎有刀劍相擊和呼喊的聲音。我驚奇地看向容成聿,他把手指放在嘴前示意我不要出聲,我點了點頭。容成聿左右看了一下,覺得沒有問題,便引着我和小遙經一條小路向山下走去。
小心翼翼地走了兩個時辰,我們終於到達了山腳下,此時,山下已有一輛馬車在等候,我們上了馬車,快速地離去。
馬車飛馳,我的心還懸着,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我回不過神來,所以什麼都不想問,什麼都不想聽。小遙安靜坐着,手不斷揉搓着包袱的角,容成聿也不說話,閉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馬車內靜悄悄的,只有馬蹄聲和車輪軋過石頭時的聲音,一聲聲,像是碾在我心上,十分煎熬。
不知在馬車上坐了多久,車停了下來,車伕道:“爺,到了。”容成聿睜開眼,跳下車。我掀開簾,看到容成聿想扶我,小遙卻很懂我心意地先跳下車,扶着我下去。
擡眼一看,眼前是一座氣派非常的山莊,山莊有一半嵌在山內,藉着山勢,更顯得巍峨。我仰起頭,巨大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題着“無逸山莊”。
通向山莊的臺階又陡又長,拾級而上,我們見到了山莊門前站着的一位管家模樣的老者。他恭敬地鞠了一躬:“各位貴客,今日一早我家主人便令我在此等候,現在莊中已爲各位準備好了客房,各位一路奔波想必已十分疲倦,就請各位先回房休息。女眷的的臥房在南苑,老奴這便讓這個丫鬟引兩位姑娘過去罷。”
我看向他的身後,一位穿着精緻的丫鬟走到我面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奴婢浣漓,兩位請隨我來。”我看向容成聿,他點了點頭,我便跟着那丫鬟朝南面走去。
“浣漓,方纔那位老者是……”“那是莊裡的管家,他爲人謙和,我們都喚他吳叔。”浣漓甜甜地笑着回我。
我點了點頭,打量着周圍的景緻。方纔在門外便覺得這無逸山莊十分闊氣,進得山莊中才發覺這裡的氣勢堪比皇宮,大門內有三條主路,分別通向南北西三個方向,照那吳叔的意思,想來北苑是男子居住的地方,向西的主路傍山而造,從此處看向高處,能看到西苑幾棟高大奢華的房屋。
通往南苑的路修得蜿蜒曲折,很有幾分婉約清新之風,走過一座精緻的石拱橋,左右是長長兩排整齊的房間,據浣漓講,此處便是粗使丫鬟和媽子的臥房,莊內掃撒的活兒皆是由她們做的,白日裡這些房內並無人。
再向南走,我們路過了一處紅牆院子,院門上的牌匾上寫着“蒲園”。看到我盯着那牌匾看,浣漓十分體貼地介紹道:“蒲園中住的皆是姿色上乘的侍婢,較粗使丫鬟和媽子,地位稍高些,通常這些侍婢只服侍貴客,平日不怎麼做活的。”這邀月山莊的主人像是很有來頭,莊中治理得似是頗爲妥帖。
“那浣漓可是蒲園裡的人?”小遙問了一句。浣漓搖了搖頭,“浣漓是主人的隨身丫鬟。”聽她這麼說,我很想接着問她家的主人是誰,可又想到,若是對方有意隱瞞,我問了也是白費力氣,所以只得壓下了這個念頭。
“此處是表小姐的‘巽漱館’”,我順着浣漓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遠處一座竹籬圍着的院子。“表小姐並不常在莊中,若是恰逢表小姐回來,姑娘倒是可以見見表小姐。表小姐人極好,定會與姑娘一見如故。”浣漓還是笑盈盈的。
我點頭應下,心中卻不免暗笑:表小姐?通常表哥同表小姐間,總有些不能說的秘密,究竟是郎情妾意,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說不定日後,我還有機會聽個真切。
西苑比我想象得大上許多,又經過了幾處院子,我纔來到了一處名爲“邀月樓”的閣樓。不同於先前的院子,這座邀月樓四面環水,曲曲折折的小橋將其與主路連接,四周的水上種滿芙蕖,美不勝收。
“此處便是我家主人爲小姐準備的住處,望小姐滿意,此閣樓共三層,小姐的臥房在最上層,是套間,隔壁便是書房,二層有幾個小房間,奴婢這幾日便住在二層,也好就近服侍姑娘,一層是大廳、飯廳和伙房,若小姐願意,可在邀月樓單獨用膳。”
“尹月先行謝過浣漓姑娘,我與小遙一路顛簸,風塵僕僕,煩請姑娘打些熱水,我二人也好梳洗一下。”進門後,我回身對浣漓說。浣漓乖巧地福身回了句是,便到一樓的伙房燒水去了。
我同小遙上了三層,推開臥房的門便是外間,小遙將自己的行李擱在外間牀上,準備夜了便睡在這裡。我走進內間,發現這臥房很有些寬敞,修飾得也十分雅緻,頗得我的心意,更讓我欣喜的是,內間還開了扇小門,通向一處栽有花草的露臺。站在這裡,能看到整個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