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安幾人忙到十一點多,總算送走了最後一個村民,車斗上幾個一人多高的竹筐已經裝得滿滿當當。
週一丁看了籃子裡面,白塊菌有二三十斤。
徐書記看了一下帳薄,“老幺,加起來總共有七千多斤,拖拉機拉得動麼?”
周懷安看了看上去那道陡坡,“今年纔出來的新機型,拉倒是拉得動,就是爬坡的時候大夥兒得下來加把勁推一下。”
“要得!”
週一丁笑道:“老幺,等咱們掙了錢買輛林場那種四輪拖拉機,一次載十來噸都沒問題。”
周懷安:“上次黃哥說手扶式不好買,四輪的更不好買,說磚窯廠定了一輛半年才運到。”
周懷榮提着鋼精鍋過來,“老幺去打一鍋水來煮麪吃。”
張書記見狀忙道:“老徐,都來家了哪能在外面吃,我家裡的已經做好飯菜了,大夥兒去我家吃頓便飯。”
徐書記拍拍他說道:“老張,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就我一個人我就不客氣了。下次,下次一定去。”
山裡的糧食本來就少,這麼多人一頓就要吃掉人家不少口糧。
周懷安也笑着上前,“張書記,多謝你的好意!我老婆特意熬的酸菜臊子,煮麪吃巴適的很,要不你也在這跟我們一起吃。”
徐書記看着他,“對頭,你也在這一起吃,嚐嚐酸菜臊子面。”
張書記連連擺手,“這咋好意思,你們來我這還要你們請我吃飯。”
這時從坡上跑下來幾個人,跑在前面的李老二揮着手喊:“等一下,我家的還沒過秤!”
張書記看後臉一下就沉了下來,“你看看,大夥兒一大早就來守着了,就他家一點都不着急。人家把錢都送到門口來了,也不曉早點出門掙,錢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徐書記看後也覺得不像話,“我們村連徐紅兵母子倆都每天天不亮就上山挖塊菌,這家人連這麼好的掙錢機會都不着急去掙,沒救了。”
張書記:“不止李老二,兄弟幾個都那個德行,一天天就曉得喊窮,喊糧食不夠吃,喊沒錢討老婆。埋怨有錢的親戚心黑不幫他們,人家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
趙慧芳把已經收起的草墊子又鋪了回去,低聲道:“看來李家沒少說老三兩口子的壞話,秋月也是倒楣攤上這樣的舅家。”
張秀香點頭,“秋月還算精明,果斷的跟他們斷了往來,不然像這種跟跟螞蟥一樣的人家,一旦沾上不出點血,就別想扯脫!”
李老二跑到後一看是周家人,兩眼一亮,腆着臉上前,“喲!原來是親家兄弟和嫂子在收啊!”
周懷軍淡淡的指着草墊子,“倒這上面!”
李老二聽後扭頭看向揹着背篼跟上來的,大概有十七八歲的妹子吼道:“美珍,你還不搞快點!”
“來了!”李美珍忙上前把背篼裡的塊菌倒在草墊子上,小小的一堆,還沒富牛那邊的村民挖的多。
李老二見幾人挑了不少出來,心疼的上前,“妹夫大嫂,這些都是塊菌咋就不能收了?”
趙慧芳撿出來一塊挖爛了的塊菌,“像這種挖爛了的、蟲子啃過了的都不收。”
李老二看着她挑出來的塊菌個頭還挺大,“挖爛了怕啥,洗洗不就行了!”
李二老婆撿起一塊,心疼的說:“妹夫大嫂,我們又不是外人,你就別挑了都收了唄!”
李大老婆看了看自己背篼裡的塊菌,也幫着說話:“就是,又不是外人還挑的這麼嚴。”說着看向四周,“秋月死哪去了……”
張書記見狀上前呵斥道:“李老二,不要在這胡攪蠻纏!把你家的人帶去看看牆上貼的通知再來。”
李老二舔着臉笑道:“張書記,秋月嫁的就是他們家,我們不是外人。”
張書記覺得太丟人,橫了幾人一眼,“……”
周懷安毫不留情面的說道:“我三嫂早就跟你們斷絕關係了,少在這攀親。”
李美珍看了周懷安一眼,忙垂下了頭。
李老二幾人漲紅着臉看向他,“妹夫兄弟,你……”
周懷安淡聲道:“要賣就按規矩來,不賣就收了拿回去。”
趙慧芳和張秀香聽後都站了起來,“不賣就收了吧!”
李老二弓着身子一迭連聲的說:“賣賣賣!”
週一丁撇嘴,典型的狗坐箢篼不識擡舉!
兄弟倆一共也才四十多斤塊菌,沒用多少工夫就把壞的挑出來分出等級過秤。
周懷安把錢算給了兩人,李老二和李大媳婦拿着錢樂顛顛的走了。
張書記拉着徐書記去家裡挑水去了。
周懷軍找了幾塊石頭,在篝火邊砌了簡易土竈,等水來了,點燃柴火就可以開煮。
過了一會兒,張書記還帶了些豌豆尖和一盆兔肉,“周老幺,不去家吃,這點薰兔肉給你們加個菜!”
“行!”周懷安爽快的接過放桌上,“張書記,你也在這一起吃碗掛麪。” 張書記剛想拒絕,週一丁就拉住了他,“張書記,你們這邊的林子裡野物多麼?”
“多!野雞野兔就不說了。”徐書記指着白雪皚皚的大山,“上面的老林子裡野豬、老熊、林麝……這些也多。”
“我們有時候打點野物、採點草藥去鎮上賣了補貼家用。找來找去就認得那幾種,也賣不了多少錢。”
周懷安聽後想到採藥這幾月來,自己才曉得那些不起眼的“野草”“野藤”是草藥的。
就算認得,像曲秋林他們送來的天麻和土黨蔘,因爲不會曬制找到了也是白白浪費。
週一丁見他不吭聲,拐了他一下,“老幺,年前來看看?”
周懷安點頭,“要得,弄點野物回家過年。”
他想到黃永才說有錢人和大官都喜歡吃野物,要是能弄到稀罕的像林麝和野鹿一類的,就給王楨請他給省城那位老闆送一些過去。
張書記聽後說道:“我家老二沒事喜歡在林子裡轉悠,你們來了就來家裡,我讓我家老二帶你們一起進山。”
“多謝張書記。”
那邊張秀香把洋瓷碗擺在課桌上,拿勺子舀了臊子、熟油海椒、又倒了些花椒油、醬油,蔥花在洋瓷碗裡。
一勺麪湯倒進碗裡,頓時香氣四溢,韭菜葉寬的麪條挑進碗裡,騰騰熱氣冒了起來。
“開動了!”張秀香吼了一嗓子,妯娌倆各端了一碗遞分別遞給了徐書記和張書記,“味道不夠自己加。”
“要得、要得!”兩人端着去大隊會議室坐下開吃。
“我要麻辣一點。”周懷安往麪碗里加了一勺熟油海椒,又倒了些花椒油,剛準備端起吃,就被週一丁搶走了。
“好傢伙,桌上那麼多你不吃,偏要搶老子的。”
週一丁理直氣壯地的衝課桌上的麪碗呶了呶嘴,“還有那麼多,你再弄一碗不就好了!”
周懷安白了他一眼,“懶人懶理多!”
“切~大哥莫說二哥!”
週一丁三兩下拌勻,滾燙的麪條韌性十足,酸菜臊子和五花肉麻、辣、酸、香味十足,鮮嫩的豌豆尖清香爽口,一口下肚覺得胃裡暖烘烘的,滿足感瞬間爆棚。
“好吃!回去讓嫂子給我也做一罐,放着煮麪吃。”
蹲他旁邊的周懷安一臉得意的點頭,“也不看看是哪個做的。”
滿滿一斗碗麪吃完,連麪湯都喝的乾乾淨淨,大夥兒滿足的放下碗筷。
三個女人收了碗筷,三兩下清洗乾淨摞好放籃子裡。
周懷安兄弟幾個拿了繩子把竹筐捆綁固定好。車斗裡放了幾個大竹筐後,就車廂尾巴還剩一點空位。
“嫂子和表姐坐車斗後面,大哥你們只有坐車箱板兩邊的鐵板上了。”
“沒事,你先把這段路開出去,我來開。”
周懷安拿了搖把發動了拖拉機,“徐叔,走了。張書記,後天我們還是這個時候來。”
“好!”張書記大聲應道。
徐書記和老戰友握手道別後坐到周懷安身邊,拖拉機突突地朝坡上開去。
周懷榮三個跟在後面,快到坡頂時拖拉機冒着黑煙上行的速度越來越慢,徐書記也跳下了拖拉機。
幾人推着拖拉機喊着號子,緩緩的爬上了坡頂,才跳到鐵板上拽着繩子坐好。
“媽吔~”週一丁疼的差點跳下拖拉機,一陣齜牙咧嘴,“又破皮了!”
“哈哈哈……”周懷安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我早就破皮了,你不破說不過去哈!”
“臭老幺!”
下山大部分是下坡路,有的地方連續五六公里的長下坡,高低落差超過一百多米。
周懷安來時遇到下坡就熄火空檔滑行,覺得兩耳生風的感覺十分過癮,但現在載滿了塊菌,載重後拖拉機的剎車性不好,擔心下坡剎不住車,只得捏住剎車緩緩下行。
周懷榮幾個幫忙推了幾次,拖拉機才行駛到柏油路上。
周懷安和週一丁都苦着臉,“咋整哦?我倆這屁股可能年前都好不了了!”
趙慧芳想了一下,“回去拿舊棉絮給你們做一個屁股墊子,出來的時候綁在身上,就不怕墊子掉了。”
兩人聽後高興的點頭,“這法子好,回去就趕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