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成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來購買軍火的,而且從時間上來說還挺緊迫的,大軍這個時候就等着他買回去的火炮裝備給各艘戰船了,於是他並不打算跟這人繞什麼圈子,一番簡單的溝通之後便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羅納德在澳門呆的時間久了,對於中國的人情世故也是稍有了解,這個時候見他不加試探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心裡當然就認爲他是急於採購了,因此便將稍稍懸着的心放下,開始拿出他商人的本色出來。
不過當林寶成試着問道他們能夠搞到多少火炮的時候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自己這邊的需求量在五百門火炮上下的時候,還是將羅納德嚇了一跳,五百門火炮,這個數字實在是太嚇人了,眼前明朝雖然也從葡萄牙購買火炮,但是走的並不是他這裡的路子,他從來沒有經手過這麼大數量的軍火交易,因此一時有些愣住了,一邊?盤算着這筆軍火交易能夠給自己帶來多少的收入,一邊盤算着自己如何才能搞到五百門火炮。
羅納德的手中目前只有一百門左右的火炮,這還是他爲呂宋島上的兩批次的探險船準備的,這兩艘船這個時候遲遲沒來,這些火炮一直放在他這裡他起初還有些擔心,擔心對方放了他的鴿子,這批火炮對付只繳納了一筆定金,相對於他的採購成本來說,這些定金顯然是不夠看的。但是這個時候簡直是天上掉了一個餡餅,不僅能夠將他砸在手中的火炮賣出去,而且還能夠大賺一筆,這種好事羅納德恨不得天天有才好。
林寶成也是久經商場,他從對方臉上細微的表情上就知道對方手中只怕是沒有那麼多的存貨,不過想想也是,對方只是一名商人,又不是鑄造火炮的,自然不能時時刻刻在手中藏着五百門火炮不是,但是心裡知道的時候表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就給了對方一個趁機加價的機會,於是林寶成乾脆閉口不談,也不提價格,先等羅納德自己開口再說。
羅納德激動了一陣之後終於恢復了過來。這個時候對方只是表達出了一種意向,這樁生意到底能不能成還要看接下來的談判順不順利。他想了一下,他的這批火炮是直接從葡萄牙本土運過來的,造價是八十兩一門,算上運費的話成本大約在一百五十兩左右。依照着目前市場上的價格,這種火炮能夠賣到六百到一千兩白銀之間,當然了,如果是賣給西方資本家資助的那些探險家的話,售價只有兩三百兩,所以同樣的情況這些賣給中國人顯然是更加划算的。
羅納德按照之前的行情報出了一個比較常見的價格,一千兩一門火炮,這個價格在林寶成的預料之中,他雖然沒有購買過火炮,但是大致知道這裡面的價位。但是這個時候中國東南一帶已經安定下來了,沒有了戰爭威脅,軍火的需求也就淡了下來,這個時候眼前的這個葡萄牙人還是按照中着以前的報價,顯然是將自己當做冤大頭來看。
林寶成表示最高接受八百兩的報價,這是他的僱主給他的最高的報價,超過這個報價他自己這一趟不僅無利可圖而且還會折本。
羅納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心裡卻暗暗鄙夷,中國人向來是嘴裡說的沒一句靠譜的,他對於林寶成是掮客的身份並不懷疑。但是若是說報價超過八百兩他就沒有利潤,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的,費舍爾剛纔在路上可是還向他透露說對方給了他一千兩白銀的中介費,出手這麼闊綽說明兩個問題。一、對方不缺錢,手裡面顯然是有一大筆錢的,第二、對方沒有什麼路子,就連費舍爾這樣的小商人他們都肯出一千兩的好處費,看來他們對於這批火炮是比較急缺的。
既然知道了這兩點,羅納德當然不會鬆口。一口咬定就要一千兩一門,並且表示最近海面上不太平,從南洋來的運貨的船隻已經很久沒有過來補貨了,自己的手中並沒有這麼多的存貨,所以還要去別人那裡籌集,說不定價格還要上漲,給一千兩一門已經算是很優惠了。
林寶成一聽之後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難道馬尼拉失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澳門了嗎?算算時間如果真的是從馬尼拉出發的船隻,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過來了,所以他不知道這個時候馬尼拉失陷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已經傳到了澳門來了,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麼局勢應該就會變得緊張起來,那麼這人所說的火炮漲價的事情應該是即將要發生的。
爲了保守起見,拎包城中自然是沒有立馬答應他,而是表示先容自己考慮一下再做答覆,實際上就是要去打探一下澳門的情況,看看馬尼拉那邊的消息有沒有過來。
這人見林寶成不打算馬上購買了,心裡也有點發虛,怕這筆到手的買賣溜走了,於是但是這個時候不能變現出緊張的樣子,那樣更會令對方懷疑,所以他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答應了林寶成的要求。
林寶成一心急於打探情報,所以並沒有考慮那麼多,見對方同意了之後,急匆匆的帶着幾名下屬離開了。
澳門的碼頭附近有幾家小酒館,裡面大多是停靠在港口裡面的船隻上面的水手,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因此能夠打探到比較多的信息,林寶成帶着幾名精幹的屬下進了一家最大的酒館。
酒館的老闆是一名華人,但是能夠說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葡萄牙語甚至還會說一些英語,加上他有一個葡萄牙的老婆幫忙,所以生意比其他幾家店要好一些。
林寶成點了幾杯清酒,這種清酒並不是日本的清酒,而是廣東一帶流傳比較廣的酒,度數比較低,帶有微微的甜味,是從米酒之中提取蒸餾而來的。
酒館裡麪人員比較嘈雜,各種類型的水手們正高興的喝着酒議論着什麼。
林寶成並不想跟這些粗鄙的水手們直接接觸,他取出一錠官銀,這錠銀子足足有二十兩,林寶成將它扔在面前的桌子上,水手們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這個動作,但是酒館的老闆卻趕緊跑了過來。
“這位老闆,一看您就是做大買賣的人家,今兒個光顧小店當真是蓬蓽生輝,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只要本店有的全部給您上最好的。”店老闆雖然是在跟林寶成說話,但是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桌子上銀子上面,恨不得眼睛裡面也冒出金光。
林寶成暗暗鄙夷了一番,這個店老闆身上有一股重重的魚腥味,恐怕他自己又是掌櫃的又是大廚吧。
他皺了皺眉,說道:“掌櫃的,我們只是做買賣路過此地,想要運貨去呂宋島,想要向你打聽一下最近呂宋島上有什麼消息,如果你說的對我們有幫助的話,這錠銀子!”林寶成拿起了銀子,放在自己的眼前,“就是你的了。”
“是是,您說,只要小的知道的,小的保管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訴您!”店老闆一天的緊張大約也只有兩三兩銀子,澳門雖然不像廣州城要交那麼多的稅,但是上面有葡萄牙人壓着在,他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二等公民,過得還是比較艱難的。
林寶成很滿意他的表現,“我想知道,最近從馬尼拉過來的商船多不多,嗯,我的意思是,海面上是不是還算平靜,有沒有海盜出沒。”林寶成知道這裡有着各地的水手,他們帶來的消息在此匯聚,因此這裡想要得到情報應該是比較容易的。
“老爺您可算是問對人了!”店老闆一副這事我知道的樣子,“最近吶,只怕這海上海真的不太太平,之前馬尼拉曾經鬧過海賊,西班牙人花了大氣力去圍剿,只不過沒成功,這不,最近一次從馬尼拉過來的船隻還是兩個月前的,船上的水手說這批海盜的勢力很大,真的圍剿起來只怕要費時很久,所以最近一兩個月就沒什麼船隻過來了。”
林寶成心中一緊,心想這件事情可不太妙,既然下面的人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那澳門的葡萄牙人難道還不知道這些嗎?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就算是羅納德將價格開到一千兩一門火炮,他也只能咬着牙買下來了,只怕再晚一些就買不到了。
“不過......”就在林寶成走神的時候,店老闆又拉長了聲音的說了一句。
“不過什麼,快說,說的好,這錠銀子就給你了。”林寶成急忙問道,旋即就有些後悔了,自己的表現有些着急了,搞不好這店老闆還會獅子大張口,開個高價。
顯然林寶成多慮了,這種消息都是爛大街的貨,澳門乃至廣東沿海的人都知道,根本就沒有人會想那麼多。
“不過眼下已經到了十月初了,按理說馬尼拉的船隻這個時候是不太會過來的,因爲馬上就要起北風了,北風一來,海船從南方過來就會非常的困難,而澳門和廣東這邊的大隊商船就會結隊南下,到時候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不怕一般的海上蟊賊。”店老闆悠悠的說道。
“這是你的了!”林寶成將手中的銀子丟了過去,帶着幾名手下轉身就走了,他已經問倒了他想知道的東西了,而白白賺到了二十兩白銀的店老闆則收好銀子,在後面殷勤的喊着:“幾位客官,慢走啊,下次再來啊!”這種語氣很像是青樓的,搞的幾人忙不迭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