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的俸錢確實還沒發。
主要是最近國庫有些緊,沒有撥過銀子來,而且聽東方錦所言,那國庫裡的銀錢先撥給邊疆的守軍了,畢竟冬衣冬糧是最重要的,所以只能再拖一拖。
而且聽東方錦的意思,那邊境現在有些不太平,也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
她努力的回想,上一世,近期到底發生戰事沒有,只是她想不起來了,因爲當時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太子死後,她和東方夜就發動了所有的人脈,讓大臣們支持他們登上皇位,那個時候,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她得和各位夫人拉好關係,儘可能的用最小的籌碼換來最大的收益,那會兒,她陪嫁的銀子都快花光了,又不好跟自己的父親說,因爲姨娘管家,姨娘一直在她面前哭窮,她怎麼好意思開口,甚至還想着,若是得到了江山,好好的幫濟他們一下呢。
安傾然不願意再回憶,現在人都不在了,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將這分恨意消去,也可以放過自己,可是這刺殺的人又來了,後面不知道還會誰前赴後繼呢。
兩天後皇上下旨。
給寧王封地,封在肅安,封地不過千畝,加上荒山也不足兩千畝,連個大地主都夠不上,一旦被封疆,沒有宣召不得回京。
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的意思,這寧王府本來就建在京城,而突然的封地,還在請他們夫婦進宮後的兩天內,又不許人探試的情況下,更何況因何入京,內部人早已明瞭,所以,誰都知道皇上明着封地,實際上是流放。
秦香凝聽到這個消息後幾乎傻眼了,想哭都哭不出來,還有什麼比這個封地更好的流放名目嗎?
若無宣詔,終生不得進京,那自己與父母豈非生離死別,永無再見之日,又聽說肅安那個地方,鳥不生蛋,千里無人煙,自己和寧王怎麼活?
自己和寧王倒好說,自己的子孫後代呢?要世世代代在那裡嗎?
那麼定遠候府指望不上自己,自己哥哥的仇,這一世不可能再報了吧。
寧王領了聖旨之後,面無表情地謝了恩,甚至連之前的抱怨都沒有半個字,開始走出合歡殿。
大殿門口見到了哭得不得了的賢妃,寧王一拜:“母妃,兒子以後不能在身前盡孝了,母妃多保重。”
賢妃聞言幾乎哭得昏過去,但還有其它的人在,她強打着精神點頭:“你父皇封地給你,也是好事,你還去你父皇面前謝恩?”
寧王點頭,眼底閃過一絲陰冷,但隨即大踏步往前走,到了御書房,雲啓帝擡頭看他,欲言又止。
寧王撲通跪在了地上:“兒臣就此拜別父皇,請父皇多保重。”
語氣平靜得接近了冷靜,並無十分的感情,與剛纔對賢妃的話完全不同。
雲啓帝嘆了口氣:“你從此好自爲之吧,到了肅安,記得造福一方百姓……”
“兒臣遵旨,只是父皇,兒臣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過父皇認爲的事情,所以,請父皇保重,也請父皇調查出真正的兇手,兒臣也心甘。”
“無須多說。”雲啓帝的臉沉了下來,“你自然不會承認,還是快些收拾行裝,明天就上路吧……”
寧王終於沒有再說,他從這一刻才明白自己以前有多蠢。
既然現在聰明瞭,就該知道再多說無用,便點頭:“請父皇明示,兒臣可以帶上多少東西上路。”
雲啓帝看着寧王瘦瘦的肩膀,低頭伏軟的表情,終於幽幽地嘆了口氣:“你想帶上什麼儘管帶上吧,只是記得,你雖然有封地,只可以養護院,也不可超過祖制,百十人足以,而朝庭不會要你的貢奉,但你也沒有徵稅的權利,若是有什麼不堪的事情傳到朕的耳朵裡,你知道後果。”
“兒臣明白,兒臣會自食其力。”寧王外表越發的恭敬起來。
回到寧王府。
寧王要求所有的東西都打包,甚至連一隻夜壺都不留下,他越發地這樣,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就會越放心的吧。
秦香凝看着陰陰的寧王,頭一次在心裡生了懼意,這個男人變了,現在變得有些可怕了,也許他心裡在醞釀着什麼,如果真的象自己猜想的那樣,那麼自己是反對還是支持呢?
突然地,傳來一陣哭聲,寧王看過去,卻是一個豔麗的身影邊哭邊跑了過來:“王爺,奴家想將窗前的月桂帶去,可是管家說,帶不了,那奴家最愛吃的桂花糕怎麼辦?奴家還喜歡喝桂花茶,奴家的嗓子喝那個最好了,聽說肅安那個地方,連草都不長,我們不帶去,到哪裡去尋呢?”
跑過來的是歡歌,也是寧王平時比較寵愛的侍妾,寧王看着她哭鬧,一聲沒有,只是板着臉,歡歌卻沒有看出端倪來,反而扯上了他的衣袖:“寧王,您說句話呀。”
秦香凝見狀轉身離開了。
她聽不得她們的哭聲,也看不得她們的歡笑,她現在低調,不想惹她們,自己沒那個心情,更何況也沒有那個精力,現在該她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她還得派人給父母送個口信,不管怎麼樣臨走前,她還想見上他們一面。
想到這裡悲從中來,她剛走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後一聲慘叫,不似人類的聲音,她回頭,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卻見歡歌胸口一灘血,還往外涌着,而寧王手裡持着的寶劍也在往下滴着血,周遭的人都如木頭一樣,傻傻地看着這一切,歡歌並沒有立刻嚥氣,她不敢相信地幾乎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看着這個平時對自己溫柔有加,要東不給西的男人,他竟然殺自己?
“你……你!”
“我什麼?本王心情不好。”寧王用靴底抹去了劍上的血痕,然後轉頭看着那些呆掉的家丁,“還不快點?”
聲音不大,卻象一滴水掉進了熱油鍋裡,立刻炸開了花,所有的人都恨不得生出四條腿來,跑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秦香凝看着眼前的一切,挑了挑眉頭,寧王真的變了,她說不出這變化是好還是壞,卻讓她心裡有了些許的期待,至少自己和他還有命在,不過這一路上,可得加萬分小心,那背後陷害之人,不知道會不會讓他們安全地到達肅安。
寧王這邊準備行程,康王連門都未臨,按照他的話來說,這會兒上門怕父皇會當成同黨,他只有遙寄心意了,包了一封銀子送到了寧王的府上,寧王看了看那千兩的銀子,心裡暗笑,他什麼時候開始把自己當成要飯的來打發了?這一千兩銀子,平時都不夠玩上一場的,倒當個禮來送給自己。
不過,他倒是笑着對來人道:“回去謝謝康王,告訴他,我會記住康王的恩情的。”
至於其它的人,倒是未見一個。
寧王不由地感嘆世態炎涼,不過他已經想到了並不介意。
倒是沒有想到,東方錦會來。
一身明黃的衣袍,與他身上的暗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東方錦並沒有想象中的倨傲,反而看了看院子裡的一切:“都整理好了?用不用幫忙?”
寧王搞不懂他真實的想法,只是點頭:“還好,明天就可以離開了。”
“路上小心。”東方錦淡然地道,“我知道那件事情還有疑點,只是你離開這是非之地,倒非一點兒益處沒有。”
寧王聽完後,倒是笑了:“願太子以後順風順水,再無波折,能有太子的這句話,我也算是沉冤得雪。”
語氣中似帶着諷刺。
秦香凝不敢對東方錦明着說什麼,只是沒有想到這個被刺殺之人卻來看兇嫌了,倒真真讓她側目,看來東方錦確實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前程不可限量,自已當初一直看好他,自己有眼光,並沒有錯。
看着他俊美的容顏,她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不禁將目光移開,東方錦覺得自己該說的也說了,便道:“如果有什麼需要,開口就是。”
“太子到這裡來,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怕是不好交待吧。”寧王下了逐客令。
對於太子,他覺得幾重的仇怨在裡面,這誣陷之罪雖未必是他下的套,但至少跟他有關係,而另一層,他知道秦香凝對他有意,現在一個是太子,另一個被貶之人,這一世,都怕是沒有什麼交集了,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東方錦也不久遠,只說一句保重便離開了。
事實上,雲啓帝聽說了太子去送寧王之後,對於太子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覺得這孩子有擔當,還寬宏,對於是不是東方炎害的他,他心裡也不敢確定,之所以讓他們離開,也算是對他們的另一種保護,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苦心,他們會不會明白。
雲啓帝想到這裡,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兒子,這一離開,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見,他所能做的,只是儘量派多些人,路上保護監視都好,只要他們還有命活着就好。
賢妃在寧王離京的那天哭得昏了過去,所以並沒有去送他們,而其它的人也沒有送,寧王幾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也並不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