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錦分析了各種可能,到底是哪路人馬這樣大的膽子,幾路山賊反匪都清查了個遍,卻沒有任何可能,那些人的膽量有,但是規模絕對沒有,就算是給他們那些糧食,都不曉得怎麼運走。
東方錦越來越覺得事情可疑,不要金銀只要糧食,看起來不着痕跡,卻又太過明顯,讓他不得不對寧王夫婦產生了懷疑,難道是他們假裝綁架案子來威脅朝庭,要了糧草之後準備造反?
寧王會造反嗎?
他思來想去,絕對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寧王一向沒有大主意之人,他能行出這樣的大事,那可是不太可能。
越想越糊塗,東方錦的頭就有些疼了。
不過,他並不慌亂,反而冷靜下來,他決定付贖金。不過,將百萬石的糧草降到三萬石。
三萬石的數量雖然也不小,但到底現在國庫也可以額外支得出來,而且這三萬石的糧食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們運糧的時候一定有跡可查。
將消息放出去後,很快收到了回信,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同意了。
這下子東方錦有些發矇,早知如此,他倒是該再往下砍砍價。
沒有想到寧王夫婦在對方的眼中才值這個價。
很快,糧食在指定地點放好,所有的士兵撤到十里之外,天黑了下來,就在衆人以爲賊人拿了糧食卻不放人的時候,寧王夫婦被放了回來,捆綁着放在一輛馬車上,口眼全被堵上,等大家把繩索解開之後,才發現,他們的頭腦腫脹,幾乎認不出來,身上也全是血跡斑斑,顯然吃了不少的苦頭。
他們回京後,立刻回到宮外等候雲啓帝的傳詔,雲啓帝怒其不爭,又先前有旨,他們無詔不得回京,所以一時間又沒有傳他們,他們只是住在京城中的客棧。
賢妃如召見了他們。
一見到狼狽不堪的寧王夫婦,賢妃幾乎又栽倒,秦香凝一下子跪拜在地,哭了起來:“母妃,兒媳以爲這一世再也見不到孃親了,沒有想到我們娘倆還有相見之日,我們讓母妃擔心了……”
寧王也是滿身傷痕,但是他這回不象以往那般暴怒,而是跪在賢妃的腳下:“兒子知道母妃爲兒子操碎了心,兒子在邊關也一直思念母妃,本以爲見到母妃的日子遙遙無期,卻不想我們母子如此相見,兒子給您丟臉了……”
賢妃聞言,幾乎哭得軟倒在地,她抱着寧王:“兒子呀,只要你活着,母妃做什麼都願意,只要你們好好的……快進屋,我們娘們孩兒的好好說會兒話,再不許說道歉之類的傻話,孩子無需向孃親道歉……”
寧王忍着悲傷,扶起了賢妃,賢妃上下地打量他們,卻見他們象逃難的百姓一樣,皮膚也黑了,粗糙了,那頭髮又蓬又亂,指甲裡全是黑泥,哪裡象之前細皮嫩肉的樣子,雖然說不許哭,但到底又哭了起來。
他們在院子裡哭一陣笑一陣,賢妃終於抹乾眼淚:“跟孃親說說,到底是什麼人劫走的你們?”
“兒臣並沒有看清他們的樣子,本來在肅安,剛到那裡的時候,地荒人蠻,不斷有流匪騷擾,好在兒臣帶了侍衛,而且皇叔也派了人,纔算是穩定下來,只是土地實在貧,長不出莊稼來,兒子不得不想辦法,想通商也許會解決生活困境,便開始做商貿,只是沙漠地區也沒有什麼特產,不免難過……那日,兒子與王妃一同到肅安領郡去找機會,卻不想衝出來一夥強人,竟然將我們兩個一路劫持往京城來,他們也不跟我們對話,我們被救出來才知道,那些人竟然用我們換了三萬石糧食,想來,父皇也很難心。”
寧王說完這些,臉上是以前都見不到的謙虛與自省,這讓賢妃既難過又欣慰,兒子走了大半年,竟然成熟至此,雖然受了些苦楚,但這也算是不小的收穫:“你不怪你父皇救你太晚,又這般替你父皇着想,母妃真的很開心……”
賢妃到底沒有說出來,她去求皇上的事情,她不想讓他們父子交惡。
寧王點頭:‘母妃是最苦的那個吧,兒子的罪過。’
“切不可這麼說,這件事情說起來,雖是禍,但也是福不一定呢,母妃去跟你們父皇說,讓他把你們留下來,再別去那個荒蠻之地纔好,因爲這件事情能發生一次,也能發生兩次,實在太兇險了,讓孃親怎麼放心,孃親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讓你們留下,今天,天色晚了,你們便找個客棧住下吧,明日等孃親的消息。”
秦香凝一直在旁邊悶不作聲,她臉上有怯怯的表情,賢妃只當她是被賊人嚇到了,想着過幾日便好了,事實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這是後話了。
第二天,賢妃找到了雲啓帝,雲啓帝的身體又弱了下來,太醫們忙活着,安傾然也在榻側,東方錦當然也在,賢妃趁着人少的時候,軟語相求。
榻上的雲啓帝嘆了口氣:“你們呀,根本不瞭解朕的心思,既然他們想回來,就回來吧,古語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接連地說出這些話來,讓賢妃既高興又糊塗,但不管怎麼樣,他們終於能留下來,她纔不管其它的呢。
皇上答應讓他們仍然住在舊址。
賢妃早派人收拾好了寧王府,等他們回到府內的時候,賢妃安排的人也已經將府內的一切打點完畢,還安排了不少奴僕,他們算是住了下來。
不過,京中並沒有人敢拜見他們,因爲他們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大家都在看着風向,但看清楚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那些糧食東方錦已經安排人暗中調查,怕是很快就能查出結論來。
因爲雲啓帝的身體原因,其它的事情暫時先按了下來。
四月十六。
雲啓帝壽辰。
宮中大宴羣臣。
那天天氣晴好,宮裡很久沒有舉辦宴會了,加之太后的心情很好,爲兒子辦宴,還拿出了自己的貼已錢。所以內務府的人不禁特別的賣力氣,在食物和擺設上花了力氣,安傾然因爲有孕,無法親力親爲,但也是一直關注着。
當天,寧王夫妻也是出席了,還送了一座玉觀音。
安傾然坐在那裡有些壓氣,便見沒有人注意走了出去,忍冬扶着她:“主子,您可是什麼都沒吃呢。若是餓了,奴婢給您拿些糕點也好。”
安傾然走到一叢開得正豔的芍藥前,摘下了一朵,在手裡細細地把玩:“這芍藥今年算是開的晚的,往年這個時候,已開敗了……”
忍冬不解地看着安傾然,實在不明白爲什麼說這些便跟着點頭:“是呀,今年的節氣比往年略晚一些。”
“是呀,這麼久了,還沒有好好地賞過花,幸虧它爲我駐留。”安傾然邊說邊將花插於發鬃,隱隱的一縷香氣相隨,很是愜意。
一掃間,卻見身影斜下里一躲,倒將安傾然嚇了一跳:“誰?”
忍冬也回身細瞧,卻見綠樟樹後露出粉紅一角,卻是裙襬,聽到了她們主僕的喊聲,那樹後的人慢慢地走了出來,身形高挑,卻分外的纖瘦,雲鬃烏黑,卻是秦香凝。
與她並沒有私下交談過。
只知道他們又回京了,而且住在寧王府,她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寧王上一世跟着康王才掀起大風浪,而現在康王一副頹廢的樣子,成天流連煙花之地,鬥志全無。所以連帶着寧王她也放下心去。
卻不想再見秦香凝,她怎麼這副樣子,人憔悴了很多,可以理解,只是眼神間全是躲閃,一副做錯人怕人責罰的樣子,移步上前:“見過太子妃。”
安傾然略一點頭:“寧王妃前些日子受苦了,現在回京,可是有什麼需要?只要能幫得上的,支會我一聲便可。”
“哦,不用。”秦香凝說完,往身後看了一眼,又站在那裡不吱聲了。
說話神情木訥,言語也遲緩,全無往日的機鋒。
安傾然以爲她要搞什麼鬼,不禁加了小心:“寧王妃,怎麼從席間出來,想是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覺得悶熱難當。”
“這裡比起肅安倒該算得上清涼了吧。”
“不知道呀,我們離開那裡也有一個月了,來的時候,那裡並沒有多火熱,倒是這京城裡熱得人心煩……”秦香凝說着,嘆了口氣,尷尬地笑了笑,“不打擾太子妃了,我這會兒就回席。”
聊了幾句,又看到一個紅衣身影走近,卻是新婚的東方若雪,她臉上的疤痕已經一點兒都不顯現了,倒比以前更是光滑細嫩了,而且身子也見豐腴圓潤,看起來,象一顆飽滿的珠子,安傾然掩口笑了,秦香凝此刻也看到了東方若雪,忙往旁邊一躲:“見過郡主。”
東方若雪看見她,倒也是一驚:“寧王妃也在這裡,倒是躲得好輕閒……”
秦香凝點頭:“好久不見,若雪郡主大喜了。我該回宮宴去了,出來的久了,寧王會尋我的。”
說着便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