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輝將三層白樓籠罩在一片霞光裡。
蘇蔓望着窗外的霞光嘆氣,回身拿出行李箱,將衣物一件一件摺進去。
已經一年了,她離開歐牧野實在是太久了。連電話都越來越少打給他,接到他的電話,她也是匆匆說兩句就掛掉。她的心裡只有兒子這個家……現在該走了。
前幾天她就跟兒子說了,兒子並沒有挽留她。她知道兒子也掛念歐牧野,不好總讓他們老夫老妻的分開。
歐蘇陽以前就曾勸她去北京跟父親在一起,是她執意要留在這裡。今天想想,她在這一年裡,好像也沒幫上多少忙。
有時候還給歐蘇陽添亂。比如她一時頭腦發熱,想給兒子介紹在市衛生廳工作的姑娘認識……
她覺得她介紹的姑娘,總比那些往歐蘇陽身上撲的狂蜂浪蝶要好。兒子不可能一輩子睡空牀,出於道義,兒子應該照顧盛藍藍,不過也不用搭上一輩子的幸福。
“你可以和藍藍離婚,她可以離婚不離家,咱們家管她一輩子都行……”
蘇蔓說這話時,看見兒子眼裡要噴火,嚇得趕緊閉了嘴。那時候盛藍藍在牀上已經昏睡八九個月了。看着兒子日漸憔悴,蘇蔓心疼死了。她不相信那麼優秀的兒子,一輩子要毀在盛藍藍的手裡。
歐牧野到中州開會來看過兩次小孫子,提議把孫子帶回北京撫養。歐蘇陽不同意,他要讓孩子跟在媽媽身邊。蘇蔓想說服兒子,歐牧野擺手示意她不要勸了。
那時盛藍藍還在病牀上昏睡,孩子是歐蘇陽堅信盛藍藍有一天能夠醒來的慰藉。蘇蔓理解兒子的心情,只好留下來繼續幫忙。
歐蘇陽請了兩個保姆照顧兩個孩子,又另外請了兩個阿姨負責做飯打掃,每週還會有固定的家政上門修剪庭院。週末小柳也會過來探望盛藍藍,家裡使喚的人手已經足夠了。
蘇蔓嘴上說捨不得小孫子,其實心裡更捨不得兒子。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說服兒子停妻再娶,她希望兒子能再獲幸福。
現在兒媳婦病好了,她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不如回去專心照顧血壓越來越高的歐牧野。
一年來揪着的心終於舒展了,蘇蔓哼起了小曲。
聽到有人敲門,就知道是兒子和媳婦回來了。
歐蘇陽和盛藍藍下午出去逛街,蘇蔓望着他們的背影心裡無比安慰。兒子終於可以開心地笑了,她再沒有什麼擔心的啦。
“媽,這是我和蘇陽給您買的面部保養品。北京天氣乾燥,抹這個可以滋潤皮膚。”
蘇蔓打開門,盛藍藍挽着歐蘇陽笑盈盈地望着她,伸手遞給她一個大紅的禮品袋。
禮品袋裡是一套好幾瓶的面部保養品,蘇蔓不認得牌子。不過看禮品袋上的LOGO,知道是在新泰廣場買的,新泰廣場的東西沒有便宜的。
“哎,浪費那個錢幹嘛!我從來不擦這些東西。再說我都提前退休了,老皮老臉地糙點沒關係。”
蘇蔓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臉。
哪有女人不愛美的,年輕的時候她也喜歡穿裙子,描個眉毛抹個紅臉蛋就美得不要不要的。可是自從嫁給歐牧野以後,她的形象完全變了。
做爲軍人的家屬,她必須要儉樸。歐牧野要求她要奉行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生活準則。非生活必須品不能買,生活必須品貨比三家買。
這麼多年,蘇蔓省了不少錢。她都悄悄拿給兒子,盛藍藍的大鑽戒,盛劍鋒出國看病的錢,都是蘇蔓的陪嫁和節儉攢下的。
蘇蔓對物質已經沒有什麼慾望,她現在只希望兒子媳婦能把日子過好。
“我真不要,你自己留着。”
“媽,您還年輕着呢!這個最適合四十歲女性保養了。”
“我都五十一了。”
蘇蔓推卻盛藍藍遞給她的禮品袋。盛藍藍望着歐蘇陽,示意歐蘇陽幫忙說服蘇蔓。
歐蘇陽把袋子拿過來打開母親的行李箱,塞進去。
兒子塞進行李去的,蘇蔓不好再拿出來。
“藍藍,你病纔好,就出去給我買這個,費心了。”
“媽,看您說的。您爲我們操心更多……”
盛藍藍早聽小柳說了婆婆一直守在這個家,給了歐蘇陽很多支持。她感激婆婆爲他們這個小家做的一切。
婆婆突然要走,她心裡有點捨不得。才一年多不見,婆婆的鬢邊多了許多白髮,她知道一定是婆婆爲她和歐蘇陽操心累的。
歐蘇陽要離開部隊專心照顧盛藍藍,蘇蔓和歐牧野做了他很久的思想工作都做不通。
軍人復員進地方要降級使用,歐蘇陽是團級幹部,到地方頂多能當個處長,如果沒有合適的位置,給他幹個科長也是可能。
歐蘇陽在部隊建的功績到了地方,便一筆勾銷了。做爲父母,他們不忍心,不想看到兒子的錦繡前程被毀。可是歐蘇陽心意已決,最後歐牧野強制歐蘇陽辦理停薪留職手續,保留了軍事研究院的工作,父子倆個纔算相互妥協。不過歐蘇陽不再穿軍裝,對外人都說復員轉業了。
這時電話鈴響了,歐蘇陽接過電話,立刻朝盛藍藍示意。盛藍藍走到窗邊朝大門口望去。
大門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手裡拿着一個大手機對着嘴邊在說着。女的身邊豎着一個行李箱。在他們身後停着一輛紅色轎車。
盛藍藍一眼就認出站在門口的是王志遠和張豔秋。
王志遠講完電話,伸手拉住張豔秋。大門打開,兩個人拉着行李箱邊說邊笑走過來。
“哇噻!藍藍,一年沒見,你咋變得越來越漂亮了呢?是不是老歐給你吃了什麼大補的藥?難怪把你金屋藏嬌,有這麼漂亮的媳婦,要是我,也捨不得讓別人瞧去。”
“胖頭,什麼叫別人瞧去?”
盛藍藍笑得燦爛,她知道這一年來,歐蘇陽對外面封鎖她生病的消息,人人都只當她是在家生孩子,調養身體。
盛藍藍拉住張豔秋上下打量,張豔秋穿着合體的裙子,皮膚也比以前白了不少。整個人都透着愛情滋潤的美麗。
“別瞎說話。”
張豔秋用胳膊肘捅王志遠。王志遠嘿嘿笑。
“我哪瞎說了,這一年來,我叫老歐出來吃個飯見一面,他總推說有事。真是比見一下美國總統還難。美國總統我還能在電視裡時不時地看見呢!”
“誰要是能把我媳婦給瞧了去,那就放馬過來試一試。”
歐蘇陽笑,眼裡卻劃過一抹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