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鐵嶺城中百姓也如往日一樣,街道兩旁盡是買賣鋪戶,小吃雜貨販子們各自吆喝着。自從後金佔領這裡以後,百姓慌亂一陣便有恢復了正常。
“都讓開”!
“都沒長眼啊,都他孃的快點躲開”!
突然大街上傳來一聲聲喝斥聲,隨後不斷有大隊人馬在大街上不斷的向城外涌去。將這熱鬧大街之上的百姓嚇得左閃右躲,驚慌失措的盯着眼前氣勢洶洶的軍士們。
一百姓因躲避不及被一漢軍將官擡腳踹倒路邊,這將官張嘴罵道:“你他娘沒長耳朵嗎?給本將滾”!
“是是是,軍爺息怒,小人這就滾”!
在這百姓身旁一個賊眉鼠眼的人連忙將地上的百姓扶起,眼看着這個仗勢欺人的將官走遠了之後,這纔開口問道:“郭小哥,你沒啥事吧”!
這個被人叫做郭小哥的人心有餘悸的說道:“多謝包兄,剛纔還真是好懸了”!
低眉順眼的左顧右看了一陣,在得知危險過去了之後才惡狠狠的罵道:“你看看那個人的德行,女真人都沒他們這麼兇!不就是認賊作父嘛,我呸,張狂個什麼勁啊”!
“噓,小點聲”!
這位包兄連忙打斷了郭小哥的怨言,即便是這些兵丁都已經走遠了,可依舊是壓低着聲音說道:“這幫忘了祖宗的混蛋那是好惹的,要是讓他們尋上你了,非得給你弄一個家破人亡不可”!
“哦,對對對,多謝包兄提醒!對了,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這些女真人,還有那些些叛徒兵將都往城外跑呢”?
聽到這裡的包兄臉上突然便了臉色,頓時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搖頭晃腦的說道:“嘿嘿,這你不知道了吧”!
“看你那樣,就像你知道啊”?
“那是,我包打聽的名號你是沒聽說過咋地”?
“知道就說,賣什麼關子啊”!
“就在這?冰天雪地在這幹說有什麼意思啊,要不咱們……”?
郭小哥指了指包打聽,無奈的開口道:“唉,這事怪我,走吧,去那邊的酒館喝上兩盅,叫上幾個菜,也當就剛纔謝你仗義出手之情,你老看中不”?
“好好好,那就走着”!
“走着”!
這兩個人說完笑呵呵的向一旁的酒館走去,進得店裡待酒菜擺滿八仙桌後,請客的郭小哥說道:“這酒菜都得了,你老說說吧,到底是因爲什麼事”?
包打聽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隨即“嘖嘖嘖”的吧唧幾下嘴,在郭小哥等待得不耐煩之際,這才滿臉陶醉的開口道:“這事可別跟別人說啊,女真人吃了個大敗仗,連開原城都丟了”!
“什麼”?
“怎麼不信啊?我包打聽的話可是童叟無欺!你看你那個熊樣,就像我就爲了騙你一頓酒吃似的”!
郭小哥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我不信,只不過你這事說得太玄乎了。就說勝敗無常,可那女真人不但輸了,還把偌大個開原城給丟了,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嘿嘿,這還不止呢!我這消息絕對可靠,這場仗女真鑲紅旗都快被打殘了,死傷無數,就連那嶽託貝勒都讓人活捉了”!
“誰這麼大本事啊”?
包打聽將手上的酒杯放下,神神秘秘的開口道:“殺虜軍”!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傳言就從這裡開始了,不到一個時辰,整個鐵嶺城上到老漢,下到婦孺便都知道殺虜軍大獲全勝,活捉嶽託,收復開原城之事。
大街上要是相熟的人相遇,肯定要鬼鬼祟祟的壓低着聲音說上幾句。什麼殺虜軍從天而降大破建奴,打得建奴屁滾尿流;火燒建奴,之後殺虜軍全體將士一起吃烤肉。這話說得有板有眼,直說得殺虜軍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像人的。
當然了也有人不信,要是被人反問,他們也有大把的說辭。事實擺在眼前,這麼長時間朝廷的那麼多兵將都歇菜了,反而殺虜軍能大敗建奴,他們怎麼可能是人?那是天兵天將下得凡塵到此降妖伏魔!在配以極其鄙視的眼神,這讓反問之人都擡不起頭來。
最後發展到不管認不認識,都要拉到一邊侃上他一會子。若是要是在大街讓人給問住了,那可就算是露了大怯,以後都不敢露面。出門的老少爺們要是不說上兩句這事,就好像出門便沒有了意義一般。
不單單如此,就連深閨小姐們的私房話也是口不離殺虜軍。她們與大街之上的話題不同,打打殺殺的事她們口可不敢提,而她們主要的焦點都集中在殺虜軍的將官陳駿德身上。
一時之間,陳駿德的大名就在閨房之中被頻繁的提起,一枝獨秀般的成爲了大家閨秀們的如意郎君。哪家小姐不思春?畢竟是少年英雄,傳言就更是貌比潘安,舉世無雙。似此等頂天立地的英雄,又是正當年齡,這絕對是情竇初開大家閨秀的首選。
每每說道陳駿德的相貌的時候,這些小姐們都是嬌羞不已,而心中卻又是蠢蠢欲動。膽子大的還有準備嫁妝立刻下嫁的言論,稍微含蓄的都是忙着繡手絹作爲日後邂逅的定情信物,一時間鐵嶺城的絲綢貴得嚇人。這要是讓陳駿德得知這事,不知道還要美成什麼樣呢!
作爲遼左重鎮的鐵嶺衛,殺虜軍之事成爲城中百姓人人談論的話題。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個消息也會隨着來來往往的人傳遍整個遼東。殺虜之名,就像風一樣看不見摸不到,卻又實實在在的走進了百姓們的心中。殺虜之名,人人傳唱;始於昨日,盛於此時!
這事最終傳到後金人耳中,這讓一向驕傲的後金將士羣情激奮。可是礙於軍令如山,都是在準備出征之事。無奈之下的他們只好強忍着怒氣,紛紛到自己的長官那告狀。
當在手下將士報告後,才得知此事的阿敏就更是暴跳如雷,大罵聲讓其手下的將士噤若寒蟬。打砸一通氣之不過的他氣沖沖的來到努爾哈赤的房中,看着一屋子的人跪倒在地,氣急敗壞的說道:“這幫該死的蠻奴,在城裡妖言惑衆,敗壞我大金的名聲,兒郎們炸了營,此刻都磨刀霍霍要砍了這些漢狗!大汗,奴才這就帶人上街,遇人就殺,看誰再敢胡言亂語”!
正在等着阿敏前來佈置作戰計劃的代善聞言皺着眉頭說道:“阿敏,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此舉不妥!再者說了,此刻出徵在即,也不宜節外生枝!等擊敗了殺虜軍,將他們押來,大庭廣衆之下當街問斬便可熄滅這股邪火”。
努爾哈赤點頭贊同道:“正是此理,這些胡言亂語也不過是他們街頭巷尾的話料而已。他們要是能說死哪個,這大好的河山也不會爲我大金所有!不必理會他們的謠言,亂世就要用鮮血說話,咱們就用殺虜軍的人頭,堵住這些愚民的嘴”!
“父汗,話雖如此,但咱們也不能太過放縱,若是在出徵之後城內不寧,後方不穩恐生禍亂”!
代善用眼睛掃了一下皇太極,這話聽在耳中雖是誠懇。可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怎麼就失去了就事論事的意味呢?
看到希望的阿敏指着皇太極促成道:“四貝勒是有什麼良策,快說,快說”!
皇太極眼中厲色一閃,隨即對着努爾哈赤拱手後開口說道:“父汗,殺人的目的就是要止住謠言,所以這個尺度就是最大的問題。殺多了,對戰事不利;殺少了,又沒有什麼威懾”。
“這不廢話嗎?有話直說,哪來的這些臭毛病”!
阿敏的斥責讓皇太極緊緊的握住了拳頭,語氣不變接着說道:“可將全城百姓按地段劃分,每一百戶人家聚集在一起。之後讓他們自己從中選出一個胡亂造謠之人,咱就當着百姓的面砍了這個人的腦袋!每個聚集點我們只需派上十餘名士兵即可,這樣既可以不動用太多兵力,又可以節省時間、同時完成!想必這事過後,百姓們談論就是這殺頭之事,而殺虜軍也便無人問津了。父汗,你看兒臣此策是否可行”?
努爾哈赤聽罷捋了捋鬍子,隨後放聲大笑,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讚道:“哈哈,此法甚妙,神妙啊!那就依皇太極之策,控制住局面即可”!
而一直在他身旁的杜度也起身恭維道:“四貝勒可真是足智多謀,乃是我大金的肱骨,小侄佩服不已,我大金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阿敏激動的竟然上前狠狠的拍着皇太極的肩膀,絲毫沒有注意到皇太極在聽罷杜度話之後,藏在眼底那深深忌憚。
“哈哈,四貝勒真是好腦子,這事就我親自去辦”!
“慢着”!
努爾哈赤出言召回擡腿就往外走的阿敏,表情嚴肅的說道:“這事交給下面的奴才辦就好了,咱們的重心都要放在殺虜軍身上,五日後,我親率精銳將士直撲開原城,定要將這個殺虜軍殺個片甲不留”!
“喳!父汗神威蓋世,殺虜軍定將土崩瓦解”!
各大貝勒皆跪倒在地,恭敬的對着他們這個無所不能的英明汗激動的喊道。
不提鐵嶺衛後金將士準備出征,瀋陽城內巡撫衙門卻也是人滿爲患,自從楊槁被押解進京之後,這裡就沒有來過這麼多人。此時從一個房間裡傳出來一個聲音,激動之中又有着些許擔憂。
“剛剛得到奏報,此刻開原城已經收復”!
“熊大人,這是哪位大人悶聲發財呢”?
熊廷弼那張國字臉看不出是喜是憂,用不大的聲音說道:“殺虜軍的千總,陳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