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亂葬,這個考古名詞再一次讓葉雪飛感覺到了自己對專業的匱乏。好在,她對於選擇歷史專業,本身就是玩票,並不打算在考古事業上風險自己的全部精力,所以倒也沒有太過於失落和尷尬。
“二次亂葬是古時期一種特殊喪葬儀式,通俗一點理解,就是將埋葬後的人,在一段時間內重新挖出來,打亂骸骨的正常位子,進行第二次下葬。”就在葉雪飛疑惑的時候,耳邊又響起了一道解釋的聲音。
耳尖微微一動,葉雪飛轉眸看向替她解釋的白芷嫣,眼中意味不明。
後者,眸光清澈,讓人覺得懷疑她的好意,是一件十分不道德的行爲。
沉默,在兩人間展開。
雖然,此刻身在古墓之中,但一種顯然的,兩人的心思都不在古墓之上。四目交匯,少頃,白芷嫣才垂下眸光,用只能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一會出去後,能談談嗎?”
葉雪飛挑眉,輕點頜首。
突然,有一道聲音驚訝的插入:“啊!這是一個女的!是一具女屍!”
震驚的聲音,將兩人的思緒拉回古墓,將目光都調至到棺槨中的亂骨裡。
女人?
女人骨骼和男人骨骼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在場的專家,對這個嘗試都有着清晰的認識。在從亂骨的驚訝中醒過來後,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這個差別。
爲何如此震驚?
葉雪飛很容易就想明白其中的原委。
之前,在棺簾上隱約透着一個威武武士的畫像,關教授還推斷出一種形成的可能,就是屍油的滲入,機緣巧合下形成的。
但是,棺槨裡下葬的是一個女人,就算屍油如何將她的輪廓拓印,也不可能改變性別。棺槨裡,的確是一個女人,那棺簾上的武士畫像,又該如何解釋?
此刻,就連關教授都緊鎖了眉頭,抿脣沉默起來。
他凝視着棺槨裡的屍骨,眼神不時從屍骨和棺簾上移來移去。
葉雪飛站在這羣人中,繼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說實話,她一個本科都還未畢業的歷史系學生,站在這羣專家中也的確沒有什麼存在感。
唯二記得她的只有心中有事的白芷嫣,還有需要從她這裡得到安全保障的關教授了。
將自己變成隱形人的葉雪飛,並沒有無所事事,而是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棺槨之中。只是,她感興趣的並非是專家教授們關注的方向,而是這個墳墓與貴族之間的聯繫。
既然這裡出現了鬼族的文字,那麼就一定有着原因。
同樣的,這個原因最可能存在的地方,便是這個墓主人的棺槨之中。
只是——
棺槨裡,除了一堆凌亂的骸骨之外,似乎並未有什麼特殊之處。
咦!等等!
倏地,葉雪飛眸底閃過一道隱晦的精光,她剛剛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之物。
察覺到自己疏忽的葉雪飛,立即將視線倒回,開始仔細尋找。很快,她便在幾塊骨頭的夾縫中發現了一顆玻璃球般大小,顏色暗沉發灰,帶着一種陰鬱氣息的珠子。
‘雿珠!’葉雪飛在心中沉聲念道。
同時,她手中微動,利用移形換影的手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雿珠握在了右手的掌心。
一入手,那冰涼的觸感,就好像冰雪降世,瞬間將人凍僵一般。
好在葉雪飛體內的靈氣自動護主,在寒意散發之時,同時抵抗,才驅散了這種好似來自九幽黃泉的寒冷。
……
武夷山,南宮阮宅,那書寫着‘碧落煙霞’的山莊內,一處幽閉的院落,正在冥想中的阮籍好像聽到什麼召喚一般,倏地睜開雙眼。
沒有一絲遲疑,他陰柔漂亮的臉上,出現了難以出現的恭敬,對着空氣喊了一句:“師尊。”
“你去將雿珠取來,此物不僅對你功力有所幫助,對爲師也有益處。”看不見的空間裡,傳來一陣低沉卻令人感到壓力的聲音。
“雿珠?”阮籍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雿珠所謂何物。
那阮籍的師尊沉默了一會,纔回答:“雿珠乃用人屍蘊養,魂魄焚燒,經歷千年而煉製出來的至陰寶物。要結成此物,還需要特殊的地理位置,還有如今早已失傳的獻祭儀式。爲師千年前,曾有機緣煉製一枚,如今算算日子,也到了雿珠降世之日。你去,將它取回便可。”
說完,一道細如鍼芒的精光,好似穿破了空間的阻礙,毫無阻擋的進入阮籍眉心。後者,更是沒有一點防備。
精光射入之後,阮籍立即比起雙眼,將其中蘊含的信息記於心間。
這時,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記住地方,速去速回。”
留下這句後,那聲音便不再響起。
而阮籍則起身,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好似在爲師尊送行一般。
片刻後,阮籍才低聲呢喃:“此地離我倒是不遠。”說着,他整個人便突然消失在了房間之內。
……
考古現場,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不利於繼續考古發掘。
工作了一整天的人們,除了隨隊而來的武警戰士繼續看守古墓之外,其餘的人都回到了村子裡休息,掃去一天的疲憊。
從首都千里迢迢趕來的學生們,最爲辛苦。本來一路的顛簸就讓人筋疲力盡,到了地,還不能休息一下,便開始工作。
此刻,到了休息時間,一個個都仿若中了軟骨散一般,軟到在牀上不願起來。
葉雪飛沒有進屋,而是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手裡捏着從棺槨裡順來的雿珠,眯着雙眸,好似在思索着什麼。
漸漸的,她的眸子變得凌厲起來,眼中匯聚的精光,彷彿從眼縫中透出實質。
她明白了!
這顆雿珠並非是偶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爲之!
萬年前,雿珠都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天然的形成條件極爲苛刻。但是,雿珠對功法陰柔的人來說,卻是一種頂級的修煉加速器。最令人垂涎的是,雿珠有着超強的魂魄修復之力。哪怕你只剩下一絲有意識的魂魄,通過雿珠的蘊養,花費一定的時間,都會修復出完整的魂魄出來。
修行之人,一旦魂魄齊全,再奪舍一具肉身,就是一次重生,多了一條命。
所以,萬年前,每當雿珠現世,就會引來無數腥風血雨,各大勢力的搶奪。當年,她也偶得了一粒,之後卻轉送給了她的契約獸,天麟。
後來,因爲雿珠實在太難天然形成,有些邪派便創造出人工的雿珠,用邪惡而冷血的手段,創造出雿珠需要的條件。
當年這件事,還引起了神佛二域的震怒,將此邪派剿殺。
作爲神域至尊的她,自然也是參與進來了。她記得,她派出追殺邪派的大將便是天麟。因爲他用過雿珠,對於雿珠的氣息十分敏感,能夠快速鎖定躲起來的邪派蹤跡。
在天麟大勝而歸後,還上交了一本邪書,上面寫着的,正是那邪派對人工培養雿珠的具體描述。
而在這個方法裡,首當其衝的便是需要用鬼族的特殊文字,來作爲溝通九幽冥河的路牌,引動黃泉之力來爲雿珠孕育之地提供源源不斷的養分。
之前,只是看到那刻有鬼族文字的‘告地書’葉雪飛還不明白其中的關鍵。而此刻,雿珠握在她手中,一切的疑惑,都在她心底解開了。
但,現在,又有一個新的問題在困擾她。
孕育雿珠,需要千年時光。千年前,是誰種下,如今他又是否存在,他要雿珠的目的爲何?
這被迷霧般包裹的事實,讓葉雪飛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突然,一道陰影從天而降,打斷了葉雪飛的思緒。
她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雿珠握緊,神態自若的將其貼身存放,擡起眸來對上了白芷嫣清澈的雙眸。
咧脣一笑,葉雪飛最先開口:“師姐有事?”
白芷嫣眸光閃了閃,餘光看到了站在遠處盯着自己,一副義憤填膺的華菲菲,垂下眼角後,她道:“還記得我們在墓中說定之事嗎?”
葉雪飛一愣,頓時響起了白芷嫣口中之事是什麼。
還別說,雿珠的出現,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若不是白芷嫣主動來找她,恐怕她還真的忘記了之前答應兩人談談的承諾。
葉雪飛若無其事的點頭,絲毫沒有表現出自己將之前約定忘掉的樣子。
“現在有時間嗎?”白芷嫣直接問道。
“當然。”葉雪飛站起來,與白芷嫣相對而立。
兩女站在一起,畫面美妙得讓人移不開眼線。但是,此刻兩人都無被人欣賞的心情,沒有繼續在農家小院裡停留,兩人都默契的將步伐移到了外面。
走在村裡的小路上,兩人都沒有先開口,葉雪飛跟着白芷嫣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着。其實,不用開口,她也能猜到白芷嫣想要對她說之事。
葉雪飛走得略慢一步,這也是她故意爲之。
她看着白芷嫣的背影,在衣袂翻飛之中,似乎看出了她隱藏在孤冷外表下的孤獨。身爲世家女子,或許,從很小的時候就會失去很多自由和選擇的權力。
有些人樂於其中,而有些人卻會感到這是一層層逃不掉的枷鎖。而白芷嫣給她的感覺,正是後者。
若是換一個場合,或者換一個身份,也許,兩人能夠有一番惺惺相惜。
可是,她們兩人之間夾着一個楚天謬,這個問題處理不好,別說朋友了,說不定就是敵人。
“就在這吧。”白芷嫣突然停了下來。
葉雪飛環視一圈,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這裡是村口外的一個小高地,既能看到進入村裡的山路,又可以回頭看到整個小村莊。最重要的是,四周無人打擾,也不用擔心有人會偷聽到兩人的談話。
白芷嫣站在高地上,山風吹過,亂了她的發,打翻了她的衣袂。
這種讓人感覺遺世獨立的女子,是葉雪飛所欣賞的,只是可惜……
“我知道,三少已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白芷嫣突然開口,只是那清澈的眼神看向的卻不是葉雪飛,而是前方的山山水水。
葉雪飛眸光一閃,視線看向她的側顏。
沒想到,白芷嫣居然看出了楚天謬的意思了。
葉雪飛啞然而笑。
楚天謬特意跑來送行,卻偏偏選擇那個時間,其中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他如此理直氣壯的介紹自己,並不是想要把問題丟給自己解決,而是在告訴白芷嫣,那婚約之事不宜再拖下去。
如果作爲女方,她再不去主動提出退婚,那就不要怪他不顧女生名節,兩家交情,親自登門退親了。
這是他對爺爺的交代,也是對白芷嫣的一種補償。
畢竟,若是由他退婚,女方的名譽定當會受損,而白芷嫣作爲白家的公主,這種事傷害可不僅僅是白芷嫣一人,而是對整個白家都是一種侮辱,甚至會導致其他三家藉此事對白家進行實質性的打擊。
從一開始楚天謬就說過,四大家族,並不是一塊鐵板。
所以,他在一再給白芷嫣時間,因爲,他認爲這件事,白芷嫣也是無辜的。
但是,這個時間不是沒有期限。如果白芷嫣不便去說,那就只能他開口。
而他開口的後果,卻不會再顧及白芷嫣和白家的感受。
葉雪飛勾脣淺笑,語氣並無什麼得意:“既然師姐清楚,又該如何處理?”楚天謬本來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在下最後通牒後,葉雪飛能在旁助攻,讓白芷嫣堅定解決這件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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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嫣指尖一顫,垂眸斂去眸中情緒:“這件事我提過,但爺爺不同意。”
葉雪飛站到了她的身邊,眸光落在她身上,緩緩開口:“師姐不再努力一下?”
這種壓迫,讓白芷嫣不適應,有一種自己很多餘的感覺。
她強迫自己擡起眸,對上葉雪飛那雙清冽的眼眸,咬着牙道:“這件事,關係到我們兩個家族。”
“但你也不情願。”葉雪飛直接道。
那種咄咄逼人的感覺,似乎要將白芷嫣逼到懸崖邊上做出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