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了按謝氏的手，只道：“大嫂你也別想了，我今兒給你帶了些東西來，還有些小玩意兒，你把玩着，都放在外頭了。咱們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講些好的。”
謝氏在病中，心情總有些鬱郁，有瑾萱來陪着說話，倒是開朗了不少。
“有你來，那就是我的幸事。我身體調養了這麼多年也沒見好，倒是都習慣了，你不必顧忌着什麼，我心裡是有數的。”
“……大嫂你安心纔是好事。”
瑾萱想想也不知道說什麼，想來這些年的大夫都是秋華那邊找的，或者是衛姨娘那邊給請來的。
她細細琢磨着，還沒想出下一個話題來，便又聽見外面來了人。
是一把嬌滴滴的聲音，腳步倒是很輕快，像是遇見什麼喜事一樣。
“聽說大少奶奶病了，妾身趕着來侍疾，免得一會兒大爺不高興……”
這人嘴裡說着侍疾，卻沒任何哀慼的意味兒。
丫鬟通報道：“大少奶奶，四小姐，秦姑娘來侍疾了。”
謝氏面色一變，有些痛苦起來，手抖了一陣，卻閉上眼，勉強平靜道：“進來吧。”
衛姨娘往李墨升屋裡塞了不少人，謝氏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再生養了，也勸着李墨升往別的屋裡去，至於去誰那兒比較多，她卻是不管的。
一般時候，這些姨娘她也不想見，各自在不同的屋子裡，今日秦姑娘卻來侍疾……
瑾萱對這樣的場面也不陌生。
可現在，這進來的秦姑娘，看着也真是礙眼極了。
妾沒個妾的樣子，更不能有妻的端莊，煙視媚行，瞧着便帶了一股子的豔俗脂粉氣。
瑾萱心裡不大喜歡，況且這秦姑娘昨日特意找她聊天，也不知道再打什麼壞主意，瑾萱想着只坐在一邊不說話。
那秦姑娘長得還算是好看，原本只是衛姨娘身邊一個二等的丫鬟，忽然被點去開了臉，當了大爺的通房，可算是飛上了枝頭。
這幾個月來，掰着手指頭數數，秦姑娘也算是沾了不少雨露的。
今日偏偏還有一件歡喜的事情，要跟大少奶奶分享一下的。
她進來，輕輕地矮身一禮，捏着嗓子道：“賤妾給大少奶奶、四小姐問安了。”
謝氏暗歎了一口氣，這些糟心的事情遲早會來。
她只覺得讓瑾萱在這裡看着，有些丟臉罷了。可又有什麼辦法？
“秦姑娘怎麼來了？不必多禮，起身吧。”
“聽說大少奶奶病了，賤妾不敢不來伺候着，免得回頭大爺又來罵我……”
秦姑娘雙頰飛上兩朵粉紅，越襯得謝氏一張臉慘白沒有血色。
瑾萱一看，只覺得謝氏臉色都灰敗下來。
她想起李墨凡說李墨升與謝氏伉儷情深，可終究敵不過這府裡要說什麼傳宗接代，有些事當真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更何況，還有個厲害的秋華呢？
瑾萱有自己的盤算，將茶盞往身邊一遞，丫鬟自動接了過去。
秦姑娘走上來：“賤妾給大少奶奶錘錘腿吧……”
一步，兩步，三步。
腳步忽然一頓，秦姑娘正好到了她們近前，卻忽然一捂自己嘴脣，朝着一旁乾嘔了起來。
丫鬟們連忙去端痰盂來，給她接着。
這邊的瑾萱跟謝氏，卻是齊齊面色一變。
秦姑娘面露得意，又是一陣噁心犯上來，頓時難受地皺緊了眉，抱着痰盂就去一邊吐了。
謝氏靠着秋香色的引枕，似乎一下沒了力氣，她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只顫顫地擺了手：“叫人請個大夫來，給秦姑娘把把脈……”
從大房那邊出來,瑾萱就知道，這府裡要出大事了。
可到底，自己能在這起了的風裡,乾點什麼，卻還是未知數。
曼桃看着瑾萱緊鎖眉頭的模樣,有些心驚：“少奶奶,奴婢只覺得這事情巧合得離譜了……”
瑾萱冷笑了一聲：“哪兒有什麼巧合？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秦姑娘平白無故到正室的面前晃什麼晃？
大多的通房平日裡都是繞着正室走的，通房算個什麼東西？不外乎隨時都能發賣出去的東西,算不得主子,頂多一個僕人。她們生下來的男女,才能算是府裡半個主子,也跟奴僕沒什麼區別。
可現在的候府，哪兒能以尋常道理來計？
候府沒有嫡子，李墨升身爲家裡的庶長子,又年輕有爲，往後的家業肯定是有他一份的，現在清國候雖然更重視李墨凡，但是對於自己的長子，清國候也是很重視的，他在朝中的見識，人脈，處理事情的經驗，事事都教着他，也把李墨升帶着往官場上走。
最怕的就是這府里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清國候早早地就把一切的意思都給表示清楚了，往後要出什麼事情，那就是下面人自找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爲庶長子的李墨升成親娶妻這麼多年，膝下竟然無子，他本人是身體康健，無病無災，問題只能出在這妻子謝氏的身上。
原本也不是不能生養，可小產之後調養也沒調養回來，自然是不能給衛姨娘那邊信心了。
這個時候正室這邊希望越來越渺茫，爲了子嗣，也只能不斷往李墨升那邊塞人。
作爲賢妻，還是幾乎不能生養的正妻，謝氏也只能將苦往肚子裡咽了。
那秦姑娘多半是已經有孕，不然不會這樣大膽的過去。
只怕就是爲了炫耀，也順便將這一個消息告諸闔府上下。
大夫還沒來，只怕來了之後又有好戲看。
瑾萱直接回了屋，叫人探聽着外面的消息，不過也順便讓人注意了一下秋華的情況。
秦姑娘可能懷疑的消息，幾乎是一瞬間就隨着找大夫把脈的事情，傳遠了。
秋華剛剛將賬本拿回去對了，跟衛姨娘衛姨娘這裡說話，便見到外面丫鬟松香急急忙忙跑過來：“衛姨娘，大、大、大少奶奶那邊讓人給秦姑娘請大夫，多半是有喜了！”
原本衛姨娘是側臥着的，一聽這個消息，幾乎是整個人都從榻上翻起來，嚇壞了兩邊伺候的丫鬟。
秋華也是手上一抖，端着的茶水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