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之所以跟阿瑞說要自己去老島救人,就是想救上他們之後,再去海那邊一趟,把林凌的父母也救出來。
林凌抓住呂涵肩膀的手鬆了鬆,“然後呢?”
呂涵看着她,眼神帶着歉意,“很抱歉,我沒能做到。我見到了他們,可是他們並不相信我,而且……他們說他們是自願幫海那邊工作的,因爲海那邊給的薪酬很高。”
呂涵崩潰地捂着臉,“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被海那邊的人給洗腦了,還是真的是爲了錢,我不知道。
我只想着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帶回來,可是他們不跟我走,還啓動了警報,要那些人來抓我。”
林凌震驚地看着她,“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阿瑞也很想問,他從沒有想過他們中還有人居然會自願回海那邊。
好不容易在人間活得好好的,爲什麼還要去那煉獄一般的地方。
呂涵笑了笑,“是受了點傷,幸好那天海上起大霧,他們沒追上我,我逃了。”
呂涵說的輕巧,可是阿瑞和羅媚都很清楚。
要從海那邊逃出來,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當初他們那麼多人,幾乎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差點死在海上,呂涵單槍匹馬,怎麼可能逃得出來。
被三雙沉重的視線盯着,呂涵嘴角動了動,像是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們別這樣,他們好像也沒有誠心追我,只派了幾個人。所以我沒受什麼罪,只斷了手,現在已經接好了。”
衆人沉默,斷了手,說的多輕鬆。
從海那邊出來,沒有船就只能自己游泳,那裡海水常年冰冷。
斷了手還要游泳離開,換個人恐怕已經成了海底的一具屍體。
林凌張開雙臂,輕輕抱了抱呂涵,“對不起,是我太沖動,我只是……”
她只是沒想到才連累了四哥,現在又告訴她,她父母也被她連累,她覺得自己像個災星。
呂涵拍了拍她的後背,“別難過,如果叔叔阿姨他們是自願的,或者說假裝自願,海那邊應該不會傷害他們。畢竟他們研究出了讓他們出海的辦法,說明這一段時間他們沒出事,我們還有時間。”
他們曾經面臨過無數次的黑暗和崩潰瞬間,他們從沒有放棄,最後才從絕路中找到了生路。
這一次,也可以。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的核心領袖,他們心中的信仰,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和能力。
暗室裡一片寂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林凌先站起來,深深吸氣,問他們:“有沒有辦法能知道我是怎麼失憶的?”
呂涵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恢復記憶?”
林凌點頭。
她之前不想恢復記憶是想一切順其自然,而且從種種跡象來看,過往的記憶對現在的她來說,並沒有那麼友好。
所以她一直有意無意地在逃避,她想就這樣活下去,就算沒有過去的記憶,她也是可以好好地活着。
可是現在不一樣。
一張名爲陰謀的大網正朝她兜頭罩來,她躲不掉也避不開。因爲這一場陰謀就是圍繞她展開,一切只能由她自己親手來解決。
而她的記憶,對解決問題來說,幫助很大。
她現在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能知道自己曾經經歷了什麼,對海那邊有一個大致預估。說不定她能化被動爲主動,再次找到一條出路。
阿瑞和呂涵彼此看了一眼,眼底都是爲難。
呂涵道:“不知道,你是怎麼離開老島的,怎麼去到帝都的,我們沒有人知道。失憶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怎麼回事。我在信陽中學找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跟過去完全的兩個人。”
林凌嗯了一聲,“好,那就先這樣。等回去我去找醫生看看。”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暗室,留下面面相覷地三人。
羅媚小心翼翼地問:“老闆該不會是打擊太大,那什麼了吧?”
阿瑞橫她一眼,“不要亂說。”
羅媚皺眉,“我真不是胡說。你們想,現在的老闆不是以前的老闆,她只是個小女孩兒。剛剛男朋友倒下的,然後自己哥哥又被威脅,現在又知道自己的父母正在危險中。
而她自己一點辦法沒有,如果是以前的老闆這樣一點不奇怪,可是現在的老闆就是個普通小姑娘。你見過哪家的小姑娘能承受住這麼大打擊的。”
阿瑞眉心皺起,不得不說,羅媚說的有一定道理。
他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着她,別讓她做傻事。”
“她不會。”呂涵的話讓阿瑞停下了腳步。
呂涵道:“她就算沒了記憶,也還是她。她在海那邊的時候,不也是個小姑娘。”
她的目光越過大門,彷彿要穿過門牆飄向那片海域,“在海那邊,她也是從一個小姑娘,一點點變成了我們的神。現在,她也可以。”
有的時候,太幸福反而看不出來一個人的堅韌品質。反倒是在最絕望的時候,人骨子裡的倔強和堅強會被激發到極致。
只不過過程會很痛苦。
林凌一個人在天台上,任由風把頭髮吹得凌亂。
她鼻子有些發酸,卻強忍着不肯哭出來。她多希望過去的自己能夠快點替代現在的自己,讓自己堅強一點。
她可以冷靜地去面對席越的昏迷,面對父母的困境。
她趴在天台上,手臂交疊,額頭枕在上面。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家人!
忽然,當這個念頭出現在腦子裡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後脖子痛了一下。
是那種從皮肉下面傳來的疼痛,幾乎疼到她站立不住。
她擡手摸上後脖子,光滑一片,什麼都沒有。可是剛剛那一刻,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直接刺穿了她的肌膚一般。
林凌看向遠方,呂涵說他們來自海那邊,呂涵也會用那些儀器審熊黑。
那她自己呢?
她沒道理不會這些高科技。
她的失憶很可能是自己一手造成,會不會是她對自己的身體做了什麼,只是她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