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給林凌一杯水,“等你想起來一切,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麼,你就會知道,我已經很仁慈了。
在海那邊,這樣的人多的是,他們巴不得被這樣對待。因爲這樣,代表着他們不會是。”
傅元澤笑容有些諷刺,“人啊,好像看起來很脆弱,可是有些時候,求生欲強的讓人驚訝。爲了活着,他們會做出許多自己曾經認爲,寧願死也不會做出的事。”
他看向林凌,“凌凌,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林凌不屑地譏笑,“你對不對還需要我說嗎?傅先生不是一向自認爲自己很對嗎?但是傅先生,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那我就告訴你。
一個人想活着,並沒有任何過錯。就算活得不好,活得不體面,甚至活得不像個人。但只要她還活着,那就是值得佩服的。
死多簡單呢?往海里一跳,鯊魚一口就沒了,或者一刀抹了脖子,快得很。”
她扭頭盯着傅元澤,“活比死難,任何明知道活得不好,但是仍舊還在努力掙扎,想要活着的人,都是令人敬佩的人。”
不知林凌的話哪句戳到了傅元澤。
一向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意的他,眼神忽然變得深邃起來,眺望着無盡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活着,沒錯嗎?
就算活得像一條狗一樣,也還是想活着,這樣也沒錯嗎?
可人是人,不是狗,人應該體面的活着。
都不體面了,應該痛快地去死啊。
傅元澤忍不住去看凌凌,再次問她,“你真的覺得,一個人只要是活着,哪怕活得像喪家之犬,也是可以的嗎?”
“當然,生命只有一次,想活着並不丟人。別說喪家之犬,就是隻剩下一口氣,只要想活着,那就要好好活着,誰都不可以對別人的生命指手畫腳。”
見傅元澤難得好好說話,林凌也說的認真。
不過,很快她就後悔了。
傅元澤這個人真的是……無可救藥!
在林凌說完那句話後,他忽然哈哈大笑,還像個瘋子一樣。突然拿起手邊的棍子,狠狠打在魅影的脖子上、臉上。
他下手很重,魅影的臉上很快出現一條條紅痕,觸目驚心。
可魅影卻無動於衷,麻木地承受着疼痛。
林凌忍不住大吼:“你幹什麼?”
傅元澤倏地停了手,笑容詭異,“凌凌,你看看她。像她活成這樣,就是個笑話。她不該活着,她該死!”
林凌知道傅元澤不會傷害自己,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不管不顧地擋在魅影面前。
“該不該死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說了,只要一個人自己想活,就是值得敬佩的。你的侮辱對於她來說,只是人生中的磨難,每個人都會經受磨難,只要扛過去就會好起來,你沒資格決定別人要不要活!”
傅元澤定定地看着林凌,看了許久,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林凌不甘示弱,跟他對視。
兩個人誰都不服氣對方。
過了會,傅元澤突然輕笑一聲,看了眼魅影,轉身離開了甲板。
船上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傅元澤的,一個是林凌的。只是林凌不願意接受傅元澤的好,所以寧願待在外面,陪呂涵一起吹海風。
傅元澤走後,林凌在魅影面前蹲下來,擡手去晃了晃那鐵匣子,可鐵匣子卻紋絲不動。
魅影面無表情道:“這匣子裡面有連環鎖,就算世界上最好的鎖匠來,都打不開。因爲連環鎖,要麼用正確的鑰匙一次性全部打開,否則只有一把鎖開了的話,裡面就會放出毒針,人必死無疑。”
“好惡毒的設計。”林凌忍不住皺眉。
海那邊惡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她看着魅影臉上的紅痕,那張幾乎與她一模一樣地臉,此刻看起來有些扭曲。
一條長長的血痕從魅影的左眼角,一直蔓延到右臉下側。傅元澤的力度很大,直接把她打得皮開肉綻。
林凌道:“我去找傅元澤要一點藥。”
魅影忽然擡頭,眼神如毒蛇一般盯住林凌,“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假好心,你想在我面前炫耀元澤對你多麼好,是嗎?他對我就是非打即罵,對你就是無底線的縱容,你是想讓我知道這個,是嗎?”
魅影聲音尖銳,看林凌就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林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以爲魅影相信了她說的話,知道自己是被人控制了思維情感。
那她們現在應該是同一邊的了纔對。
林凌抿了抿脣,看來是她想多了。
這時,呂涵冷聲道:“不知好歹。”
她看向林凌,“凌凌,你過來。不要理她,既然她自己願意這樣自生自滅,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魅影已經無可救藥了。
魅影低垂着眸,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可眼神卻始終陰毒地盯着林凌的背影。
林凌走到呂涵身邊,擡手碰了碰鎖住她的鎖鏈,擔心道:“疼嗎?涵涵。”
“不疼。”呂涵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四周,低聲對林凌道:“周圍只有兩個人在盯着我們,除去在下面開船的人,一共有五個人需要應付。一會我想辦法鬧出點動靜,你趕緊逃。”
“不行。”林凌想也不想地拒絕,“涵涵,要走一起走,我不可能丟下你。”
她深深吸氣,壓下心底的酸澀和痛苦,“席越生死未卜,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同伴了。涵涵,過去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但是我想我以前應該也不是一個會丟下同伴,自己去逃命的人吧?
所以你別再說這種話,要麼我們一起逃,要麼我們一起去海那邊。即便那裡可能會很危險,但是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能找到生存的機會,我不怕。”
呂涵怔怔地看着林凌,以前……林凌也說過這樣的話。
越是危機四伏,越能從中找到一線生機。
那是在海那邊的時候,她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每天都麻木地活着,麻木地接受着海那邊給她們安排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