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芊芊在屏風後梳洗好出來,看見姜寒銘坐在椅子上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頭一點一點的,幾次幅度太大,差點磕到桌子上。
在寒風呼嘯中趕了一天的馬車,哪怕是一個壯漢,都有些吃不消。
顧芊芊上前輕輕搖醒了姜寒銘道:“累了就去牀上休息吧,別在這兒睡,當心着涼。”
姜寒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向顧芊芊道:“媳婦,你洗完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原來姜寒銘困了還強撐着坐在這兒,就是爲了等顧芊芊。
顧芊芊嘴角抿出一點笑笑的笑意,她拿出巾帕,蹲下去將姜寒銘的腳從盆裡擡起來,仔仔細細擦乾淨,然後牽着姜寒銘的手,將他帶到牀邊道:“你快睡吧,明天咱們還要早早地趕路呢!”
姜寒銘聽話地鑽進被子裡,沒一會兒就睡熟了過去。
顧芊芊給姜寒銘捏了捏被角,吹熄了牀邊的蠟燭。
她起身來到了外間,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一件舊的深褐色冬衣抖開來。
出門在外,財不露白。越是在穿着打扮上顯山露水,越是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惦記上,所以顧芊芊這次出來,帶的都是些陳年舊衣,金銀首飾也一律不用,身上除了楚老夫人給的那幾張銀票,也就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顧芊芊坐在燈下,將手中這件冬衣鋪開,這是顧芊芊當初嫁到姜家時帶的嫁妝,應該是楚老夫人賞的,顏色老舊,看起來並不適合年輕姑娘穿,但勝在厚實,冬衣裡襯裡塞了棉花,還鑲了一層羊羔皮的裡子,穿在身上十分暖和。
但顧芊芊卻將它拆了開來,準備依照姜寒銘手指的長度,爲他做一雙手套,這樣,就算是寒冬臘月裡出門在外,也不會凍傷手指了。
滿室靜謐,顧芊芊在昏黃的燈下行雲流水般地穿針引線,光暈跳動在她長長的的睫毛上,像極了一副仕女畫。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
,姜寒銘和顧芊芊就從牀上爬了起來,來到了樓下的大堂。此時大堂裡已經稀稀疏疏地坐了一些人,鳳飲也在其中,看見顧芊芊和姜寒銘下來,也只投過去淡淡的一瞥。
顧芊芊自顧自地坐在鳳飲對面,姜寒銘也挨着顧芊芊入坐,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上來了早食。
幾屜包子,幾碗稀飯,幾碟下飯小菜,這些吃食在王府中也許算不得什麼,但在荒山野嶺之中,已經算是比較拿得出手的飯食了。
最拿得出手的,那是留給過往王侯大臣享用的。
姜寒銘昨天吃了一天的乾糧,早已餓得腹鼓如鳴,好不容易看見熱食,頓時兩眼放光,吃得狼吞虎嚥,顧芊芊也慢條斯理地吃着,唯有鳳飲,一臉的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用完早食之後,姜寒銘和顧芊芊也就收拾好東西,準備繼續趕路了。
只是出了驛站的大門,卻半天不見小廝將他們的馬車牽上來,顧芊芊覺得奇怪,正打算找驛站裡的一個人去問問,就見驛丞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跑進來。
驛丞看見姜寒銘一行人,急忙上前來連連作揖道:“諸位,真是不好意思啊,府縣押運錢糧的官車到了,命我驛中衆人前去去接應,對諸位的照顧難免有所不周。倘若是耽誤了幾位的時間,還請海涵。”
“原來是這樣。”顧芊芊眉間極快地劃過一絲什麼,但很快又隱了下去,“既然如此,還請大人指明馬廄的方向,讓我們自己去牽馬吧。”
“好,好,這樣再好不過了。”驛丞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轉頭指着右邊道,“往這邊過去,直走到盡頭,再向右拐彎直走就是馬廄了。”
姜寒銘對驛丞禮貌地行禮告別後,帶着顧芊芊和鳳飲兩人朝馬廄走去。
途中,顧芊芊遞了一樣東西給姜寒銘,道:“路途遙遠,天氣又寒冷,我看你手冷得像冰一樣,就特地爲你做了一副手套,你趕馬時戴着吧。”
姜寒銘一臉不可置信地將手套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一臉
愛不釋手的樣子,道:“媳婦,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這是你親手做的嗎?”
姜寒銘這麼一說,顧芊芊才恍然發覺,好像這麼久了,她的確是第一次送姜寒銘東西。
之前在姜家村的時候天天和張氏龐氏鬥法,來到王府後也是風波重重,又有前世的陰雲籠罩在頭上,顧芊芊無暇他顧,對姜寒銘總是多有疏忽,但姜寒銘似乎從未在她面前抱怨過一句。
“是啊,是我親手做的,你喜歡嗎?”顧芊芊笑道。
“喜歡,媳婦送什麼給我我都喜歡!”姜寒銘快速將手套戴在手上,獻寶似的在顧芊芊眼前揮揮道,“真的好暖和。”
鳳飲毫無存在感地站在一旁,看着笑得心滿意足的姜寒銘,刺得鳳飲眼皮有點發麻,他突然有點後悔跟顧芊芊他們一起走了……
姜寒銘駕着馬車從驛站裡出來,正好跟押運錢糧的官車擦肩而過。
顧芊芊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官車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每輛官車身邊都跟着一隊整裝重甲的軍士,車上碼着幾個紅漆木箱子,上面貼着封條,用繩子捆在一起。
每年年末,各布政司下屬府州縣都需向中央戶部繳納錢糧、軍需事宜,這並不是多麼稀奇的事,顧芊芊之所以爲之側目,是因爲她想起了前世。
天啓十五年,謝蓉蓉僞造假證,親自告發謝氏勾結七王蕭晨謀逆,皇帝派親衛從謝府中搜集出大量的罪證,由此牽扯出包括謝華在內的七位內閣大臣滿門抄斬。
那一年,真的是腥風血雨的一年。
顧芊芊記得,導致謝氏滿門之禍的導火索,似乎就是因爲這軍需錢糧之事,但具體是什麼,顧芊芊並不知道。
顧芊芊想起蕭宏景前世對自己說過的一段話:“說起來,你父親雖還不到謀逆的地步,但朕安在他身上的罪名也並非全是污衊,他曾經可是膽大包天地在戶部軍需錢糧一事上欺瞞於朕,中飽私囊,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讓你父親死無葬身之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