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此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酈震西早就對錢碧華拳打腳踢了。
“你這種女人,不過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賤人!有什麼資格叫我酈震西妹夫!我酈家連她不認!你又算老幾!帶着你這額度無恥的妹妹,立刻滾!從今往後,再也不要讓我酈震西看到你們這對噁心的姐妹!!”
酈震西說完,轉身回了酈家。
一衆下人也緊隨其後,旋即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錢碧瑤疼的站不起來,只能依偎在錢碧華懷裡。
此刻錢碧華還想衝上去理論,卻被守在門口的酈家護衛推倒在地,隨着她倒在地上,胸前衣襟內竟是飛出了兩個棉墊,每個都是巴掌大小,手掌兩倍的厚度。
隨着棉墊飛出,在場衆人無不發出驚訝的聲音。
驚訝之後,卻是潮水般涌來的鄙夷。
這在胸部位置墊上棉墊,一貫都是青樓女子的專屬做法,爲了在接客的時候獲得客人的青睞,也爲了跳舞的時候顯得腰肢更細,所以一衆青樓女子都會如此做。但大戶人家的小姐卻是不必如此。
因着夏天穿着單薄,錢碧華穿的又是不怎麼合身的舊衣服,這麼一來二往推搡之間,自然就……
“這個錢碧華真是臭不要臉的!一把年紀了還跟那些年輕的青樓女子搶生意呢!嘖嘖,就她這年老色衰的,哪個瞎了眼的會看上她啊!”
“瞎不瞎眼我不知道,不過倒是聽說她現在沒了錢碧瑤這個靠山,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的,她不接客重操舊業,哪來的銀子吃喝呢!”
“這倒也是,只要要的便宜,總會有生意的!人家年輕的青樓女子要價幾十兩,乃至是上百上千,她呢!我看呀,幾個銅板就能玩一天了!!”
“幾個銅板?還有這等事?嘖嘖……便宜倒是便宜,不過確實太老太膈應了!我寧可多存點銀子去找萬花樓的年輕姑娘,也不願意花一個銅板在這種毒婦身上!自己妹妹都是那種德行,她這個老鴇能好到哪裡去?指不定早些年,錢碧瑤也沒少接客呢!都是一路貨色罷了!”
周遭議論聲越來越大,也將錢碧瑤從剛纔酈震西的絕情中拉了回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錢碧華。看着她倉皇失措的撿起地上的棉墊。
“姐姐,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被人陷害的是吧!這根本不是你的!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放回去!放回去!!這不是你的!不是的!”
錢碧瑤沒看清這東西飛出來的一幕,這會說這話,無疑是打了她自己的嘴巴。
圍觀衆人,不覺爆發出鬨堂笑聲。
錢碧華面色漲紅,急忙拉扯着錢碧瑤就要離開。
“哎呦,我的腰!好痛啊,姐姐!你慢點!你還沒回答我呢!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可能是你的啊!是你陷害你!你說!!”錢碧瑤此刻當她還是酈家大夫人呢,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妹妹,別說了,我們走吧!快走吧!”錢碧華臉色此刻已經漲成了紫紅色。
瞧着她如此模樣,錢碧瑤心下一沉,狠狠掙開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吼道,
“你什麼意思?姐姐,你不會……不會真的是……重操舊業了吧!這……怎麼可能?我以前給了你那麼多銀兩珠寶,我說了,讓你別都花了,你多存下一些,將來以備不時之需,難道你都……”
錢碧瑤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錢碧華。
這原本是自己最牢靠的希望,該不會也……
錢碧華此刻滿臉愧疚,二話不說拉起錢碧瑤就跑,根本顧不上錢碧瑤傷了腰疼的哇哇大叫。身後,自然是一衆街坊百姓諷刺謾罵的聲音。
罵什麼的都有,簡直是要將姐妹二人祖宗十八代都給刨一遍才甘心。
錢碧華好不容易找了一輛馬車願意帶她們回錢家,卻是多給了三倍銀子那車伕才肯同意。
纔將上了馬車,錢碧瑤就忍不住痛罵出聲,“姐姐!你給我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你……你真的去幹那種事了?你不是答應我了,自從你在北遼開了自己的鋪子,你就再也不……”
錢碧瑤一邊說着,一邊指着錢碧華,眼裡寫滿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恨意。
錢碧華知道瞞不住的,只能一邊哭着,一邊訴說,“你以爲我想啊,北遼那邊的萬春樓,不知怎的就被纔將回去的陽夕山帶人查封了,渣子都沒給我留下,我現在也不能回去了,就只剩下京郊的院子,現在你住在這裡,咱姐倆吃喝都要用銀子不是,而且還要四處打探消息,不用銀子誰肯告訴你?你也看見了,現在就是回個家,都有車伕趁火打劫提高三倍才肯載我們!妹妹,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顯然,錢碧華的解釋並不能讓錢碧瑤信服。
“我之前不是說過嗎?讓你多存銀子,未雨綢繆,你……”
“我那時候哪裡能聽得進去呢!我就想着將來整個酈家都是你的,所以……莫說你給我的那些,就是在北遼賺到的那些也是左手進右手出的多,所以……”
“所以,我們現在真的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錢碧瑤頹然的癱坐在地上馬車內,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不只是氣的,還有疼的。
之前一路跑來,腰疼的就跟散了架一樣,現在坐在顛簸的馬車內,更是疼痛加倍。她都恨不得拿刀子從身上切一塊肉下來,也不會比現在還疼。
“妹妹,我知道是姐姐沒用,可姐姐也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啊!之前你那麼受酈震西的寵愛,酈家上上下下都聽你的,酈震西也不在乎你的出身,對你比凌姿冉都好,你讓我如何相信會有這麼一天到來呢!”
錢碧華也跟着嗚嗚的哭出聲來。
錢碧瑤此刻呆呆的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整個人毫無聲息,就跟死了一樣。
她有着怎樣的出身,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曾經,父母相繼死去之後,錢家的老院子一度被人霸佔,姐姐只能賣身青樓,而她因爲那時候年紀還小,勉強躲過賣身的命運 ,卻因爲沒有地方住,只能暫時住在姐姐屋內。每當姐姐需要接客的時候,她就要提前躲到牆角的櫃子裡面。
冬天還好說,夏天的時候裡面悶不透風,好幾次她都熱暈在櫃子裡,險些丟了性命。
不僅如此,還要聽着姐姐和那些公子少爺在牀上翻滾,還有各式各樣的花招,什麼皮鞭,什麼蠟燭,甚至有的客人出了上百兩銀子,就是爲了看姐姐能不能將一個蘿蔔塞到……
錢碧瑤不敢想象,她將要回到那樣的生活。
後來,姐姐賺了點銀子才贖回了錢家的老院子。
她纔不至於繼續住在青樓。
那樣的日子,光是想想就已經是渾身汗毛豎起,驚駭不已。
“妹妹,姐姐也是沒有辦法啊!怎麼說,你是我的親妹妹,你現在遇到難處,我不能袖手旁觀不是?我現在出去接客,要不上價錢不說,還要被那些臭男人嫌棄我又老又鬆,還有人上完了提上褲子就走人不認賬的,嗚嗚……妹妹,姐姐今兒真不是故意丟你臉的,只是,我們姐妹二人都是現在這樣了,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你的臉也毀了,要不然你還可以……”
“不!你胡說什麼呢!我錢碧瑤是酈家的大夫人!你讓我去接客嗎?!啊!!我不會的!絕不!!”
錢碧華的暗示讓錢碧華激動不已,噌的一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卻是再度扯痛了腰部的傷口,疼的她冷汗直冒。
“妹妹,你別這麼激動,我知道你是嫌棄我這個姐姐給你丟人了,嫌棄我做過那種事,可早些時候不也是靠着我你才能……”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讓我靜靜,讓我靜靜……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聽……”
錢碧瑤突然尖銳着嗓子打斷了錢碧華,她害怕錢碧華提到的那段住在青樓衣櫃內的過往,每天都要聽着男女尖叫怒罵聲,夏天熱死,冬天凍死,還要小心翼翼的不發出一點動靜來。
她不是沒有過,因爲在衣櫃內睡着了不小心摔出去,而被姐姐的客人發現當成小偷打個半死的經歷!所以那時她就發誓,無論用盡任何手段,都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成爲大戶人家的夫人,只有她指揮利用和毒打別人,不讓任何人再碰她一下。
而現在,這樣的日子真的要到頭了嗎?
就在錢碧瑤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外,一枚銀針嗖的一下射了進來,正中錢碧華頸部。
正要說什麼的錢碧華眼睛一番,側身暈了過去。
“啊!姐姐!”錢碧瑤驚呼一聲,正要喝令馬車停下,冷不丁,外車外想起低沉渾厚的聲音,
“不用擔心,她很快就會醒來。只是讓她睡一會,銀針沒有毒的。”
這聲音……
錢碧瑤先是周身一寒,待聽清這聲音之後,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說不出的興奮激動。
“聖……聖尊?是您嗎?您來救我了!!”
錢碧瑤激動之餘,不覺痛哭流涕。
等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再次見到聖尊了。
這是她第二次聽到聖尊的聲音,卻依舊不是見面,只是聽聲。
沒想到聖尊竟是剛纔的馬車車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