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亭情緒如此低落,竇姨只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三小姐,五爺療傷之前吩咐了,如果您醒了之後想見什麼人,可以儘管吩咐,我會幫您安排妥當的。”竇姨的話讓長亭放鬆了一些。說到底肖寒那邊更需要的是扈普澤,而不是她。
“我知道了。那這兩天都有誰來過?”長亭輕聲問着。
見長亭的注意力不在肖寒身上了,竇姨稍稍鬆了口氣。
“您出事的事情,不知怎的,昨兒突然傳的人盡皆知,原本消息都封鎖的差不多了。不過既然您平安歸來,這些消息的散播還是等五爺醒了再做調查。昨兒王妃,還有酈家大老爺,還有張家小姐,司徒小姐,還有您在書院的同學,還有將軍府的兩位少爺都來過,不過那時候您正昏迷着,所以他們都沒進來。”
“麻煩竇姨安排人去酈府通稟一聲,就說我沒什麼大礙了。也派人去書院告知一聲即可。”
長亭說完,又有些累了,支撐了一會,又昏昏然睡去。
醒來的時候,有熟悉的薄荷香氣沁入鼻息,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禧鳳老師。
她還以爲是肖寒來了。
因爲這熟悉的薄荷香氣是她書院的房間獨有的氣息。
她卻是忘了,禧鳳老師也可以進出她的院子。
“長亭,你醒了?”禧鳳老師看着她,莫名就紅了眼圈。
扶着她小心的坐起來,將枕頭墊在她身後。
“我從你院子拿了薄荷薰香,是摻了花香的那種,知道你最喜歡這個味道,來之前我也問了扈普澤,說是你現在用着薰香也沒有任何問題。長亭,你還好吧?”
禧鳳老師一直將長亭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次聽說她出事了,這幾天都是愁眉不展的。哪怕知道她已經平安獲救了,只要一天不見到她,禧鳳老師就難以心安。
可是一看到她,又止不住流淚。
長亭是如何堅強聰明的孩子,卻是遭受如此虐待傷害,那一身傷痕累累,還有脖頸上觸目驚心的掐痕,無不讓她心疼又氣憤。
“謝謝禧鳳老師,竇姨說我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熱也退了,現在就是養好骨頭就行了。你不要爲我擔心了。”看到禧鳳老師紅紅的眼圈,長亭就知道她爲自己哭過。
沒想到,重生一世,還有一位如同母親一樣的恩師,在她危難時爲她落淚傷心緊張。
這般感覺,彷彿回到了上一世有母親疼愛的時候。
這一刻,長亭眼眶也禁不住酸脹溼潤。
“原本禧雨老師也要來的,可扈普澤說你現在需要多休息,至於莫聲莫動他們都是有任務在身,不方便過來。”
“禧鳳老師,我懂。我知道禧雨老師他們都很關心我,曾經有人爲難我陷害我的時候,禧雨老師挺身而出的一幕,我至今記憶猶新。這些話,不必說,我都懂。”
長亭輕輕握着禧鳳老師的手,柔軟溫暖,真的像極了母親的感覺。
她上一次跟母親握手,還是在八歲的時候,母親臨死之前拉着她的手,眼睛早已哭瞎,卻是一隻手拉着她,另一隻手摸索着在她面頰上流連。
而今,已經過去八年多了。
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而她也收穫了一份如此珍貴的師生情誼。
“禧鳳老師,我總覺得你很像我的母親,如果不是年齡的關係,我真的認爲你是母親投胎轉世來照顧我的。其實,若真如此,該是我照顧母親纔是。”
長亭垂下眸子,掩蓋眼底的痛楚回憶。
禧鳳老師輕拍着她後背安慰她,柔聲道,
“傻丫頭,若真的能有你這麼個女兒,那也是我的福氣。只不過,我是真的沒有這個福氣啊,所以,能在書院做你們這些熊孩兒的老師,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因爲這世上有太多爾虞我詐波譎雲詭,反倒是在書院裡,是最單純無憂的時刻,哪怕學生之間也會有嫉妒攀比,但終究只是佔了很少的部分,畢竟哪裡都有害羣之馬不是嗎?
我更多看到的還是你們燦爛純真的笑容。哪怕沒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我也該知足了,不是嗎?”
禧鳳老師微微一笑,心底雖然酸澀,面上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欣慰安然。
“那禧鳳老師以後不要做我的老師了,做我乾孃吧。有了禧鳳老師做我乾孃,看以後誰還敢在書院欺負我。”長亭輕輕晃了晃禧鳳胳膊,禧鳳不覺無奈一笑,
“你這丫頭,傷還沒好呢,嘴巴就像是抹了蜜。在書院裡,哪還用我關照你,有肖五爺……”
說到這裡,禧鳳老師突然停頓了下來,因爲她也知道肖寒現在寒毒發作還昏迷不醒,長亭多少知道點,卻是不知道會那麼嚴重。
長亭眼神也不覺暗了暗。
這都醒來一個白天了,也不見肖寒來看她。
竇姨只說肖寒還需要休息,長亭現在自己都下不了牀,自然也沒法去看他了。
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就在隔壁,她的心就逐漸安定了下來。
“其實我知道,肖寒的傷勢沒有竇姨說的那麼輕,竇姨是爲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所以才安排你們來看我,我也相信肖寒會很快醒來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長亭語氣帶着莫名的酸澀,憂慮。
沒有人比她更希望早點看到肖寒康復,可肖寒現在最需要的是懂醫術的扈普澤,最需要休息。
送走了禧鳳老師,姑奶奶又來看她。
她看到姑奶奶不過幾天就蒼老了好幾歲,心下也是感激的。
聽說這一次,姑奶奶二話不說拿出了酈家的藥方子,還親自護送藥方到羅明河。雖說半路上出了岔子,但姑奶奶對她的支持,可見一斑。
只是,姑奶奶明顯是有話要說,但是看到她這麼虛弱,只是說等她傷好了再從長計議。
長亭隱隱猜到,該是自己出事的時候,酈震西那邊又出了什麼幺蛾子。等她傷好了之後,自然會慢慢跟他算清楚。
姑奶奶走後,長亭想要嘗試下牀走幾步,卻被竇姨制止。
長亭只好乖乖的回到牀上休息。
纔將躺下沒一會,竇姨說司徒笑靈來看她了。
見到司徒笑靈的一刻,長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還故意支走了竇姨。
等“司徒笑靈”進了房間關上房門,長亭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呵呵……盡餘歡,你這易容面具還能再粗製濫造一些嗎?你以爲自己在匈奴學了點縮骨術,就能扮演女人了?得虧是竇姨對你不熟悉,纔會被你矇混過關!”
長亭搖搖頭。
想來,這之前進來的應該是真的司徒笑靈,可肖寒之前吩咐過,看她的人不能太多,估計盡餘歡就被攔在了外面。這廝就想着用易容面具冒充司徒笑靈進來了,可能是太倉促了吧,卻是沒有遮住脖頸上的疤痕,被長亭瞧出了破綻。
而盡餘歡也的確是跟司徒笑靈和寧清他們一起來的飛流莊,奈何整個飛流莊戒備森嚴,根本不讓他進來,所以他才只好出此下策。
“你以爲是你的易容技術好嗎?其實暗處的隱衛早就看到了,而且之前也提前通稟我了,是我讓他們不要攔着你的。”
長亭一語道破,盡餘歡卻是站在她的牀邊,自始至終都在聽她說話,一言不發。
一雙墨瞳噙着血絲,直直的盯着她看,臉上的易容面具已經被他摘下,此刻在她面前的還是那張桀驁不羈紈絝執拗的俊逸面容。只不過,經過這次的鍛鍊卻是更添成熟穩重。
“怎麼不說話啊?是在等我說謝謝嗎?”長亭眨眨眼,太過沉穩的盡餘歡,她又不習慣了。
“那好,謝謝你這拼盡全力的救我。”長亭微微一笑,看向他的眼神真誠灑脫。
這讓盡餘歡心下一緊,不由自主的坐在牀邊,輕輕抱了抱她。
他知道她全身傷痕累累,所以不敢觸碰她的身體,這樣撐着胳膊隔着空氣抱着她的感覺,卻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安心。
因爲她真的沒事了!
他已經不敢去想她出事那一整天他都是怎樣度過的。
因爲他再怎麼擔心緊張,也比不上她受到的那些折磨。
“你要是真心感謝我,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嗎?光是嘴上說說,豈不是太沒誠意了?”盡餘歡撇撇嘴,挑眉看向她。
眉宇間卻是對她無盡的關心愛護。
還能再見到她,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寵。
長亭嘁了一聲,不滿道,“我這還病着呢,你就來敲竹槓!再說了,你餘歡少爺大名鼎鼎,聲名遠播,你若要找以身相許的女子,那還不排出城門!”
長亭的話讓盡餘歡心下莫名一酸。
總之她就是不按照他想的說,就是跟他唱反調上癮了。
“酈長亭,你也太小看本少爺了吧!都要排到邊關好不好?!所以啊,你要是對本少爺有想法的話,可要抓緊了。念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本少爺一定會給你在前面留一個位置,讓你不用排隊排那麼多遠!你說好不好?”
盡餘歡說着,擡手輕輕碰了碰他頭頂青絲。
柔軟溫暖的感覺,終於讓他找到了真實的觸感。不再是之前眼睜睜的看着她近在眼前卻無法觸碰到,看着她被不認識的男人帶走,而他卻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