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安然站在一旁,清冷颯然的氣質,既有凌家老爺子的錚錚傲骨,又有凌籽冉的出塵脫俗,如今這樣的酈長亭,在幾個月前還是整個京都的笑話,如今卻是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了。
難道真的是凌家祖上那林氏皇族血脈的緣故,凌家子女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祖父,我如何尊重您,自然也是如何尊重父親和大夫人,絕不會有任何偏差。陽拂柳想做酈家的義女,也要看她是真心實意,還是另有所圖。之前每一次我出事,她都會在一旁,直接或是間接成了火上澆油的黑手!對此,我已懶得細說。但我酈長亭,現如今出去,不管是在凌家書院,還是將軍府問君閣賞月閣,亦或者是碧水樓或是其他地方,我代表的都是酈家,我自是要端起酈家嫡出長孫女的身份來!陽拂柳總喜歡在我面前指指點點,外人不知道的,自當是祖父和父親在酈家對此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其實,我不怪祖父,亦不怪任何人,之前的確是我讓祖父失望了,但我身爲酈家的人,又是凌家問君閣的主人,從今往後,無論走到哪裡,我自然都是以酈家凌家爲先,我知道我應該代表誰來說話!這一點,是我與陽拂柳最大的不同!她若代表北遼,衆所周知,在我們酈家,只有一個質子世子,那就是陽夕山!陽拂柳如何能入了北遼皇族?倘若是代表酈家,那麼北遼這些年蠢蠢欲動,而我酈家第一皇商的招牌,是多少商戶眼巴巴的瞅着的,一旦北遼做了對不起京都的事情,那麼……祖父,酈家首當其衝要受到波及。”
長亭一番話,從容有度,進退得當。
卻是字字句句都敲在酈宗南的利益點上。
她知道酈宗南最看重利益和名聲,只有將陽拂柳的弊端最大化,才能引起酈宗南的擔憂。
“我這個做祖父的,還真是看走眼了!你竟是如此牙尖嘴利!怎麼?想說服我遠離陽拂柳,繼而親近你這個孽畜嗎?”酈宗南冷冷瞪了長亭一眼,雖說明白她說的話都有道理,卻是放不下陽拂柳這顆棋子。
長亭也不多做解釋,也許她說的多了,酈宗南還覺得她就是故意針對陽拂柳呢,這豈不如了陽拂柳的意願?
“祖父,好比你院中的荷花池吧。池中有錦鯉,錦鯉來回遊動,自是會掀起不大不小的波瀾,但錦鯉是將荷花池當做自己的家,常年在此生活呼吸,都知道,錦鯉換了熟悉的環境,很容易大片死亡。而荷花池中,也可以泛舟遊覽,只不過,小舟哪裡都可以去的,不是嗎?只不過暫時留在這裡罷了!錦鯉不同,錦鯉是一家人,就算有爭搶食物的時候,卻是保準餓不死一一條。
可小舟不同,她來了,四處划動,掀起的漣漪尚且不說,單單這小舟是不是有釣魚的人,就很難說了!是否又是帶着魚餌魚鉤的前來,錦鯉們如何能看到?待真的成了盤中餐,被吊了上去,那真是後悔都來不及了!錦鯉少了,剩下的還會繼續在這裡生存,可小舟一旦發現這裡沒有錦鯉了,就會拍拍屁股走人,找下一個荷花池了!我也只是有感而發,祖父,不必聯想到其他人其他事。”
末了,長亭還不忘給自己洗白一下。
反正酈宗南可比酈震西聰明多了,如此通俗易懂的比喻他自是第一時刻就能明白。
酈宗南微微一怔,老謀深算的眼底流露出一絲異樣的波動。
血緣親情便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可他不是沒想過,之前酈家人那麼對酈長亭,一旦她翻身了,會不會藉此機會報復,現在看來,她似乎只是跟陽拂柳不太對付,絕大多數原因是出於嫉妒或是不滿。
倘若如此的話,那麼酈長亭還是能被他所利用的!畢竟,一個凌家醫堡的誘惑,自是一百個陽拂柳也比不上的。
“祖父,孫女今兒多話了,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祖父見諒。畢竟,我只是爲了酈家好,本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自是懂得,酈家好,我酈長亭纔有好日子過,不是嗎?”
她最後補充的幾句,故意露出自己重利的一面,這一點,與酈宗南的性格不謀而合。
她就是故意讓酈宗南以爲看透了她的性格,一旦酈宗南自以爲是的可以看透她掌握她,她想在酈家辦事,自是容易多了。
現在在酈宗南心裡,她或許就是一個看重利益又嫉妒陽拂柳的小女子罷了!如此性情的她,豈不是更容易利用!
所以之前,她故意在院子外面跟陽拂柳吵架,爲的就是將酈宗南往這方面引。
酈宗南比酈震西難對付,所以必須多繞幾個彎才行。
“行了,你是來請安的,還用不着你這個晚輩給我講大道理。你且先回去吧,你父親和母親那裡,我派人去說一聲,你不用過去了。”酈宗南面上依舊是對長亭的冷淡態度,這是故意給她施加壓力,爲的是讓她將來更加賣力的爲酈家賣命。
“祖父休息吧,孫女告退。”
目的達到,長亭也不多逗留。酈宗南比酈震西疑心還大,多留一會,都有機會讓酈宗南改變主意。但是從酈宗南的語氣來說,以後在酈家,至少酈宗南不會主動給她下絆子,對於她和陽拂柳錢碧瑤的爭執,也會睜一眼閉一眼。
但同時,倘若她長時間的不能給酈家帶來利益的話,酈宗南的耐心也會遲早耗光。
至於這利益,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自是不會便宜了酈宗南,所以最好的法子還是那句:羊毛出在羊身上。
酈宗南且等着吧,有他割肉的時候!
……
酈家
錢碧瑤才休息了幾天,傷口的血倒是早就止住了,就是身體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喘口氣都疼的掉淚。
可偏偏這時候,京都府尹還派人來,讓她去一趟衙門。
京都府尹走的是吏部的程序,她不得不去。
可她現在的模樣,如何能見人?
臉倒是消腫了,可臉上的傷卻是比腫着的時候還可怕,一臉的青紫痕跡,尤其是鼻子,被門板拍中的那一下,當時就血流如注,鼻樑到現在都是歪的,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長好了。
還有她膝蓋的傷,身上的傷,每一處都是稍微動一下就鑽心的疼。
只是,倘若她不去的話,京都府尹將話送到酈宗南或是酈震西那裡,她更加沒有好果子吃。
錢碧瑤此刻,真的是打掉牙齒往肚裡咽。
爲了不被人認出來,錢碧瑤整個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明明是春季美景,她卻在過冬季,連雙手都包了起來,生怕別人看到她手背青紫的傷痕。
如此打扮之下,錢碧瑤纔敢走出房門。
一路上更是連馬車的茜紗窗都不敢開,就這麼戰戰兢兢的到了衙門。
可京都府尹偏偏是個認真直接的人,非要錢碧瑤摘下面紗,驗過了真身之後才能問話。錢碧瑤這個恨的,恨不得一把打掉府尹的烏紗帽。
但京都府尹確實是個執拗認真的人,錢碧瑤自知鬥不過,只能咬牙切齒硬着頭皮拿開了臉上的面紗。
頓時,那張青青紫紫的痕跡,讓在場所有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雖說問話的時候沒有幾個人,可一個府尹,一個師爺,再加上兩個捕快,已經足夠錢碧瑤的臉丟到了姥姥家。
“大夫人……你這是?”京都府尹是見過錢碧瑤幾次的,這可是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物,哪裡會是現在這個被打成了豬頭的半老徐娘?
“府尹,有話快問吧。我……我之前在家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倒了花瓶,正好撞在臉上,還被瓷器碎片割了不少傷口,我現在需要靜養休息。”
錢碧瑤忍着四周咄咄探尋的目光,咬着牙,強擠出幾句話來。卻是因着一路舟車勞頓扯痛了胸口的傷口,疼的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見此,府尹也不好多問什麼。
人家說花瓶撞的那就花瓶撞的吧!
雖然這張臉一看就是被人暴揍的!因爲哪有一個花瓶能造成四面八方或大或小不同的傷痕呢!誰家的花瓶還是夾槍帶棒的擺在那裡的。
府尹和師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大夫人,是這樣的,按照衙門的規矩,林嬤嬤既是犯了錯,又接受了處罰,但是在林嬤嬤送回酈家之後,應該是在昨兒來衙門一趟,往後便是每間隔十五天過來一次,直到滿三個月,不再犯錯,纔不必再來。但林嬤嬤昨兒沒過來,既然林嬤嬤是大夫人的人,她的賣身契也在大夫人那裡,如今這應該昨兒出現在衙門的人沒有來,自是要找大夫人問話了。”
府尹一番話,聽的錢碧瑤氣憤不已,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
“那個老刁奴,冤枉了我,自是有多遠跑多遠了!哪裡還有臉面回來?她若回來的話,我必定拉着她來見官!讓她給還我一個公道!”
錢碧瑤想說,她現在還想找林嬤嬤呢!看找到了她,不扒了她的皮剁碎了她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