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三言兩語,卻是讓錢老爺茅塞頓開。
單單是四個字:鐵索連船,就讓錢老爺找到了突破口。
“你這不懂事的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酈震西陰陰覺得有些不妙,不滿的呵斥長亭。
長亭委屈的眨眨眼。
“父親,我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並沒有別的意思。父親……是不是誤會了?”
長亭此刻仍是一副天真無邪又單純無畏的架勢。
錢老爺看着她,總算是明白了,王妃爲何要選她做接班人了。這般細膩心思,關鍵時刻挑起重擔,連他們這些老傢伙也自嘆不如。
“酈老爺,你剛纔說的法子好是好,可這讓我想到了三點弊端!其一,要知道,商會內部還是隻有五十一名會員,可一旦要開放出去,即便那些人不是商會會員,將來,難保每個人都不會犯錯,一旦有人逾越,被抓住了把柄,這最後找來的還是京都商會!到時候,牽連甚廣。所謂親朋好友,關鍵時刻,豈能置之不理?可如果要管的話,是以自己的名義還是以商會的名義?這都要說不清道不明瞭!
其二,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在座諸位都知道。越是龐大,越是複雜。所謂樹大招風,到時候朝廷看我們,就不是簡單地只是想爲商會做點事情了,而是要操控整個京都局勢。段時間或許沒什麼,可時間一長,一旦出了事,是不是就要推出個替罪羊呢!那麼,誰來做這個替罪羊?誰又願意?
其三,這主意思前想後,到最後,無非是讓我們賺身邊人的銀子,這跟打開門做生意還是有區別的,試想一下,這將來給我們賺銀子的都是自家親朋好友,若是賺了,他們也會當做是理所當然,因爲我們賺了他們的人頭費,若是賠了,呵呵……誰家還沒個能鬧騰的親戚,到時候日子都不好過。”
錢老爺說到這裡,四下看了看。
孫老爺皺着眉頭道,
“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啊,咱們都知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這我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再讓親戚發展他們的人,這……怎麼感覺怪怪的!”
孫老爺這話說的,讓其他人覺得他們跟皮條客一般。
仔細一想,這做生意若是面對的都是身邊親戚的話,打不得罵不得的,還能有多大的發展?
“其實,這法子,真正能賺銀子的也就最開始的幾個人,到最後的人,多少會因爲不甘心而拉別人入夥,這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做生意的呢!有些人只是出於不甘心纔會如此。”
趙老爺的話,讓一部分人頻頻點頭。
做生意既要賺錢,也要有能力,有興趣才行。
“有的人就適合教書,有的人就適合做點小二,將所有人都拉扯進來,一旦撐不住了,崩了,陪的人怨聲載道,還以爲我們賺了他們多少呢!其實算一下,擔的心事一點都不少,還有可能造成六親不認的結果,若是如此,還不如將銀子放在錢莊收利息呢!”
錢老爺擺擺手,一副如此折騰有什麼意思的無奈表情。
這突然的轉變可是氣壞了酈震西。
自從小孽畜說了那話,就給了姓錢的機會來反駁他。
他的計劃都如此完美了,也不用他們冒險,只是在第二回合的時候拿出銀子來就可以了!如此好事兒,他們還要反駁?!
“將銀子放在錢莊收利息,這五十一口人,一年到頭才能分多少?我可是拿出真金白銀來投入!難道我沒想過這些可能性嗎?但我要說的是,你說的這些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我們做生意的,有來有往,有出有進,況且進貨都有商會把關,我們有法子可以將貨物壓到最低價,繼而加價出售!只要保證貨源,貨物,鋪子又是我們自己的!誰還能說會得罪人?會賠本?”
酈震西雖然氣憤,卻也是早有準備。
他太瞭解商會的這幫老傢伙了,守舊固執,就想守着那一畝三分地吃喝足夠!可還有一部分牆頭草的人,野心勃勃蠢蠢欲動。只要他肯奉獻點好處出來,他們隨時都會站在自己一邊。
“父親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呢!聽父親如此說,這什麼貨源我們商會都能進到,這豈不是還要購置倉庫,跟水陸漕運打好招呼,還有夏季防暑,冬季防寒,可都需要父親帶領諸位前輩多多費心呢!”
長亭冷不丁開口。
錢老爺瞭然於心,接着道,
“是啊,這總不能人家要什麼了,我們現去買吧,那還賺什麼?這倉庫都沒有吧!水陸漕運現在是張家和尚家的天下,我們商會跟他們兩家關係可都一般,這還有那些貨源,進的多了才能便宜,可便宜是便宜,夏天太熱,冬天太冷,很多貨物都不容易存放,別到時候壞的比好的還多。還不夠每天白白浪費的那些。在座諸位都是做生意的,最是明白壓上這些銀子的難處了,需要一萬兩銀子的貨物,手頭至少需要三萬兩才能週轉起來。這還不加上水陸漕運需要提前約定好,還有存放的地點。哎……酈老爺的主意好是好呢,只是,在沒解決這些事情之前,還是不要輕易行動的好。”
錢老爺的話,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
之前猶豫要不要站在酈震西一邊的那些人,這會也覺得,與其亂七八糟的折騰一場,倒不如穩妥一些的好。
期初,他們也不過是看中了酈震西給出的好處。可現在一想,天下哪有白白掉餡餅的好事兒呢!說白了,賺了銀子還是酈震西拿最大的一頭!弄不好到最後就成了幫酈震西做嫁衣了!
酈震西面色狠狠一沉。
繼而,猛地轉身看向長亭!
混賬!都是因爲她的話!
她三言兩語的就點撥了姓錢的那個老混蛋!這是要帶着這些老混蛋來跟他作對是嗎?
俞管家這會,也覺得後背冷汗淋淋。
之前沒能攔下酈長亭,他已經覺得心驚了!現在連那些老傢伙都一籌莫展的時候,她還能提出如此多的反駁法子來。要知道,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拒絕如此誘人的條件!
這個酈長亭……太恐怖了!
怪不得陽拂柳那種人精都會輸給她!
“我看諸位若是沒有其他問題了,不如現在就開始投票吧。我們也別耽誤酈老爺的寶貴時間了,多給酈老爺機會和時間去想新的法子,豈不更好。”
錢老爺清了清嗓子,想要趁熱打鐵。
酈震西暗暗握緊了拳頭,現在恨不得一口吞了跟他作對的人!
長亭端坐那裡,寒瞳從容掃過衆人。
這一場博弈,到現在,其實還未分出勝負。
不論一會結果如何,她還是不知道在酈震西背後出主意的是誰!看來,經過這一次之後,她也是時候親自會會錢碧瑤了。
投票結果很快出來了,二十對三十。
除了那十幾個酈震西的簇擁着,牆頭草的人也有動搖者。至於長亭這邊,則是很平靜的給了一個棄權。
美其名曰,不知道姑奶奶有何打算,就交給酈震西自己決定。
反正她這一票也不會改變最後的結局。
這一輪,酈震西看似慘敗。
可在長亭看來,一天不揪出幕後黑手,對方就一刻不停的出招!
投票結束之後,長亭與錢老爺等人聊了幾句,都是姑奶奶信得過的老朋友,對長亭也是各種稱讚認可。
折讓不遠處的酈震西見了,臉色鐵黑如煤炭,內心火焰瘋狂燃燒起來。
“長亭!時辰差不多了!跟我回去!”
酈震西寒着臉走過來,看也不看錢老爺等人,冰冷的聲音夾雜着一觸即發的怒火。
在這麼多人面前,酈震西對她態度差點,她卻不能太不給酈震西面子。
“諸位前輩,你們先聊着,我要回去了。”
長亭福身,微笑開口。
“丫頭,早點回去休息吧,兩天後你成親的時候,咱們還要見面呢!”錢老爺笑着點點頭,眼底視睿智而精明的光芒。
這哪裡是之前跟酈震西肆無忌憚鬥嘴的那個錢老爺呢!
就知道姑奶奶選的人,不會如此簡單。
長亭轉身出了前廳,纔將到了商會門口,等在那裡的酈震西劈頭蓋臉就是一頓。
“你跟那些老傢伙很熟嗎?有什麼好說的?你一個女兒家的,不好好在家待着,沒事跑出來出什麼風頭?就算你願意拋頭露面,可你多什麼嘴?做生意的事情你懂多少?”
酈震西憤怒出聲,額頭上青筋迸射,臉上的肌肉因爲氣憤而不停抖動着。
長亭眨眨眼,依舊是之前那副天真無邪的做派,
“父親,您怎麼如此健忘呢!不是我要來的啊!是姑奶奶非要我來的!我代表的不是姑奶奶嗎?難道之前姑奶奶參加商會宴會的時候,都不能說話的嗎?而且,我也沒說別的啊!”
長亭此刻故作無知的態度氣壞了酈震西。
這在酈震西看來,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不知道……你會不知道?!要不是你說的那些話,他們一個個會……你!”
酈震西握緊了拳頭,在長亭面前晃了晃,卻始終不敢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