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師長,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唐秋月柔聲問。
高峰儀冷眉揚起,“沒有,你先下去。”
唐秋月眼中劃過一抹失望,這個男人好像對誰都這麼生人勿近,對自己也不例外。
她心事沉重的走出去,不過想想,方纔,聽到他大聲喊那個女人的名字,聽起來也沒有多親暱,就是下命令罷了,哼,他妻子又怎樣?還不是也不例外。
前陣子剛剛恢復高考,現在各地都掀起了一股撿起荒廢的書本學習的潮流。
八十年代即將來臨,接下來就會提出知識就是力量的口號,國家開展科教興國人才強國戰略,然後各地掀起掃盲運動。
不少農村男人憑藉高考一躍龍門,甩掉農村的糟糠妻子,在城市娶上一門老婆,然後做了不折不扣的陳世美。
部隊裡面,則是軍人和家裡的妻子和離,跟部隊領導或者軍醫結婚,要麼出於利益考慮,要麼就是耐不住寂寞。
唐秋月當然不曉得接下來八十年代會發生啥事,她只是單純的被家裡催婚,然後單純的看上了這個從前線被直升機送過來的特護病例。
京城機關幹部子女裡那些油頭粉子她瞧不上,當地軍區部隊裡頭又都是些大老粗,相親多少回,一個都沒看上,不是年齡大了,就樣貌不行,再要麼,職稱低了。
反倒是前天晚上送過來的這個高師長,各方面都好,樣貌一等一的好,年齡不大不小,最重要的,他如今從越戰中走出來,又是直升機專護人員,後邊不愁軍銜不上去!
哼,分配到自己手裡邊,是老天爺的意思!
當下,最緊要的是這個女人,看她也不像農村來的,不比那些村姑好打發。
可說話口音雖然標準,卻不像京城當地人。
那就齊活了,不是京城當地人,身份就高不到哪裡去,自己想拆了這樁軍婚,還是有機會。
白薇薇走出醫院,蹲在外頭想了半天,估摸着上頭要是不下達家屬通知,她還真不能進去探望男人。
高峰儀不是在軍校!咋參加越戰了?
好傢伙,她今天一天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得說不清楚話。
如今秋風一吹,腦袋清醒過來,倒是想通了,自己最後見他那一次,可不就是像出征前的道別麼?
都是自己笨,纔沒看出來。
白薇薇來不及多想男人爲啥變成了陸少東那個狗屁12師師長,以及陸少東是死了還是被俘虜了這個問題,準備先回學校跟校領導反應自己的狀況,看能不能聯繫到上頭直屬部隊,申請探視。
彼時,陸少東大戰告捷,整個越戰基本將近尾聲,他聽從上頭調令準備班師回雲南,然後去戰地軍醫院找藺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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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儀傷的主要是腿,取出了兩三顆子彈和一些碎彈殼,腹部被手榴彈炸傷了,傷口已經縫合包紮,基本沒有大礙。
他自己認爲自己已經過了危險期,申請轉到一般病房,可是主治醫生唐秋月卻堅持稱他有待觀察。
一開始,還能說是爲了病人好,過了一個星期,別說高峰儀,就連醫院裡面風言風語都傳起來了。
唐大夫這是真看上這個高師長了。
高峰儀震怒,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從越戰中活着走出來,如今居然受困於一個女人。
唐秋月第三次要求扶他上廁所的時候,高峰儀一把推開她,險些將她推到地上。
“我說過,不用!”
他還沒見過這種女人,非要扶男人上廁所。
唐秋月眼圈兒紅紅的,聲音還是幽幽柔柔的,“高師長,請你配合我的治療,醫生眼中無性別,你不用太在意。”
高峰儀艱難坐起身,哼了口氣,小腹還是隱隱作痛,“我申請換主治醫生,換男大夫!”
唐秋月抿脣,眼中冷然,“前線傷員告急,醫院人手調配不夠,換男大夫可能一時半會兒有些麻煩,但是高師長如果需要,也可以申請,應該可以批准的,畢竟高師長你是特護病人。”
說完,她真的轉身準備出去找主任申請。
“慢!”男人揚聲喊住她。
唐秋月優雅轉過身,面容溫軟,看得人如沐春風,“嗯……高師長還有什麼要求?”
高峰儀爲難皺眉,“不必了!既然人手不夠,就不給你們醫院添麻煩。”
軍人的天性讓他不願意給醫院或者羣衆造成任何麻煩。
唐秋月舔了舔脣瓣,有些委屈道,“那好,謝謝高師長理解我們醫院,還願意繼續接受的我治療。”
這話說的……原本應該是男人謝謝她治療纔對啊。
她三兩句話,就將高峰儀徹底陷於一種不講道理的境地。
高峰儀有些尷尬,他開口,想接受這個女人攙扶他,但是先前軍人的直覺又讓他對這個女人不放心。
總覺得她有企圖……
“負責我這裡的護士吶?讓她進來,唐大夫,你先下去吧。”
男人淡淡的口吻,差點沒讓唐秋月吐血。
他居然寧願讓小護士攙扶他上廁所,都不願意讓自己!
慢慢走出去,唐秋月站到醫院長廊樓梯拐角的一塊鏡子前,好好端正打量了一下自己。
一雙柳葉眉又長又柔,眼睛笑起來嫵媚,嘴脣也豐滿嫣潤,皮膚雖比不上十**歲的小姑娘,但是好歹今年也二十五了,醫院整天加班加點的,能保持這個狀態算是很不錯了。
不錯,唐秋月二十五了,比高峰儀也就小了兩歲,比白薇薇大了足足五歲。
她之前瞧着白薇薇,像個十五六歲的丫頭,還以爲是男人家裡在農村給他說的啥小媳婦兒,這個年代,農村窮,女孩子結婚早是正常的。
現在想想,那個小蹄子也不像農村來的,估摸着,沒準兒是這個高師長就好小姑娘這一口。
要不上個廁所還要小護士扶?
“嘶……男人咋都這幅德行?”
唐秋月幽怨不已。
樓梯扶手咚咚兩下,有人倚在樓梯扶手邊,“秋月?誰那副德行啊?”
唐秋月轉過身,同門診剛剛從地方醫院調過來的沈大夫望着她,眼睛裡還有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