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兒帶着蘇晚雪入座,他們女班的人並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個女子,其中還有十個未滿十二歲的。
說起來,能供女孩兒上得起這學院的家庭本就不多,一般也不肯輕易的放女兒出來拋頭露面的,雖然夏行知的心是好的,但是這女班剛開辦不久,能有這般成績也算不錯了。
被安排在一個安靜的亭子裡,四方垂下了特製的紗簾擋住了中間景色,進去一看,只見中間石桌上放着些茶水點心,都十分精緻。
江婉兒跟蘇晚雪揀了一個地方坐下,江婉兒又教她怎麼撩起簾子開外面,因爲這地方十分僻靜,外頭又有衆多菊花圍繞,十分靜謐秀美。
過了一會,就看見雲香雪帶着兩個婆子兩個丫頭,被幾個小姐簇擁着,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這種宴會,因爲也許會碰到外男,但是往往越是大家的小姐,也會在這種場合下端出模樣來,雲香雪好歹是城主之女,兩個丫頭都十分嬌俏。
看了江婉兒和蘇晚雪一眼,江婉兒起身,笑着叫了一聲;“雲小姐,方小姐,王小姐……你們好。”雲香雪哼了一聲,並不搭理她,揀了一個最遠的地方坐下,開始和那幾位小姐高聲說笑起來。
“你看這一早的就巴巴的來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吶。”
“想來是沒吃過螃蟹,唸叨着想多吃些呢!”
“說不準也是沒見過好花,來長長見識,說起來,雲小姐定然是準備了珍品菊花吧,這次也多虧了你們才能讓我們開開眼界。”
只是字字句句,若有所指。
江婉兒也不以爲意,自己坐了回去,不過聽着雲香雪他們說話,不由有些擔心,雲香雪素來看不起她庶女出生,雖然她被養在江趙氏的名下,但是也擋不住雲香雪看不起她,她知道輕重,平時也就忍了,不過她看蘇晚雪小小年紀,只怕性子倔強了一些,一旦鬧將起來,倒是夾在中間的自己比較難爲。
不過眼看蘇晚雪表情冷淡,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一般,江婉兒不由鬆了口氣。
就聽雲香雪矜持一笑,掃了衆女一眼,享受了一下衆女的目光,才慢幽幽的道;“哪有什麼好東西,不過一株雪珠紅梅看個喜慶罷了。”
立即有那方小姐方微雨道;“一若胭脂染素顏,又似冰花落霜梅的雪珠紅梅?”
雲香雪笑着點了點頭,方微雨拍手笑道;“想不到今天竟然這般好運氣,也多虧了雲小姐,否則我們那裡看得到這般珍品。”
雲香雪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你這張嘴兒真是比抹了油還甜,回頭剪一朵送你就是。”
這方微雨的父親是雲文林的屬下,從小就十分擅長逢迎雲香雪,聽雲香雪這麼說,更是嘴上抹了油一般,將雲香雪好一通吹捧。
眼看方微雨佔了先機,其他幾人不服氣起來,爭先恐後開始跟雲香雪說話。
幾人又說了一會話,卻又聽着簾子一掀,又走進來兩個人,眼看裡頭鬧哄哄的,便皺了皺秀美的眉毛,偏頭對身邊的人道;“怎麼什麼丫頭婆子都往這裡面帶,一點也不清靜。”
那女子年約十六歲上下,一身淡紫色的衫裙,明眸皓齒,肌膚勝雪,身上也沒有多餘的首飾,只是頸間掛着一串明珠,難得的是那明珠竟然一般大小,散發着淡淡的光暈,將她的肌膚襯托的如明珠生暈一般,身上雖然沒有多餘裝飾,但是卻給人十分高貴的感覺。
此時那紫衫女郎雖然秀眉微顰,但是就算是心高氣傲如江婉兒也不得不承認,這紫衫女郎的確比在場的所有女子都要美上幾分。
她身上那種高貴優雅的氣質,並不引人討厭,反而讓人不由自主的生起想要敬仰的心思。
她眉頭微微一皺,這小小的亭子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那本來正在說話的方微雨幾人也噤若寒蟬,不知不覺的就安靜下來。
只有微風吹過花朵花葉翻飛的聲音。
衆人被她容光氣度所懾,方微雨心中暗奇,這人也不知道是那裡來的,這般模樣,更難得是雲香雪竟然也是不認識的模樣。
那紫衣女子身邊的小丫頭也生的粉妝玉琢,一雙星眸十分靈動,聞言星眸閃動,笑道;“我們小姐說了,你們這些婆子丫頭的,都出去別在這裡惹我們小姐心煩,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穿着一身青衣,此時一笑,說起話來,清脆的如銀鈴響動一般,十分好聽。
在場的說起來也就只有雲香雪帶的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頭正在忙着伺候雲香雪,聽那小丫頭這麼一說,頓時那領頭婆子就怒了。
她家小姐是雲文林的女兒,在外頭誰不放她們幾分臉面,眼看這主僕二人一來就要將自家趕出去,這可是半點不給自家城主臉面了。
當下那領頭的馬婆子下巴一揚,陰陽怪氣的道;“那裡來的東西,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就敢趕我們出去!?”
那紫衫女郎秀眉微顰,美目流轉,忽然兩道溫柔的目光落在江婉兒身上,江婉兒被她兩道清澈明亮的目光一看,頓時心中怦怦一陣亂跳,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是不是自己衣服那裡不夠整體,還是來的時候頭髮亂了?只是在那紫衫女郎的注視下,也不敢伸手摸了摸頭髮整理一下衣服。
還沒等她想完,就聽那紫衫女郎道;“那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你過來。”
卻是不搭理那個馬婆子了,江婉兒想了想,柔順的走了過去。
那小丫頭卻指着馬婆子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家小姐面前,也有你說話的份兒?”她雖然身量嬌小,又獨自一人被馬婆子四人圍住,但是氣勢卻是一點也不弱。
眼看那小丫頭氣勢洶洶的樣子,馬婆子也不由有些被嚇唬住了,也不能怪她,這丫頭身上的氣勢,還真夠嚇人的。
好像隨時都會衝過來將人撕碎一樣。
不由看了雲香雪一眼,立即又生起了底氣——這附近,那裡有身份比得上雲文林的,當下下巴一仰,得意洋洋的道;“死丫頭,知道我家小姐是誰麼。”
那紫衫女郎的神色有些奇怪,倒是讓江婉兒心中有些揣揣的。
只感覺到兩支冰涼如玉的手指在自己臉頰上輕輕劃過,輕輕柔柔的,卻好像兩根羽毛擾在自己心上一般。
心中正一陣怦怦亂跳,不知道到底那裡出了問題,就聽那紫衫女郎幽幽的嘆了口氣,道;“你這胭脂,倒是極好的。”
江婉兒聽她忽然說道胭脂,不由心中一動,立即想來自己來的目的,笑道;“這都是自家做的,小姐若是喜歡,我們鋪子重陽節正好準備推出幾樣,小姐如果有興趣可以來看看……”
那小丫頭正在和馬婆子吵架,聽她這麼說,立即偏頭過來嚷道;“我家小姐有……家裡做的胭脂,那裡看得上你們這些。”
那紫衫女郎秀眉微顰,目光流動,在蘇晚雪身邊坐下,道;“綠萱,我真不該帶你出來。”
那小丫頭綠萱急忙道;“小姐……你可別這麼說……”
紫衫女郎道;“你家鋪子叫什麼名字?”
見她神色雖然帶着一絲說不出來的疏離,但是江婉兒卻覺得,這疏離卻是極爲符合她高貴氣質的,當下便垂了頭,道;“這胭脂叫做醉紅顏,鋪子叫做飛燕鋪,就在東街。”
紫衫女郎點了點頭,道;“我記下了。”卻又忽然笑道;“重陽啊,也不知道我還在不在這兒。”
她伸手道;“這色澤,香味,質地……便是京城裡的尋常東西都比不上呢,不想這種地方,除了向風城的泥人以外,竟然也有這般好的東西。”
江婉兒道;“小姐你來自京城?”
紫衫女郎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綠萱一眼,顰眉道;“吵死了。”她聲音雖然輕,被馬婆子等人七嘴八舌圍攻了半天的綠萱終於惱怒起來,小小的身子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將馬婆子四人拽着就丟了出去,將四人丟得如滾地葫蘆一般,對外頭的人道;“這些人小姐說吵死了,都給我丟出去。別壞了小姐心情。”
馬婆子暈頭轉向的回過神來,抓住身邊的人道;“你知道我是誰麼!我要見小姐!我要見小姐!”
聽她叫的淒厲,雲香雪心中暗恨他給自己丟臉之餘,也不由有一絲尷尬,只覺得自己被這紫衫女郎打臉了,不由走了兩步,道;“誰敢丟我的婆子丫頭!”
她擡頭挺胸,倒是有幾分凌厲氣勢。
馬婆子等人頓時撲了過來,抱住她的大腿哀哀哭泣道;“小姐,你要爲我們做主啊!在這樣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啊!”
雲香雪只見亭子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兩個秀美高挑的少女,兩個少女對視一眼,道;“雲小姐請放手。”
雲香雪哼笑一聲,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是誰,還敢動我的人?”
那紫衫女郎的聲音從亭子裡面柔和的傳來;“太吵了些,白白擾了賞花的興致。若是肯安靜下來,便在外頭也是可以的。”
她聲音柔和如水,更是不帶半分煙火氣,但是卻將居高臨下的氣勢表現得淋漓盡致。
聽在雲香雪耳朵裡,便多了一股火氣,然後濃濃的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