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邊,往往坐落着許多驛站,本是供傳達書信以及來往官員歇息,如果有行人捨得幾個銅子討好驛長,也大可以尋個地方歇息一晚。
梅雪驛驛長楊林遠遠的看着兩輛車踏着將落未落的太陽行駛了過來,不由扯出一抹笑。
梅雪驛站這個名字雖然清雅,但是真正說起來,不過是一個極小的驛站,上上下下不過他一個人和他的小侄子,日子過的頗爲清苦,看着來了人,心中不知道多麼歡喜。
不過眼看走得近了,楊林卻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那後面馬車上,居然拖着一副棺材,隱隱有些惡臭。
分明是扶棺歸鄉的。
雖然心中不悅,只見那車伕已經在驛站前將車停了下來,只見那車伕跳下車,看見正在門口的楊林行了一禮道;“這位驛長,我家夫人扶棺歸鄉,今日還請行個方便。”
一邊說,一邊就雙手捧着戶籍恭恭敬敬的獻了上來。
楊林一看便知道是戶籍,當下接過來一看就覺得重量有些不對,心中一動,剛打開便看見裡面夾着一張極爲輕薄的銀葉子。
雖然輕薄,但是在孝順裡算的豐厚了,而且這樣不動聲色的送上來,當真讓楊林十分順心。
當下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那五大三粗的車伕一眼,低聲笑道;“你進來吧。不過這車……”
眼角一擡,有意無意的掠過那拉着棺材的馬車,就聽曹三明馬上賠笑道;“這馬車是不進房的,不知道這驛站附近可有地方讓我們停一停?”
楊林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指了個地方,“你們都停那裡去吧,房間的話,我們還有兩間,你們進去登記吧。”
曹三明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走到車旁低聲說了幾句,只見一個懷抱白狐,白紗覆面的白衣女子撩開車簾走了下來,柔聲道;“麻煩驛長了。”
楊林見她氣質高雅,清靈溫和,不由也放柔了幾分,“我們這地方甚是清靜……”
卻聽得驛站裡,傳來一聲女子的慘叫聲。
白蒹葭臉色微凝,隱隱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但是仔細一想,卻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只見驛站裡猛然衝出一個小丫頭來,眉清目秀的,只是年紀還小大略十一二歲,卻是一個美人胚子,但是此時一張小臉上盡是慌張失措,眼看楊林和白蒹葭站在外面,扯着楊林哇哇大哭道;“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快去請大夫來……”
不知道是年紀太小還是真是急壞了,到了後來雖然臉色通紅呼吸急促,但是眼淚跟珍珠一樣的往下掉,硬生生是說不出話來。
楊林聽她哭鬧,臉上掠過一絲爲難的神色。
他小侄子早不知道偷偷溜到那裡玩耍了,這驛站不過他一個人——他養尊處優的,別說一個人騎馬跑那麼遠了多辛苦了,他一個人擅離職守……當下心中暗罵了侄子一聲,眼睛一眨,對那小丫頭溫聲道;“我知道你關心主子,只是我身爲這梅雪驛的驛長,是萬萬不能捨下梅雪驛的,我就算是同情你們也是沒有法子。”
倒是白蒹葭看了那小丫頭一眼,想起那女子聲音一聲慘叫甚是眼熟,不由道;“如果驛站有馬的話,不如讓三明他們去試一試,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正看着曹三明等人停好馬車從後院裡走了出來,當下便開口問道;“你們二人可曾學過騎馬?”
曹三明嘿嘿一笑,但是曹四明挺了挺胸脯,大聲道;“我學過一點!”
白蒹葭道;“那你就去吧。還麻煩這位驛長把附近的地圖給四明一份。”
楊林忙點頭道;“應當的。”
小丫頭看向白蒹葭,心中歡喜之極,不由盈盈一拜,粉面含淚道;“晚雪替夫人謝過這位夫人救命之恩,日後定爲夫人立長生牌位早晚供奉。”
楊林看了一眼當下鑽進驛站裡拿了地圖交給曹四明,又指了那鎮子上比較有名的幾個大夫,倒是那小丫頭晚雪在一旁聽着,吞吞吐吐的道;“我家夫人不是請的普通大夫……夫人是難產。”
卻是要請穩婆。
也難怪也晚雪吞吞吐吐了,曹四明也不由鬧了個大紅臉,當下將那地圖往衣襟裡一塞,轉身就上馬認準方向狂奔而去。
白蒹葭看着曹四明的背影道;“這一去一來,卻要多長時間?”
楊林道;“估計也要小半個時辰吧。”
白蒹葭皺了皺眉,她生凌慎之的時候,也是疼的厲害,不由心中微動,對那夫人起了幾分憐惜之心,當下便對晚雪道;“引我去看看你們夫人吧,這些事情,我也略懂幾分,說不準能緩解些疼痛。”
晚雪拉住袖子擦了擦眼淚,哭道;“多謝夫人了。”當下便帶了白蒹葭進了房間。
那斷斷續續的女音卻是更熟悉了。
只見牀上女子素白單衣,黑髮披散,渾身因爲疼痛會時不時的微微抽搐,整個人就好像一朵在湖面上漂泊的白蓮花,楚楚可憐的好像隨時會被浪濤淹沒一樣。
肚子雖然高高隆起,但是並沒有達到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的地步。
白蒹葭卻看得眼熟,心念一轉,莫不是早產了?
恰好那孕婦轉過頭來,倒是把白蒹葭嚇了一跳,只見那孕婦面色雖然蒼白,也因爲劇烈的疼痛扭曲了,大汗淋漓的一縷黑髮沾溼貼在臉上,但是依稀可見眉目秀美,端莊雅緻,分明是昔日與她十分投緣的蘇顏荷。
當下不由急走幾步走到蘇顏荷旁邊,伸手將蘇顏荷一雙大汗淋漓的手抓在手裡,叫道;“顏荷,你怎麼會在這裡?”
要知道,從離開碧雲水榭之後,她可是足足走了大半個月,離那鳳霞城已經是極遠了,更別說當時蘇顏荷去的梅清鄉了,而且這晚雪也不是當初蘇顏荷身邊的水芸,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白蒹葭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早產的孕婦,竟然是蘇顏荷,當下也顧不得蘇顏荷臉色蒼白的將她雙手緊緊掐住,反而緊緊握住蘇顏荷的手,不肯放鬆。
一咬牙想起當初自己生慎兒來,雖然疼的厲害,但是依稀還有些記憶,當下一咬牙,對晚雪道:“快去燒些熱水,煮些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