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看着眼前清靜,心中暗自一暖,她這哥哥,溫和從容,八面玲瓏,在京城中也極有才名,只是別人卻常說他淡漠清冷,不好親近,雖有君子之風,卻拘謹太過,雖然誇他老成穩重,但是也說缺乏年輕人的生氣。
只是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這白抒懷是個一旦看起書來,就完全會忘記時間的人,而他某些天真的孩子氣,也只會在家人身邊才顯露出來。
白蒹葭輕聲道;“哥哥。”
白抒懷手指翻過一頁,他手指極爲漂亮,骨節分明,修長圓潤,只有在中指處纔有握筆所生的老繭。
白蒹葭倒是忍不住笑了,將桌子上的東西收好,走到白抒懷身邊,只見少年正看得入神,不由眼睛一挑,伸手推了白抒懷一把,白抒懷呆呆愣愣的,過了一會,才轉了轉眼睛,有些木木的看着白蒹葭。
那表情實在是天真的可以。
不過這表情也只是一瞬間,白抒懷便眉目微微一沉,恢復了沉靜之色,瞥了白蒹葭一眼,就聽白蒹葭笑道;“這天色也暗了,可不能再外頭看了,小心傷了眼睛。”
白抒懷點了點頭,眼看天色漸晚,便將那書收了起來,白蒹葭也將手上看了一半的甘石星經遞了過去,看着他將書收了起來。
算起來從中午到現在,白三思三人離開白家已經有快四個時辰了,白蒹葭心中雖然有些不安,但是也不敢多說,默默的吃完晚飯,白抒懷便將綠竹將她帶回自己的院落。
自從白蒹葭出嫁後,這院落就冷清了下來,白蒹葭出嫁前,除了自己帶到凌家去的,其他大多都打發或者許配了出去,本來以爲已經敗落了不少,結果進了院落,倒是微微吃了一驚。
她那院落門口乃是一曲活水,養着一樹梨花,春日的時候千朵梨花一樹開,如雪花堆積,一陣風過,花亂如雪,又有一排花樹,許多花草,簇擁着中間小小的一座二層小樓,旁邊又有一明兩暗三間小小的屋舍。
大概是因爲身體不好的緣故,反而格外喜歡那些透露着無限生機的東西。每次從小樓的二樓窗口看着這一院子的繁花茂草,葳蕤生光,卻感覺整個人的心情都瞬間明快了起來。
雖然是現在是二月下旬,還沒有到繁花似錦的時候,但是那些花草都萌出了新綠的嫩芽,看在眼裡,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
白蒹葭進了屋舍,卻見收拾的乾乾淨淨,壁上的花囊上還。插。着兩支新鮮的桃花枝,書案上養着一盆水仙正悠悠的散發着清香。
依稀卻是還有人住着的樣子。
白蒹葭咬了咬脣,綠竹是從小跟在白抒懷身邊的,心思十分玲瓏,並不多言,伺候着白蒹葭沐浴更衣之後休息。
白蒹葭打發了綠竹回去,正常來說,這夫人小姐入睡的時候,外頭總應該睡一個值夜的丫頭,但是當時白蒹葭出嫁時將這院子裡的丫頭大多都打發了出去,後來白修思念女兒,又安排了一個婆子來照顧這院子,便是那花囊上的新鮮花枝跟水仙花的水,都是綠竹來按時收拾更換的,這白家的奴僕實在是不算多,那些尋常的白抒懷又不放心,最後便將自己得力的大丫頭打發了過來。
綠竹便道;“小姐一個人住在這裡,少爺怎麼放心。”
白蒹葭看了她一眼,便道;“橫豎是在自己家裡,有什麼不放心的。”她雖然這樣說,不過也知道綠竹這人看上去溫柔和順,實際上卻是愚忠不過,認定的事情極難改變,否則也不會這年歲了還堅持要等白抒懷科舉之後才肯出去嫁人。
她處處體貼周到,除了比一般人聰慧細緻外,說起來也不過是更用心罷了。
白蒹葭知道她的。性。子,不由笑了笑,溫聲道;“你是我哥哥得力的,怎麼能讓你跟那些小丫頭一樣睡碧紗櫥裡。”
綠竹卻溫柔一笑,道;“橫豎都是伺候主子的,那裡來的什麼得力大丫頭……”
二人正在說話,卻見一個翠衣少女從外頭走了上來,那少女年約十四歲,腰身生的格外纖細,一條翠色腰帶一緊,倒是頗有一些風中荷葉嫋娜不堪折的風情,讓人懷疑那腰身是不是會折斷了,手中卻提着一個小小的食盒。
綠竹轉頭看見那少女,咦了一聲,那少女卻露出甜美的笑意,笑吟吟的道;“綠竹姐姐,少爺說小姐愛清靜,不要人伺夜,他一時忘了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卻又頓了頓道;“只是小姐也不能身邊也沒人伺候,我住在外頭的廂房裡,小姐你有事的時候,叫我一聲就是了。”
綠竹應了一聲,白抒懷身邊只有兩個丫頭,除了綠竹,就只有青青了。
白蒹葭看着青青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從裡面取出一個青花瓷罐放在桌子上。
綠竹和青青伺候着白蒹葭收拾完畢,便說了一聲告退了,白蒹葭揭開那瓷罐看了一眼,卻還溫着的銀耳百合羹,點綴着點點枸杞,那瓷罐是分爲內外兩層的,倒是保溫,那銀耳羹還溫溫熱熱的,她看着沒什麼事情,鎖了房門,就看見綠竹的背影走出了院子,而青青則走進了旁邊的屋舍,那屋舍裡的傢俱都是現成的,到時不用擔心。
她退了一步,雖然隔得遠,但是青青好像覺得有人在看她一樣,轉頭衝她燦然笑了一下,才走進了屋舍,白蒹葭退了一步,伸手掩上窗戶,坐在桌邊擺弄了一下茶盞。
她這房間裡的茶具是一整套宜州的紫砂壺。
俗話說,人間珠寶何足取,宜州紫砂最要得。紫砂壺是煮茶上品,而宜州紫砂壺,則是紫砂壺中最爲出名的,有‘不奪茶真香,亦無熟湯氣’之稱。
而且白蒹葭這一套茶具茶壺古拙質樸,當時白蒹葭見白抒懷喜歡,雖然是她的心愛之物,但是也讓人給白抒懷送了過去,卻不想白抒懷卻在她出嫁之後,悄無聲息的又將這杯子送了回來。